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艘金翅艦,在王老頭的手裡幾乎玩出了花。
僅僅是一個照面,王老頭就給對方輪番上演了七八種水戰戰術,時而圍攻,時而甩擊,時而側擊,時而撞擊。
就是那些艨艟鬥艦,王老頭也是能充分發揮其作用。
陳國這裡,劉道不過是能指揮自己這艘鉅艦,外帶着再指揮兩艘護衛,這就已經很難了,根本無法像老王那般指揮全軍,能力不足。
這就導致王老頭能利用自己指揮上的優勢,處處以多打少。
他的主艦之上,旗令不斷,號角聲不斷,瘋狂的指揮着軍隊,發動不同的戰術,一艘又一艘陳國戰艦被擊破,被擊沉,或被燒燬,或被搶走。
劉道滿頭大汗,不知不覺之中,他那巨大的優勢正在飛速消失,放眼過去,四面八方,都是密密麻麻的敵人鬥艦。
劉道一時間都不知該如何應對。
當三艘金翅艦出現在自己周圍的時候,劉道整個人都傻了。
大竿不斷的拍下,作爲恐嚇,讓其餘船隻不敢靠近。
可王琳明顯不是很害怕這種恐嚇,兩艘金翅艦從兩個方向朝着巨獸靠攏,鬥艦之上,則是有士卒不斷的射箭,這箭矢很難起到什麼作用,但是在心理上的殺傷力會更強一些。
巨獸的體力或許是無窮無盡,但是巨獸之上的人,總是有體力消耗的。
劉道從一開始就打的很激烈,沒有考慮過結果會變成防守戰,士卒們的體力消耗極爲嚴重,這降低了巨獸的速度,甚至也降低了其威力。
大竿一次次落下,速度卻越來越慢,時不時就有小船被其打中,被打的粉碎,可那兩艘金翅艦還是冒險殺了過來。
“嘭!!”
王琳這次都不裝了,趁着敵人拍竿的間隙,他直接讓金翅艦開到鉅艦的身邊,發動衝木就是狠狠一下,鉅艦的軀體上出現了明顯的破損,再次搖晃,劉道看到有士卒慘叫着落入水面。
而另外一個金翅艦,此刻則是準備好了繩索之類,開始往巨獸身上丟去。
這邊拽,那邊撞。
拍竿狠狠落下,金翅艦發出了一聲聲的慘叫,可依舊是死咬着鉅艦不放。
“指揮!!敵人從船尾衝上來了!!”
“什麼?!”
“擊退!擊退!”
“不,放竿!放竿!”
劉道有些語無倫次,金翅艦已經用繩索與巨獸連線,而後,士卒們就開始迅速往巨獸身上爬去,這就像是攻城一般。
越來越多的士卒衝上了船,在船上,他們的人數要佔據劣勢,可這些軍士卻表現得格外勇猛,面對比自己更多的敵人,心裡卻記着王琳的話,勇者勝!!
陳兵在巨獸體內節節潰敗,一路逃竄。
終於,巨獸被控制了下來,只有劉道等少數幾個人,站在最高處,手裡拿着強弩,對準樓梯,不讓任何人上來。
但是,軍士們手裡舉着盾牌,還是強行衝了上來,這下,強弩卻是先對準了劉道和他身邊的幾個軍官。
劉道的眼裡滿是絕望。
想起家裡的妻兒,他的內心更是悲愴。
這下,是再也見不到了,便是做夢相見,都是奢望了。
面前的士卒們忽然分開了陣,就看到一人快步走了出來。
王琳手裡舉起盾,完完全全的就是個水手打扮,一點都看不出其爲將的風範,他就這麼盯着遠處的劉道,看了片刻,目光忽然落在了一旁的副手身上,他一愣。
“張張舒?”
副手手裡的強弩猛地落在地上,下一刻,他就跪在了船板上。
“大將軍您.您竟還記得我。”
張舒過去在王琳麾下任職,但是,就只是士卒而已,手裡不過二十個人,連軍官都算不上。
王琳放下了手裡的盾,“老兄弟們,我都記得.”
他又看向了劉道。
“你便是蓋天的指揮?”
“我是.你.我.”
