這個男人向來是意氣風發，倨傲如王者的，可，曾幾何時，他竟然是變得這樣的唯唯諾諾了起來。
也不是沒有在她面前低伏做小過，在她偶爾因爲什麼小事情與他發脾氣的時候，他也是不惜放下身段兒來哄她。
然而之前，季子默從未覺得顧疏白是唯唯諾諾的樣子，是，那時候，他雖然放下身段來哄她，但身上還是有那種意氣風發、倨傲之氣在，之前的那些刻意討好的樣子與此刻的也有着本質的區別，那算是情人之間的膩膩歪歪，此刻這，只能說是真的在討好。
於是季子默心中涌上一股酸脹感，她不喜歡這樣子的顧疏白，像是真的做了什麼對不起她的事情，心虛着，從而放低身段，刻意討好。
等等，什麼叫做像是？
明明就是啊！
季子默忍不住笑，是覺自己好笑，一會兒覺得男人出軌，一會兒又覺得男人沒出軌，神志不清一樣。
這樣下去，季子默覺得自己要瘋，現在可能只是神志不清，之後，她覺得自己遲早是要瘋的，心中天平搖擺不定，再這樣胡亂猜測下去，扛下去，她會撐不住，整個人會崩潰。
“我沒事，我只是想要去別的房間休息，因爲我現在不想要看到你。”
只是有關於那些事情，現在她也沒法和顧疏白說，邁不出去那一步，邁不出去的，反覆的糾結來糾結去，怎麼樣的做心理建設，做假設，話到了嘴邊一次又一次，也終究是沒法和他攤開了說，怕一開口，怕她往前走一步，乃至非常非常小的一步，迎接她的就是萬丈深淵，摔下去，粉身碎骨。
稍微的整理了下情緒，季子默開口，是回顧疏白的那一句話，說完之後，她就繼續她的動作，將身子挪向牀的另外一邊，要下牀離開，一點兒也不顧剛剛她說的那一句話給顧疏白帶去怎麼樣的衝擊。
如果說“顧疏白，你是聽不懂人話嗎？”這一句話傷人，到這一句，與季子默這會兒說的這一句“因爲我現在不想要看到你。”相比，其實是沒有一點兒什麼了，那一句話遠不如此刻她說的這一句話來得傷人。
顧疏白整個人都愣住了，呆在那兒，怔怔的看着季子默下牀，看着她穿好鞋子，繞過牀尾，往外面走。
她不看他一眼，仿若真的是厭惡他到了一個極致，就算是這樣，她厭惡他，他的眼神卻黏在她的身上。
在她要出了房門去的時候，顧疏白迅速的起身，猛的起身那一秒，他眼前有一瞬間的黑，像是他的世界一下的進入了黑夜，像是失明前的徵兆，不過倒也只有一瞬，很快的，他眼前又是清晰起來，清楚的看着那個女人將從他眼前離開。
他提起一口氣，朝着女人追過去。
腳步不穩，卻勝在身高腿長，在季子默要出門前，他追上了她，並且一把的將她給拉入了懷中，女人要掙扎，她在掙扎，顧疏白就收緊雙手，如同要將季子默給嵌入他自己的身體裡面一般的緊緊抱着她。
“放手。”
季子默沒出聲，只牙齒咬了脣肉，沉默的無聲的掙扎着，與顧疏白抱住她的雙手做鬥爭。
漸漸的又放棄了，是明白過來，倘若這男人不肯放手，她怎麼的掙扎都是掙脫不開他的手的，牙齒鬆了脣肉，薄弱卻堅定的聲打喉間溢出。
“不放。”顧疏白將頭埋入季子默的頸項“你是我的老婆，我抱抱你怎麼了。”如無賴般的說道。
季子默聽到顧疏白這話，好氣又好笑，同時，覺得有一股子悲慼感打心底深處涌上來，不自覺的就是溼了眼眶。
顧疏白沒聽到她季子默聲音，本還有點兒驚疑，後面全成了欣喜，她這是不和他鬧了？他不由的又是緊了緊抱着她的手，真只差沒把她給揉入自己的身體，骨血裡了。
顧疏白滿足的抱着季子默，腦袋在她頸項蹭蹭，享受這難得，至於今天來說，十分難得的溫馨時刻。
忽覺不對勁，在這樣抱了季子默一會兒之後，顧疏白感覺到不對勁，她的身子在顫抖，雖然是非常細微的，可他們兩個人相擁着，靠的這麼的緊，他哪裡會感覺不到。
心間一顫，他腦袋離開季子默的頸項，再是手上用力，將懷裡的人兒給翻轉過來，讓她面對着自己。
這般他的視線就是對上了她的小臉，目光對上她滿是眼淚的臉的那一瞬間，顧疏白臉上的歡喜全然收斂起來，全化作了慌亂，行動比思維更快，他擡起手去給季子默擦眼淚，邊道：“這是怎麼了?怎麼忽然的哭起來了。”
季子默沒作聲，只哭着，眼淚像是怎麼樣流也流不幹，是，顧疏白堪堪給她擦掉了，又有了，連綿不絕的好似六月南方的天氣，總有那麼十天半月下雨，陰雨連綿，下個不停歇。
“寶貝兒，別哭，別哭。”
顧疏白的一顆心都要被季子默這樣無聲的哭泣給擊碎了，他一手給她擦眼淚，一手搭在她的背上輕輕的拍着她的背，笨拙而用心的哄着她。
“寶貝兒，這樣哭下去，身子要哭壞了，自己的身子不顧，寶寶的身子你總是要顧着的吧，別哭了，以後寶寶生出來可就跟你這會兒一樣了，是個小小哭屁蟲了，那時候你可別怪着是我的錯，沒事先和你說。”
哄了一會兒，還是沒有一點兒的作用，顧疏白只好搬出孩子，孩子有時候是非常能夠制約住季子默乃至他的。
但，在慌亂間，很顯然的，顧疏白此刻忘了一點兒事情，在不久前的一晚，他曾說過要打掉季子默肚子裡面的孩子。
他忘了，季子默卻是沒忘，於是聽到他這話，在心裡冷哼起來，也越發的覺得悲慼，難受，心裡荒蕪一片，她擡眼望向他，終於正眼看他，一雙通紅的眼，緊緊的攫取住他俊朗的五官，然後蒼白的脣瓣輕動，一句話打她的嘴裡傳出來：“你在乎嗎？在乎我，在乎孩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