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甘露殿的時候李世民剛剛處理好公務，見楊曉然帶着兕子新城回來了，便起身，把兩個女兒摟入懷中，看着她們興奮的小臉，滿意地點頭，“這幾個孩子都很喜歡你，你把她們帶得都很好，朕心甚慰。”
楊曉然福了福身，道：“阿翁，這是兒媳應該做得。母親臨走前，可是囑託了我，母親待我那好，我可不能在這個事上偷懶，總得好好按她老人家吩咐得去做。”
頓了下又咧嘴笑了起來，“再說兕子和新城都很乖，可比家裡那幾個搗蛋鬼可愛多了……”
李世民哈哈大笑，見李蓮躲在自己兒子後頭一臉不服，不由樂了。衝着三胞胎招了招手，道：“乖乖兒，來，到祖父這兒來……”
三胞胎立刻飛奔撲過去，那討好的模樣令李承乾有種想抽他們一頓的衝動。
巧言令色，德鮮矣！
老是逮着機會就拍他們祖父馬屁，這樣真得好麼？
楊曉然嘆息了一聲，也不知該說什麼了。見三個屁孩圍着李世民那“祖父長，祖父短”的模樣，忽然想，還好還有兩個還小，不然五個都這樣，她都沒地哭去了。
這樣的人精，多來一個都是受罪。
李世民逗着幾個孩子玩了一會兒，又讓.乳.娘把兩個小的抱給他看，兩個小傢伙馬上就1歲了，其實已有些會走了，不過還走不穩，多數時候來李世民這兒還是抱着過來。
至於李惡也是跌跌撞撞地走得很有模樣了，但李世民這多孩子都看過去了，卻唯獨不喊李惡。
帶着李惡的崔玉荷只覺心上如針扎一般，將李惡摟在懷裡，不敢讓他亂動，生怕本就不討喜的他亂動後會引來天子更大的厭惡。
李世民看完雙胞胎，目光終於落到了李惡身上。崔玉荷一喜，忙推了推了李惡，低聲道：“快，喊父親，那是天子，是你的父親。”
李惡擡頭看着崔玉荷，又看了看眼前這個陌生的男子，張了張嘴，道：“耶耶……”
李世民愣了愣，這吐字清晰，渾然不像才滿一週歲的孩子。再看他眉眼頗像妻子，心裡微微一動。
招了招手，道：“那崔良娣，帶他過來讓朕瞧瞧。”
崔玉荷大喜，忙想抱起李惡給李世民看。
可李惡卻不願，掙扎了幾下，含糊不清地道：“走，走，我走……”
大概意思就是想自己走。李世民揚了揚眉毛，眼神倒溫和了起來。
點了點頭，道：“讓他自己走。”
李惡邁着小短腿，走得很慢，歪歪扭扭得，有幾次險些摔倒了，驚得楊曉然與崔玉荷就想上前攙扶。
哪知李承乾卻用眼神何止住了她們。衝着她們微微搖頭。
兩女都是聰明人，立刻明白了李承乾的意思。
這是想讓十五弟好好表現一番，讓天子看一看這個十五子的神異之，沒準事有轉機！
瞬間領悟李承乾的意思後，二人生生忍住了。眼睜睜的看着李惡跌倒，可小傢伙沒有哭鬧。而是掙扎着站了起來，那種倔強讓李承乾心裡發酸。
好似不甘這命運的壓迫，小小年歲已嚐盡世間苦楚，而他依然要用自己稚嫩的身子向上，以倔強的姿態來挑戰命運的不公！
李世民看着這個令他厭惡的小兒子，心思複雜。
他已摔倒了幾次，可每一次都沒有哭鬧。
而是努力地再次站起來，搖搖晃晃地朝着自己走來。
兩個伸出的小手，仰着的腦袋上一雙眼睛裡是對自己的渴望。
搖搖晃晃快到近前時，李世民終於是忍不住了。雖然感官複雜，可到底是自己的孩子啊！
這孩子走得這樣艱難可卻仍不放棄，讓李世民想起妻子生下他時那最後一聲高昂！
蹲下身，將李惡接住，李惡顯得有些高興，回頭去看崔玉荷。崔玉荷眼裡已蓄滿了淚水，擦了擦眼角，福身道：“十五皇子太聰明瞭。好樣的。快叫父親……”
“耶，耶耶……”
李惡咧嘴笑了起來，可一個腦袋卻開始亂轉了起來，一會兒衝着李世民喊“耶耶”，一會兒又衝着李承乾喊“耶耶”。心酸的感覺被這孩子氣的動作給撥散，李世民忍不住笑了起來，揉了揉他的腦袋，道：“是個好樣的！”
說着還在他臉上親了一下。
這麼一來，楊曉然與崔玉荷歡喜地都要叫出來了。
可歡喜沒持續多久，便聽李世民道：“楊小婕妤懷孕了，家媳可知道？”
恩？
這畫風轉變好快，讓本宮都轉過彎了啊！
什麼情況？
不敢怠慢，忙福身道：“兒媳入宮時聽人說了。”
“恩……”
