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穿着一件黑色的抹胸，下身搭配黑色闊腿褲，皮膚很白，留着齊耳短髮。
畫很濃的煙燻妝，搭配深棕色脣膏。
這樣大膽的妝容，一般人很難駕御，可是對面的五官實在太出色了，哪怕是這樣叛逆的濃妝，都絲毫沒有掩藏住對方精緻漂亮的長相。
只是，女人此刻直勾勾盯着溫南時，露出的那個陰森的笑，看得溫南身上發毛。
她……看到溫南了？
可是，隔着一道測試空間的牆壁呢，連餘書君這個測試者在不用根破斬的情況下，都看不到溫南，她一個測試空間捏造出來的虛假的形象，爲什麼能看到溫南？
應該是溫南自己想多了吧……
正想着，那女人開口了，講出來的話，讓溫南心頭一沉——
“夜九，你終於來了？”
溫南：？
難道說，真的跟他一樣，也超模了？
這女人到底是何方神聖？爲什麼也不受神杖之鞘內部規則的束縛？
正想着，測試空間裡接下來的一幕，讓溫南咋舌——
就見一個男人，掀開溫南和那個女人中間的窗簾，緩步走了出來。
這男人不是別人，正是溫南。
或者說，是神杖之鞘爲1號測試空間，打造出來的，和溫南長得一模一樣的一個男人。
所以，那女人不是在和測試空間外面的溫南對話，而是在和測試空間裡面的“高仿版”溫南對話。
這個“高仿版”，溫南本人看了，都要直呼，以假亂真。
比剛纔隔壁尹智恩靠技能僞裝出來的低配版溫南，高到不知哪裡去了。
鞘子還是有點東西的。
可是，問題是……爲什麼要做出一個溫南來？
正想着，餘光往那儲藏室裡瞟一眼，就看到上面，一張懸浮面板，浮現出來——
[恐懼值：10；欲|望值：0；轉換率：0。]
不是，哥們兒，餘書君內心深處最深的恐懼，從御守的死亡，變成溫南了？！
這絕對不可能的，一定是bug。
正想着，就見“高仿版”溫南，和那個煙燻妝的女人，擁抱在了一起。
溫南：？
女人擡起雙手，環住“高仿版”溫南的脖頸，姿態親暱地將身體埋在對方懷裡，說：“你愛我嗎，小九。”
“高仿版”溫南俯身下來，輕輕舔了舔女人耳垂，笑着說，“當然。”
女人“咯咯”笑起來，仰起臉，踮起腳尖，用力啃溫南的嘴，將溫南嘴巴都沾滿自己那深棕色的脣膏。
溫南：？
鞘子，這接吻的畫面，做的有點太假了，一點代入感都沒有，誰會信這是真的？
儲藏室正上方的懸浮面板上，數字跳轉——
[恐懼值：15；欲|望值：0；轉換率：0。]
溫南：？
不是，這一眼假的啃嘴畫面，也能讓餘書君的恐懼值暴漲50%？
小僕從，怎麼變得這麼好騙了？
剛腹誹了一句，溫南想起來，這是神杖之鞘打造的測試空間，在這空間裡的受試者，是處於一種類似夢魘的狀態。
身處夢魘中，人的判斷力是會大打折扣的。
溫南一個超模玩家，站在測試空間外面看，覺得假，可是餘書君被夢魘住，輕易便被那種真實的恐懼感，深深地裹挾。
可是……
餘書君的恐懼，爲什麼會從御守的死亡，變成溫南的接吻？
‘我不想，你和其他人接吻。’
那時候，餘書君輕聲講出的心裡話，忽然在溫南的腦海中，浮現出來。
這種事……至於會恐懼成這樣嗎？
欻——！
正想着，一道金光驟然穿透門板，直直地朝着測試空間裡那個“高仿版”的溫南戳刺過去。
頃刻間，男人的胸膛被捅穿。
金色光芒一路往前，進而將測試空間的外壁刺破出一道裂縫。
男人垂下眼，驚恐地看着自己的胸前流出汩汩的血水。
畫着煙燻妝的女人，驚聲尖叫起來，擡起雙手，努力地捂住“高仿版”溫南的胸口，徒勞地試圖幫對方止血。
然而“高仿版”溫南，身體還是癱軟下去，畫着煙燻妝的女人跪在地上，將對方抱進自己懷裡，“不要死、不要死……”
“高仿版”溫南口吐鮮血，朝女人無力地笑着說：“對不起啊，恐怕沒辦法繼續陪你走到最後……”
說完，“高仿版”溫南閉上雙眼，徹底嚥氣。
畫着煙燻妝的女人恨恨地看着儲藏間的方向，大喊一聲，歇斯底里地說：“你殺了他！你殺了他！”
嘶吼着，女人從“高仿版”溫南的身上，不知哪裡，摸出來一根法杖，高舉起來，往那儲藏間方向靠近過去。
站在測試空間外面的溫南，擰起眉頭，上前一步，想要從牆壁縫隙鑽進去，幫餘書君一把。
然而下一刻，那女人停下腳步，將那法杖的方向調轉，尖端朝着自己胸口，直直地捅進去。
