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麓蜿蜒,延綿不絕。山嶺叢叢,峭拔巍峨。夏末時分,青蔥遍野,時有不知名的野蟲啾鳴。
龍熵素衣飄搖,淡然若仙,站在重陽宮高聳的山門前,融入風中,清香襲人。
“姑娘意欲何往?”身後青袍道士癡然相望,直到被龍熵冰冷的視線刺到,才赫然回神,卻仍舊忍不住輕聲相詢。不敢大聲,唯恐驚擾了這淡若梨花的清雅女子。
龍熵蹙眉,那道士的眼神好生令人討厭。只是,她現在卻不得不停步相詢。龍熵蓮步輕移,衣袂翩翩,略猶豫了下開口,“你是何人?”
那道士聽此恍若清泉之聲頓時心頭一陣悸動,愈發癡了些。眼前這仙子樣的女子竟然肯開口跟他說話,當真讓道士欣喜若狂,立即激動不已,面紅耳赤的連忙回答,“貧道乃全真教弟子,尹志平。”
“全真教的人?”龍熵眉間微蹙,斂了眉眼,淡聲道,“我活死人墓素來不與全真教往來,此乃門規。”
“姑娘……就是小龍女?”尹志平乍聽“活死人墓”一詞,心頭一驚。這半年來,全真教的芳鄰古墓派可謂把江湖攪的沸沸揚揚,尤其江湖盛傳赤練仙子李莫愁雖人貌美,但心腸即是狠毒,且殺人不眨眼,僅是在黃河渡口,便將鯨鯊幫一衆江船勢力毒殺,後又在活死人墓前殘殺各類江湖人士,且手下不留情,那些覬覦活死人墓武功秘籍的人死狀甚慘。尹志平還聽說,關於小龍女比武招親之事,不過是那被逐出師門的李莫愁爲了古墓派的玉/女心經而散播的謠言,這才擾的活死人墓甚至牽連着重陽宮都不得安生。尹志平心中大嘆,這必是真的了。看眼前這小龍女的風姿,絕不是那等隨意比武招親可以迎娶的女子。這謫仙似的的人兒,尹志平實在不知道,這世間該有怎樣的男兒才能配得上她。
他愛上她了。
只一眼,她通身的俊雅清逸之姿,便讓他深深沉淪。尹志平作爲丘處機的嫡傳弟子,一直以來因爲其灑脫儒雅之勢頗有王重陽年輕時的風範,因此最受丘處機器重,便屢屢委以重任,和大師兄李志常經常四處遊歷,宣揚全真教。李志常儒學功底深厚,常常沉迷於各種書籍之中不能自拔,也因此,雖然常常是兩人出行,但真正代表全真教出面的,通常都是尹志平一人而已。
生年二十餘載,年輕有爲深受倚重的全真教嫡傳弟子尹志平,曾一度立志終身奉獻給重陽宮,將重陽宮發揚光大。從不知兒女之情爲何物,也從不將這些勞什子放在眼裡。愛恨貪嗔不過是過眼雲煙,是世俗之人凡俗之心的束縛,尹志平深深懂的這個道理。他從未料到,有一天,這世間會有一個女子,以這麼突兀的方式闖入他心間,驚擾了年輕道士向道之心。
龍熵看他一眼,不想和他多說話,只足尖微旋,欲轉身離去。
“龍姑娘!”尹志平心中猶如小兔亂撞,七上八下又撞擊不停,年輕的道士從不知自己竟會有這種奇妙感受,只是卻不知爲何見到龍熵要走,便覺得呼吸困難,連忙出聲相喚。
龍熵停了下來,背對着尹志平淡淡道,“古墓派規矩,凡弟子見到全真教不遜弟子必取之性命。你若再不走,休怪我手下無情。”
哪料尹志平聞此言,心中大喜。小龍女竟是有意要救自己性命麼!只是,若可以多看她一眼,便就是讓她殺了又有何憾!年輕的道士迷了心,只心心念念着要多看這個攝走自己心魂的女子,全然忘記他來出來重陽宮所爲何事了。
龍熵當日從活死人墓出來,獨自漫無目的地走動,所到之處,皆是孤寂。她無依無靠,也不知該何去何從,只是厭倦了在活死人墓終年如一日的等待。那樣的等待遙遙無期,又漫無邊際,着實熬煞人心。龍熵等了兩年多,將近三年的時間,她早已經不是當初那個懵懂的小女孩了。可是,當初承諾和她同在一處的人,卻仍舊毫無蹤跡。來活死人墓的人日益多了起來,武功也比一開始那些人強了不知多少倍,想來,古墓派掌門比武招親的消息,也在江湖中散播的差不多了。可是,爲什麼,都到這個份兒上了,李莫愁還是沒有回來!