李世民摸了李惡的腦袋一會兒，便示意崔玉荷把孩子領回身邊，然後繼續道：“皇后不在了，朕把這後宮交給你，自是信得過你的。這天家無小事，特別是子嗣之事，這段時間還要勞煩家媳多花心思照顧下楊小婕妤。”
這算是提醒麼？
李承乾一蹙眉，又有些摸不準父親的意思了。
難道又是一次磨礪？
楊曉然也有些懵逼，現在她都被李世民這經常的莫名舉動快搞出神經病了。不敢多想，先應承下來再說。
“是，兒媳領命！定當好好照顧楊小婕妤，不敢讓皇室子嗣有損！”
李世民點頭，笑着道：“好了，你們纔回來，也累了。朕還要去看下楊婕妤，沒事的話就先跪安吧。”
這就趕人了？
眼看着今天李惡與李世民有了些互動，楊曉然哪裡肯現在就走？
忙道：“父親，你看十五弟也一歲多了，是不是也給起個名字？”
李世民一瞪眼，道：“不是有名了？”
說着呵呵一笑，道：“弄巧成拙也好，怎地也罷，都是上天之意。就叫李惡吧，古有典韋被稱古之惡來，這小子我看脾氣也是個擰得，你且放於身邊好好教導。朕忙於公務到底不如女子細心。有崔良娣幫你看顧着，總比放在朕這裡好……”
說完便揮手，顯然是不願意再在這個話題上糾.纏下去。
楊曉然一看，知道沒戲了。只得道：“是，父親……”
帶着一羣人出來，走出好遠後，崔玉荷忽然哭了起來，“姐姐，殿下，雖不是生來克母了，可惡來的下場也不好……”
李承乾嘆息了一聲，安慰道：“只是不是把生來克母的名頭放在十五弟身上就好了。”
頓了下又道：“再者這是孤的弟弟，孤也不是曹操……”
崔玉荷張了張嘴，看着還一臉懵懂的李惡，心裡酸得不行，有些憤憤不平地道：“可，可好歹也給補個週歲禮……就在咱們東宮就我們幾個參與了下，這皇子名分不正，以後保不齊要給人看低得……”
“崔良娣！”
李承乾臉色沉了下來，“這裡是什麼地方？慎言！”
崔玉荷一驚，忙福身道：“殿下，賤妾只是，只是……”
“好了……”
楊曉然擺手，道：“妹妹也是心疼十五弟，太子哥哥你也別生氣了。”
李承乾點了點頭，道：“情緒外露乃是大忌諱，下次可別這樣了……”
“是……”
崔玉荷擦了擦眼淚，把李惡抱了起來。李惡看着崔玉荷，忽然伸手去擦她臉上的淚水，“娘，娘……吹，吹……”
說着就撅起小.嘴朝着崔玉荷臉上吹着氣。望着這一幕，饒是李承乾這樣的男子都不免有些眼眶發紅。口氣變得軟了些，道：“你把十五弟照顧地很好。以後你就是他的嫂娘了，孤這便委託你好好照顧十五弟……”
崔玉荷一驚，本來李惡這般懂事，看得她心更酸，眼淚掉得更兇了。可這會兒一聽殿下這話，當場呆愣在那兒。過了好一會兒，狂喜在眼中聚集，忙抱着李惡福身作揖道：“謝殿下信任！妾身定不辱使命！”
楊曉然抿嘴笑了笑，道：“阿翁的話也沒錯。到底不如女子心細，且阿翁的事也多，有你這個小嫂娘帶着可比他老人家親自撫養的好。總是要仔細些得……”
崔玉荷連連點頭，在李惡臉上親了下，歡喜地道：“十五皇子……”
指了指楊曉然，道：“大嫂娘……”
又指了指自己，“小嫂娘……”
再指了指李承乾，道：“兄父……”
“耶，娘……”
李惡見崔玉荷笑了也跟着咯咯笑了起來，小腦袋跟着崔玉荷的手指的方向動着，嘴裡“爺孃”亂喊着，一時間，這悲傷的氣氛倒是散開了不少，幾人忍不住笑了起來。
李蓮拉着李承乾的手，仰頭問道：“阿爺，爲什麼祖父不要十五叔呢？還有嫂娘，兄父又是什麼？”
李厥悶悶道：“你笨！祖父不喜歡十五叔！”
“阿弟，你要胡說！”
李象像個小大人一般，“剛剛祖父還抱十五叔了……”
“你騙人！”
李厥表示不服，“宮裡都說十五叔剋死了祖母，所以祖父不喜歡。”
“混賬東西！”
李承乾的臉上冒出了怒氣，“你都從哪裡聽來的胡話？！還敢在這裡亂傳？！”
“阿爺，我已經聽見好幾次了。都是那些宮人說得。我也問過許先生，許先生也說祖母是生十五叔而死得，所以祖父不高興。”
頓了頓又道：“不過許先生讓我不要去亂說這些話，還讓我們要對十五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