血水從胸口噴涌而出，女人轉回身，在死亡前的最後一刻，拉住“高仿版”溫南的手，然後笑着閉上眼。
儲藏間上空，面板再次跳轉——
[恐懼值：30；欲|望值：0；轉換率：0。]
溫南盯着那死去的兩個人，看了一陣，然後擡腳，從那縫隙鑽進去，繞開地上的兩個人，來到儲藏間門口。
轉過頭，看一眼廚房，發現那裡已經空了，再看向客廳，纔看到無臉女人不知何時，轉移到了沙發邊，開始邊吃飯邊看電視，根本沒有要靠近這儲藏室的打算。
看起來，現在新加入的這一段奇奇怪怪的劇情，已經爲餘書君積攢了足夠的恐懼值，測試空間就沒有再讓那無臉女人過來補刀了。
溫南輕輕地打開儲藏室的門，看到餘書君像之前一樣，被固定在木架上。
這一次，沒有再穿那種造型怪異的金色內衣——似乎是發現了溫南穿金衩衩是爲了增加屬性值，並非出於審美上的喜歡，之後就不再附和了。
不過，對方的眼睛仍舊被一條蕾絲緞帶覆蓋住，黑色的長髮披散下來，一部分從胸前繞過來，髮梢直落至腰間。
溫南靠近過去，從對方手指之間，熟練地引了根破斬的金色光芒下來，繞在自己手中。
金色光芒立即均勻地鋪開，彷彿一層薄薄的手套，覆蓋在他手掌和手指的皮膚上。
擡起手，指尖快要觸碰到對面人的皮膚時，溫南又停下來。
剛纔門外的那兩個人啃嘴的畫面，涌入溫南的腦海中，緊接着，是餘書君的那一句“我不想你和其他人接吻”。
溫南忽然感到棘手。
打從來到這遊戲世界以來，他頭一次遇到這樣的困境。
他心裡煩躁、糾結、迷茫……
他不敢繼續了，他想要找一個人聊一聊，最適合的傾訴對象，就是眼前的人，可是這一刻，他忽然不敢，也不知道，該如何跟對方開這個口。
長久的沉默，在這昏暗逼仄的小房間裡，蔓延開。
許久之後，是餘書君先開口：“你……來了，是嗎？”
溫南擡起頭，看向對方被矇住的雙眼，沒有立即給出迴應。
餘書君又說：“爲什麼不肯現身？” 溫南很輕地嘆一口氣，擡起手，想要去揭開對方眼睛上的緞帶。
指腹不小心觸碰到對方臉頰上柔軟細嫩的皮膚，頭頂上，數字立即跳轉——
[恐懼值：29；欲|望值：1；轉換率：3.33%。]
僅僅只是指尖不小心的觸碰，就能有1個恐懼值，被轉化嗎？
溫南笑容裡，透出幾分無奈，手指撥動，將緞帶揭開了。
金色光芒覆蓋在餘書君眼睛上，溫南這才發現，對方此刻恢復成了那雙湛藍如海水般的眼眸。
纖長的睫毛眨了眨，在看清楚溫南的臉的一瞬間，餘書君就意識到，對方有心事，很重的心事，而且是和自己有關的心事。
餘書君的心頭，忽然一沉，“怎麼了？”
溫南定定地看着餘書君那張完美長在自己審美點上的漂亮臉龐，百感交集。
餘書君不想要溫南和其他人接吻，看到溫南和其他攻略對象親近，哪怕努力剋制，都忍不住會釋放根破斬的光芒，搞一些小破壞，現在甚至連測試空間裡，都出現了溫南和其他女人親熱的畫面……
溫南自欺欺人了太久。
當局者迷，他身在此山中，始終看不穿。
可是，餘書君在他的那最後一個分|身斷開連接之後，趁其不備，悄悄地在他的臉頰上親吻，然後露出的那個笑容，讓溫南沒辦法再當看不到。
他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餘書君，喜歡他。
那些所謂的指向性叛逆期，根本不是叛逆期，那是控制不住的醋意。
他把對方當交心的朋友，對方卻從始至終，都不想和他只是做朋友？
這樣的話，現在這樣的關係，恐怕，就沒辦法繼續維持下去了。
遊戲世界裡有道具，爲了通關，爲了通過測試，被迫用一些手段，和對方的女性身體，進行一些深入交流，這在溫南看來，是權宜之計。
將*事與感情分割開來，就可以在心理上輕鬆地克服了。
可是，如果餘書君喜歡他，那感情就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和這種事分割開了。
溫南給不了餘書君想要的感情，這件事，只能到此爲止。
帶着決絕的語氣，溫南開口：
“小君，下次神杖之鞘開啓時，不要再選這一題。”
雖然溫南聲音不大，語氣中，卻帶着不容置喙的篤定。
這是一條明確的命令了。
話音落下，餘書君脖頸處的駕馭圖紋上，金色光芒閃爍。
是沒有辦法違抗的命令。