她到底去了哪裡,又做了什麼?爲什麼,一點消息都沒有?師父已經離世了,這個世上,自己只有李莫愁了。孫婆婆雖誠心待自己,但到底是以僕人自居,龍熵性子冷清,雖心中與孫婆婆親厚,但到底無法做出一些親暱的舉動來。
都快記不得,到底有多少個日子,沒有見過李莫愁了。好像很久很久,可是又好像,李莫愁明明就在身邊。龍熵總能看見她,發呆時,閉上眼睛入睡時,在石室練功時。散步時,練劍時。時時刻刻,到處都是李莫愁的影子。
曾經和李莫愁相處的那些回憶滲透在活死人墓的每一個角落,龍熵甚至去了思過崖。曾經,她在思過崖下陪着李莫愁守了一個月,曾經,在李莫愁輕易地攀援到崖頂的時候,她只能以仰望的姿勢,默默守着李莫愁。而今,當終於她有能力踏上那崖頂時,崖下卻沒有了守護她龍熵的人。
崖頂風催如刀。龍熵也終於知道,當初李莫愁在上面過的是怎樣的日子。她忍不住心疼。師姐爲什麼就是不願意安靜的待在這活死人墓中呢?安安靜靜的,和自己在一起,和孫婆婆,一起,不好嗎?
龍熵突然很想去外面看看。看看那個讓李莫愁念念不忘的世界裡,到底有什麼東西,讓她那樣沉迷。
所以龍熵離開了。
不用徒然等待,默默承受着思念的煎熬,若是可以踏入人羣,是不是就可以知道,到底是什麼在牽絆着李莫愁。
離開活死人墓的那一刻,眼前呈現的,的確是一片闊大的天空。那空,讓龍熵心中有些怕。她知道自己要去找李莫愁,這是她唯一的目的。可是,在這之前,也意味着,她要一個人踏進人羣中去。還記得李莫愁跟她說過,山下比墓中要複雜的多。李莫愁說過很多關於人羣的話,龍熵一一記在心裡。她難免會怕,可堪堪不過十七歲的少女怕卻並未停下腳步。她要做個可以和李莫愁比肩的人,她要了解李莫愁心中的這個世界,她想知道,李莫愁到底癡迷的是什麼。
龍熵漫無目的地走,輕易地走到了重陽宮山門前。她足尖點地,未作停留,便要下山。卻忽然被身後突然出現的聲音喚着停住了步伐,回頭去看,是一個清朗的道士。
龍熵擡頭去看石塊上的刻字,“重陽宮”幾個字讓龍熵明白,這必是和她活死人墓比鄰而居的全真教了。可惜,雖是鄰居,卻鮮有接觸。活死人墓和全真教,以一種相互依偎而又互不往來的微妙形式而居,關係說不上壞,但決計跟“好”不搭邊。
雖然違背了師門規矩,擅自下山,龍熵心中除了少許的愧疚外並無特別強烈的感受。她是被李莫愁這個不守規矩的傢伙帶多了。可是,規矩裡曾有一條拜師入門需對着王重陽的肖像吐唾沫,師父也曾說,若是遇到意欲不軌、不遵規矩擅闖活死人墓的全真教弟子,必取之性命。龍熵從未殺人,也沒想過要殺人。
山風迎面,裹挾着龍熵身上獨有的清香,讓尹志平心神爲之一蕩,暗自發愣,“姑娘……貧道微賤之軀,豈敢對姑娘有非分之想……”尹志平目光癡然,恨不得把心掏出來給小龍女看。哪怕是看着她的背影,心中也已是無比滿足。
“只是江湖險惡,姑娘你……”尹志平瞬間面頰通紅,“你這模樣下得山去,恐怕……恐怕多有不便……”
龍熵略作思忖,但覺此言有理。她從孫婆婆那裡聽得許多關於山下之事,也知人心叵測,江湖中女子行走多有不便。只是,龍熵暗想,李莫愁都可以獨自出去,爲什麼自己不可以?
她不知道自己有多美。
“多謝。”龍熵淡然的表情未有鬆動,只是微微側臉輕聲道謝,足下未停,幽香掠過,人已如白虹,遠離了此處。
尹志平癡癡望着,眼見着龍熵的身影已經隱沒不見,頓時焦急的上前幾步,竟不自覺的跟了上去。
作者有話要說:果斷滾回來又趕緊補了一章……我要說的是,碼這章開電腦的時候不小心被仙人球刺到爪子了,刺鑽進無名指指尖,敲着鍵盤一不小心就會用到它,好疼……碼字速度明顯下降了許多,只敢慢慢用食指和中指慢慢敲,還各種彆扭……
我扛不住了,這樣打字太艱難了,跪求各位小主允許小的休息一兩天!!!/(tot)/~~求恩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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