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 小相公在牀上翻來覆去地睡不着。黃鼠狼躺在他身旁看着他,忍不住問:“相公,你怎麼了?”
“無事。”小相公悶悶地說。
“你在想什麼?”黃鼠狼問。
小相公轉過身來看着他, 說:“我們如此, 終非長久之計, 我怕那道士……”
“道士不足爲懼, ”黃鼠狼說, “你放心吧。”
“你們爲什麼打起來?”小相公問。
“爲什麼?”黃鼠狼笑了下,“我是妖啊,他當然要拿我。”
“妖?”小相公看着他, 他從未拿他當妖,他也曾聽人說妖精害人, 卻不成想他會害人。“你是妖?”小相公不由重複了一遍。
“對, 我是妖, ”黃鼠狼說,“相公你怕不怕?”
“不怕, 就算你是妖,也是好妖。”小相公看着他說。
“爲什麼你覺得我是好妖?”黃鼠狼摸了摸他的臉,神色有些黯然,“前世,我把你害死了, 你可曾怨我?”
前世?小相公想到那獵戶。這小相公也有些脾氣, 想起黃鼠狼與獵戶靈脩過, 卻不肯與他靈脩, 便覺得自己在黃鼠狼心中不如那獵戶, 心裡有些嫉妒。
“以後在我面前,休要再提那獵戶。”小相公沒好氣地說。
黃鼠狼見說, 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那也是你啊。”
“不是我。他是他,我是我,你莫要弄混了。”小相公說,“我不是他的替代品。我是英麒。英-麒。”
“好,你是英麒,”黃鼠狼將他摟了過來,摸着他的臉說,“你是我的英麒。”
聽到他說是他的英麒,小相公心裡舒服了些,摟了他睡了。
小相公不知道自己爹夥同了那道士要拿黃鼠狼,仍是帶了它上學下學。
這日下學,回到院子,丫鬟看了他,有些神色慌張。小相公待要問,丫鬟說了聲“少爺回來了”,便去了,不知搞什麼名堂。
小相公推開門進屋,剛走兩步忽然腳底絆了一下,眼看要摔倒,他懷裡的黃鼠狼見狀忙化了人形,扶住他,“相公,你沒事吧?”兩人立住了,卻是動不了。不由齊齊向腳下望去。
原來兩人腳下是一種強力膠,粘住了他們的腳,使他們動彈不得。正愣神間,一張網蓋了過來,撲在黃鼠狼身上,那網沾了黃鼠狼,黃鼠狼“啊”的一聲,頃刻化了原形,被網兜住了。
“阿貂!”小相公見狀大呼了一聲,再看那捉它的卻是一個道士,周圍不知何時圍了他爹和家丁。
“爹!”小相公見了他爹,忙叫着,“你們做什麼?快放開他!”
“哼!”英公見兒子如此不長進,有些惱,“你啊你,險些害了咱家!”
道士見捉住了黃鼠狼,喜不自禁,對英公說:“捉住了捉住了,這下不怕了。”
英公神色緩和了些,對道士說:“這下好了,只是大仙打算如何處置它呢?一定找個穩妥法子,莫要叫它報復纔好。”
“不怕,這次貧道定要叫他來得去不得。”道士說。
“爹,你們,你們要拿他做什麼!”小相公急得冒火,腳卻粘着,動彈不得,幾乎哭將起來,“爹,你們,你們快放了他,放了他吧,他什麼都沒做,他沒做壞事啊!”
“哼,他沒做壞事嗎?”英公看了他一眼,冷聲道,“它咬了奶孃,還勾得你學堂上都不聽課了,你當我什麼都不知道?”
“沒有的事!爹,你聽我說……”小相公見他們要走,急得鞋也不要了,脫了鞋撲過來,卻撲倒在那強力膠上,這下,半個身子都粘着了,更是動彈不得,“爹,你們,你們不能殺它……”小相公掙着身子,哭喊着,“它是有靈性的,殺了它會招來禍事的!”