餘書君的眼睫垂下來，想要努力掩藏住眼底的情緒，可講出口的話，卻變得沙啞，“我知道了，主人。”
不允許餘書君再選這一題，因爲不想要再玩轉移欲|望值的把戲，因爲，不想要和餘書君，再打着通關的幌子，做這樣的事。
只一瞬間，餘書君就明白了對面剛纔那糾結的眼神，到底是因爲什麼。
終究，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之前那些對餘書君的身體的掙扎、矛盾、厭惡的情緒，在這一刻，達到了頂峰，讓對方再掩藏不住，決定中斷他們之間這場不正常關係。
連“交心的朋友”，也做不了了。
餘書君的眼眶發燙，不爭氣地模糊了視線，鼻子有點酸，努力眨了眨眼，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沒那麼脆弱，努力讓聲音裡不要透出顫抖，輕聲問：
“我偷偷親了你的分|身，你……看到了，是不是？”
兩人離得這樣近，哪怕對方努力掩藏，那些情緒，溫南又怎麼可能看不到，他的心被揪起來，擡起手，下意識想要擦拭對方眼角，但手伸到一半，又停頓在半空中，不敢再靠近。
餘書君深吸一口氣，仍舊想要爲自己爭取：
“能不能……能不能假裝……假裝你不知道，我、我以後保證，不會再幹涉你和其他人，不會再偷偷做那樣的事，不會再讓你看出來我、我的那些可笑的感情……”
聽到這裡，溫南嘆息一聲，擡手輕輕揉了揉對方頭頂。
在餘書君擡起頭，透過模糊的視線看向他的時候，溫南說：“不可笑，你的感情，一點都不可笑，只是用錯了人，我跟你……不在一個頻率上，沒辦法給你同等的反饋，你應該，找一個可以和你同頻共振的人，一起去譜寫屬於你們倆的情歌。”
怔怔地看了溫南許久，餘書君重新垂下頭，小聲懇求：“這一次，要離開這裡，我們總要……能不能……最後，再做一次？”
應該拒絕的。
可是看着對方泛紅的眼尾和小鹿似的紅紅的鼻尖，拒絕的話，溫南講不出口。
最終，溫南點頭，“好。”
餘書君鬆一口氣，生怕對方後悔似的，以最快的速度取出轉嫁碎片，往溫南身上投。
溫南無奈地笑笑，擡手又揉了揉對方眼角，看着對方那雙湛藍的眼瞳，忽而想起來，之前在餘書君家中，對方說的，現在用的是玩家號。
好險，差點直接提劍就上了，那恐怕要擊劍了。
想到這裡，溫南從裝備備用欄裡，取出那隻小藥瓶，再次將一根細小的紅線，送到餘書君的手腕上。
之前在神杖之鞘的內部空間裡，他們第一次上|牀時，溫南就給餘書君戴過這樣一根紅繩。
不知道這是幹什麼用的，但餘書君此刻坦然接受了，沒再問。
之前神杖之鞘內部空間裡，一切系統提示聲都是屏蔽的。
可是現在這測試空間裡，玩家系統是全權開放的。
之前沒有聽到的道具提示聲，此刻，在溫南的腦海中，接連響起來——
9527：【檢測到[萬化夏娃]啓動鍵已被觸發，現在進行身份識別及幻象構建……】
9527：【身份識別已通過，幻象構建中……】
9527：【幻象構建失敗！】
9527：【現在進行肉|體構建……】
9527：【肉|體構建失敗！】
9527：【您作用的目標——選手君無命——擁有您心目中的完美肉|體，無需進行萬化夏娃改造！】
9527：【已爲您停止[萬化夏娃]道具的使用，正在爲您回收剩餘藥劑……】
9527：【剩餘藥劑已爲您100%回收！】
9527：【現有藥劑，共計可維持幻象及肉|體時間——11小時58分鐘。】
一條又一條的系統提示，擲地有聲，把溫南腦袋都砸懵了。
……構建失敗？
……已擁有完美肉|體？
【萬化夏娃】使用失敗的時候，是可以回收的。
之前在暴雪山莊裡，御守零第一次把這道具拿出來，現場給溫南用了2分鐘，那之後，溫南拿到的藥劑總的有效時間，就剩餘11小時58分鐘。
現在，一分不多，一分不少，還是剩餘11小時58分鐘？
等於說，之前在神杖之鞘內部，在系統被完全屏蔽的狀態下，他第一次跟餘書君在牀上搗|蚌|肉的時候，根本，一滴萬化夏娃，也沒有用？
他那時候搗的，就是餘書君的本體？！
對方，從一開始，就是一副完美符合溫南的幻想的肉|體？
餘書君……是個女玩家？！(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