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到陸府,便聽說陸家變故陡生。
原來陸無雙心灰意冷之下應了陸立鼎指的婚事,可是事到臨頭又反悔。這已經是一宗奇事,更奇的是,陸無雙的未婚夫、傳說中的梅神醫,竟然莫名其妙消失了。陸無雙還在跟陸立鼎夫婦冷戰,不想倒讓她如願。程英爲了不讓姨丈姨母擔心,跟黃藥師告情罷千里迢迢地趕回來,正遇到陸無雙把自己鎖在房間裡,任誰敲門都不出。
李莫愁和龍熵趕到時,程英正在陸無雙門前焦急地走來走去,見她二人趕來,程英沉沉嘆口氣問,“不知道兩位可有貴派楊過的消息?”
這話一問,李莫愁便知曉程英的意思。想到程英如今拜在黃藥師門下,便讓人帶信兒給陸乘風,望他告知楊過。可楊過已經跟郭靖夫婦一起回襄陽去了,中途又因爲跟郭芙幾番鬧矛盾,竟然不辭而別。如今誰也不知道他在哪兒。
消息一來一回傳到陸立鼎府上,已經半月的時間過去。這場婚事沒辦成,陸立鼎深感丟臉,惱怒之極地厲聲呵斥府上一衆人等不許管陸無雙,由她生死。
程英勸解不成,連陸展元夫婦都趕過來勸。
大廳中陸家兩兄弟並坐一排,陸立鼎怒氣未消,陸展元在一旁苦勸。何沅君悄悄拉了長嫂出去,低聲問,“無雙可是有心上人了?”
陸夫人臉色悽苦,哀嘆連連,“我哪兒知道,這孩子性子野,這些年來沒少往外跑,也不知道她在外面經歷了什麼。”
“嫂子也不知道?”何沅君皺眉,“程英總該知道吧?無雙一向只聽她的話。”
“想來應該是知道的,”陸夫人抹淚道,“前段時間府上來了一對玉人,兩個姑娘出落的天仙一樣,一看就是江湖奇士。她們和英兒合計了許久,還特地差人出去尋了什麼人,可惜,並沒有什麼結果。”
“哦?”何沅君眉頭一挑,“天仙一樣的姑娘?”她略作沉吟,眯眼道,“可是古墓派的?”
“這個倒不知曉。”陸夫人搖頭,“我對這些江湖人士向來不熟悉。”
“她二人如今可還在府上?”何沅君心思一動,相詢道,“我想去拜訪一下二人。”
“本來是在府上小住了幾日,後來便執意去住客棧了。”陸夫人嘆氣說,“倒顯得是我府上待人不周似的。”
“既如此說,這兩人定然還在江南,”何沅君又問,“嫂子可知是哪家客棧?”
陸夫人見她這樣問,不由皺了皺眉,“妹妹何故對此二人這樣感興趣?”
何沅君咬脣不答。
陸夫人思忖一會兒,突然想到她剛剛提到的“古墓派”,於是嘆口氣道,“可是爲了展元的事情?”
“……”何沅君沉默一會兒,又道,“他平日裡看着沒什麼,但我總覺得他並沒有對那李莫愁忘懷。誰也沒有他對古墓派的消息上心,前些日子還特地買斷了南邊傳來的消息,聽說……”何沅君略作停頓,有些猶疑道,“聽說李莫愁對她師妹……”
“如何?”陸夫人見她幾番語焉不詳,不由好奇發問,何沅君卻說不出口了,只道,“我想去見見她們。嫂子,你幫幫我吧。”
“唉!”陸夫人嘆口氣,“也罷。她二人就住在西街沈氏客棧。你若執意如此,便去看看。切不可惹惱了人家,回頭你又吃虧。”
“嫂子放心!”
“讓英兒和你一起去好了。”陸夫人拉住她的手,“英兒和他們是相熟的。”
何沅君應下去找程英。程英多多少少對陸展元的傳聞有些許瞭解,略作思量,便帶着她一起去了李莫愁和龍熵下榻的客棧。
偏巧李莫愁不在,只有龍熵一個人待在客房裡坐窗邊發呆。
“龍姑娘,李姐姐不在?”程英敲門進去,龍熵聽她問話點了點頭。這會兒龍熵沒有帶面紗之類的東西,何沅君甫一進門,就被驚豔到了,癡癡地望着龍熵沒能回神。程英有點不好意思,輕輕拽了拽何沅君的手臂,“姨娘……”
何沅君這纔回神,頓時有些臉紅,沒曾想自己竟然對着一個女人看癡了。她抱拳道,“小女子何沅君,特來拜會李莫愁。”
“她不在。”龍熵出來久了,幾乎快要習慣這些人突兀的目光,對何沅君望着自己發呆也不甚在意,只是淡聲問,“你找她幹什麼?”
“沒什麼大事,”何沅君心內嘆息,“‘李莫愁’三字如雷貫耳,今日不過是慕名前來罷了。”
“慕名來見她?”龍熵微微蹙眉,心裡有些不滿,“你喜歡她?”
何沅君眼皮一跳,抽着嘴角答,“也……也不算。”
“那慕什麼名?”龍熵由着她們進來坐在桌旁,自己仍舊單手支着下巴望向窗外,從這裡往外看,一眼就能看到來往進出客棧的人。李莫愁只要一回來,她就能看見。
何沅君沉吟一會兒,垂眸道,“是拙夫慕她的名。”
龍熵聽言一頓,轉頭疑惑地望向她,“夫?”