道士和英公出去了,英公臨走前吩咐,“等他冷靜了,再放開他。”
小相公見黃鼠狼在網兜裡,一雙眼睛看着他流淚,心裡更是難受。想着他平日的好,到了如今忽然禍從天降,棒打鴛鴦,小相公哭成了個淚人,只恨自己的無能爲力。
“爹!——”小相公在地上哭喊着,“如果你們,你們殺了他,我也,我也不活了!”
英公在外聽得他的哭喊,氣得半死,“這這,這真真是被迷了心竅了!”
道士說:“可不是,還好發現得早。若是遲點,恐怕令郎性命堪憂。”
英公聽如此說,安慰了些,但也怕殺了這黃鼠狼有些不妥,不由向道士打聽要如何處置它。
道士摸着鬍子說:“貧道見它似乎修得了金身,等帶回去放進丹爐裡煉成金丹,吃了,可助貧道成仙呢。”
英公見說,忙拱手道:“若是大仙飛昇,還望繼續護佑老夫這家宅,到時必定請了牌位供奉。”
道士說:“好說好說。”
英公又款待了道士好吃好喝,給了豐厚報酬,道士纔去了。
道士一路拎着那黃鼠狼,黃鼠狼在網兜裡,這網兜有法術,伸縮自如。黃鼠狼初初被碰到,倒似過電一般,被電出了原形。到如今不使法術,網兜倒沒有異樣。
黃鼠狼已經活了一千五百年,雖然身上只有一千年靈力,但也是隻成熟的黃鼠狼了,怎會被這區區人類拿住?黃鼠狼張嘴啃了啃那張網,居然啃得動,原來這網只對使法術的妖產生作用,不使法術,就跟平常網兜一樣。
道士酒足飯飽,在街上到處亂晃。黃鼠狼逃脫出來,看着他,一時報復心起。便化了他的模樣,在街上到處調戲良家婦女,還搶錢,砸東西,動靜鬧得很大,最後把一家店鋪給點了,那家店鋪點着,便燒了半條街。
可憐那道士一覺醒來,便下了大獄,沒個幾年,嗯,幾十年,恐怕出不來。
這便是黃鼠狼的報復了。
另一方面,小相公最終被人從地上撈了起來。他一脫身,衣服也不穿,便慌的跑來找他父親,問那黃鼠狼的去向。
英公見他還心心念念那黃鼠狼,氣得不行,跺着腳直罵他,“不孝子!爹還指望你什麼,你都被那妖精迷了心竅了,快醒醒吧!”
小相公一雙眼睛腫得核桃一般,抱着他爹的腿哭喊,“爹,你快告訴我,你把它弄哪去了?你們,你們是不是殺了它?是不是殺了它?……”
英夫人見兒子哭得可憐,在旁也忍不住落淚,勸着英公,“老爺,你就告訴他吧,我通共就這麼一個兒子,他要是哭死了,我也不活了……”
“哎呀,夫人!”英公看着她,恨鐵不成鋼,“你怎麼也跟着胡鬧,那是妖精啊!你不幫忙勸勸兒子,還由着他!”
“娘!”小相公見孃的話好使些,便轉而求着英夫人,“娘,你快勸勸爹吧,快讓他告訴我,他們把它弄去哪了,娘啊……”
“老爺!”英夫人哽咽着叫着英公。
英公嘆了口氣,對他們說:“妖精被那道士帶走了,說要拿它煉丹。”
“什麼?煉丹?”小相公聽了跌坐在地,他的腦中轟轟的一團火,那火燒着白貂,燒得它滾來滾去,最後白貂痛苦而死,化爲了灰燼……
“哇!阿貂!可憐的阿貂啊!”小相公忽然撕破喉嚨的一聲哭喊,從地上一躍而起,便奔出門去,英公忙喊着,“快攔住他!”
家丁把他攔下了,小相公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嘴裡一直喊着那黃鼠狼,聲音實是悲慘。下人有些淚淺的,不由也跟着落淚。一時間院裡一片悽悽慘慘慼戚。
英公看着這樣子實在不像話,忙吩咐家丁,把他兒子鎖在屋裡,待他冷靜幾天再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