“拙夫,陸展元。”何沅君輕聲說罷,直直望向龍熵。龍熵一愣,遲疑了一會兒,淡淡“哦”了聲。
何沅君皺眉,“龍姑娘不曾知道拙夫?”
“他是你夫君,我爲什麼要知道?”龍熵趴在了窗臺上,散漫地說,“我很不喜歡他。你不要再在我面前提這人,我心裡不高興就很想去找他麻煩。”
這似嗔似真的話聽得何沅君驚奇不已,臉色表情一變再變,嘴脣動又動,卻沒能張口。倒是程英見顯然心不在焉的龍熵狀似不經意地說着這些,一時忍俊不禁。她和龍熵相處過一段時日,自然知道龍熵這段話的緣由。以往也知道龍熵有時候不在狀態,說話直來直去,但下山以來她似乎好了很多。今日不知爲何,竟然又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
程英認真打量她一番,見她目不轉睛地盯着窗外,又見房間內並無李莫愁的身影,頓時心內了悟。想是龍熵的心思大半都放在了盼李莫愁歸來上了吧?
“姨娘不如先回去,”程英低聲在何沅君耳畔說,“龍姑娘心性率真,她這些話不是作假。若姨娘真得罪了她,恐怕二姨丈會有麻煩。”雖然她聲音小,可奈何龍熵耳力好,一字一句聽得清楚,竟也點點頭,“程英說得正是。我……”她還待說,忽然頓住了,突然坐直望向窗外,臉上綻開一抹笑容。
程英還待她說完,龍熵卻忽然回頭對她眨眨眼,“有人找你來了。”
話音甫落,程英正不解,然而不過片刻功夫,李莫愁推門進來,還在跟身後人說着話,“你喜歡她就留在她身邊啊,總離那麼遠,她怎麼會知道你……”她話說一半,擡眼就望見了呆愣在房間內的程英,以及程英身邊的女子。
李莫愁勾脣一笑,身子一側露出身後的人來,正是洪凌波。一邊兒紗羅露出腦袋來,勾住洪凌波的手臂不解地問,“洪凌波,你發什麼愣?”
“莫愁。”龍熵倚在窗邊都沒動,就雙眸亮晶晶地望着李莫愁。李莫愁徑自走向龍熵,順便對房間裡那個陌生女子點了點頭示意,又邊走邊背對着衆人道,“紗羅,你不累麼?”
幾步已經走到龍熵身邊,李莫愁拉過她的手搓了搓,“這麼冷的天,你坐在窗邊幹什麼?還開着窗戶。本來就體寒不能受凍,看手冷的。”
“我手本來就這麼冷。”龍熵順手勾住她的腰,“你出去得太久啦,都快一個時辰了!”
“怎麼可能!”李莫愁抽了嘴角,“我可是掐着時間的,最多半個時辰不到。”
“可我覺得,你都出去很久很久了。”她二人旁若無人,程英、紗羅、洪凌波倒是習以爲常,可何沅君怔怔看了一會兒,竟然落荒而逃,半句話也沒有說。還沒剛剛踏出門檻,她又折回來拉着程英的手腕急急去了。
從洪凌波身邊擦肩而過時,洪凌波指尖動了動,擡手想要拉住程英,可只略一遲疑,程英就被何沅君拉着走遠了。遠遠地望見程英回頭看向自己,雖然只匆匆一瞥就連忙收回視線,也仍舊讓洪凌波忍不住心頭砰砰跳。
紗羅用力晃了晃她,“喂,都走遠了!”
洪凌波這纔回神,戀戀不捨地收回視線。
“我大老遠地跑去接你,你就這樣待我?”紗羅很不滿意,“太放肆了。”
“你當真是去接我,不是去看笑話?”洪凌波無奈地搖頭,“紗羅郡主,這一路過來,你強迫我扮作你夫君,可是笑壞了?”
紗羅挑眉,擡起下巴道,“你這人忒不識好歹,讓你做堂堂蒙古郡主的駙馬,你還吃虧了?再說,路上要不是我用蒙古話替你辯駁,你那些客商是不是全被勇士們殺了?”
“我可不敢高攀。”洪凌波連忙抽出手臂,“那些蒙古韃子殘暴嗜血,十分可惡。你若不攔着,喪命的不知道是誰呢。”
“你!”紗羅怒,氣哼一聲反倒蹭到龍熵身邊去了,“白鹿姐姐,那女人真討厭!”
“紗羅,你好像不比熵兒年紀小。”李莫愁手腕用力,把龍熵拽到自己懷裡來,她發現紗羅越來越喜歡黏在龍熵身邊了,讓人心裡十分不痛快,“叫什麼姐姐,顯得熵兒跟你多熟似的!”
龍熵眨眼笑笑,“紗羅的確比我小几個月。”
“熵兒,”李莫愁故作生氣地眯眼看她,壓低聲音道,“你又拆我臺!”
龍熵吐舌笑。
紗羅看着她們倆情意綿綿的模樣,不由得心裡一酸。她心中藏了一個人,得不到忘不了,所以她才選擇讓自己放逐。已經很久沒有那個人的消息了……紗羅垂眸,伊蓮,你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