劉道的嘴脣都在抖動,不知該說什麼。
“讓其餘衆人都投降吧,我從來不殺降,這你們是知道的,只要你們願意投降,我會繼續任用你們的。”
那張舒眼裡滿是悲痛,“大將軍,吾等家眷皆在南,實在不能繼續跟隨大將軍”
“若是不願意跟隨,那就回南邊就是了。”
“願不願意投降?”
“回去??”
張舒愣了下,“大將軍要放我走?”
“你當初落在敵人的手裡,是因爲我的過錯,但是,並非是放你走,是放你們所有人走,漢國有軍令,不殺降,若要回家,只要放下武器,就可以領路費,回自己的家鄉.”
劉道有些遲疑,“可陳國軍令,船失人亡.”
“那就是你的問題了,聽聞陳國用錢可以解決許多問題。”
“你可以選擇投降,而後帶着他們回去,再想辦法解決你這事,或許,你也可以不投降,我會殺了你,放走其他人,你自己選吧。”
劉道緩緩放下了強弩,“願降。”
王琳這才鬆了一口氣,他急忙令人去四處招降,而後讓軍士們帶着這些船隻返回水寨。
水寨這邊,已經被陸軍給控制起來了。
當他們看到那巨獸掛着漢國旗幟,朝着自己方向回來的時候,紛紛高呼,興奮不已。
щщщ. tt kan. ¢ ○
王琳將這些俘虜們都給弄下來,告知他們不要懼怕等到他們辦好了這裡的事情,就會將他們全部放走。
而這些俘虜們,也有不少是老王過去的部下,這些人沒有顏面去見王琳,各個低着頭。
張舒是少數敢去看王琳的老部下了。
只是,他的臉色同樣也有些愧疚,“大將軍,當初我們.”
“好了,不必多說,你們爲陳國效力,我並不責怪你們,失敗是我的過錯,怎麼能怪到你們頭上,況且,那個陳蒨對士卒也確實不錯。”
“你們都有家眷在,我也不會逼你們留下來,都回去吧。”
“但願往後不會再有刀兵相見的那一天,若是在沙場相遇,你不必遲疑,我也不會遲疑。”
王琳說完,轉身離開。
他再次回到了水寨之上,望着那些新繳獲的船隻,臉上的擔憂漸漸被喜悅所取代。
他快步朝着碼頭走去,走到了蓋天的身邊,這才緩緩擡起頭來,觀察着面前這艘鉅艦。
王琳的臉上出現了笑容。
這艘渾身是傷的巨獸就這麼安靜的停在王琳的身邊,王琳忍不住伸出手來撫摸。
一旁的副將長嘆了一聲。
“可惜啊,是艘老艦,若是艘最新的鉅艦就好了。”
王琳瞪了他一眼,“你懂什麼!”
“就是老艦纔好嘞!”
“如今這些造船的,各個都是造一些花哨的船隻,看起來唬人,卻沒什麼用,還得是過去這些老船,最是結實!就方纔那幾次撞擊,你看那些新艦是否能吃得起?”
“這可是鉅艦啊!蓋天啊!你們這些後生都沒有見識!目不識蓋天!”
聽到王琳的訓斥,那副將撓着頭笑了笑。
王琳再次癡迷的看向了蓋天。
“我們也終於有鉅艦了啊.”
“再加上其餘那些大船,就是現在停止繼續進攻,我們都算是撈了天大的好處有功而返。”
副將聽到他的話,深以爲然。
“將軍,還是有快船逃了出去,接下來,他們這些營寨就不會那麼容易攻取了。”
“怕什麼?”
王琳迷戀的看着面前的鉅艦,“當下老夫手裡有了蓋天,還怕什麼淮水師?就是遇到了江水師,我都敢跟他們碰一碰!”
“不過,保險起見,這次戰事還是不能動用這艘大傢伙,它受了傷,先找人修護吧,免得傷勢過大,我們不必急着去攻打那些人,就守着門戶,姚雄他們已經殺到了對岸,讓他們去攻打那些水軍營寨,進行破壞,讓他們無法在兩岸得到補給就可以了,我們就只需要守在這裡,等着他們自己打過來。”
事情的發展也正如王琳所預料的那樣,姚雄和高延宗得知老王堵住了門後,頓時就不裝了,不再說什麼攻城,直接開始沿岸攻打破壞那些水軍的駐紮地。
淮水師所依靠的,就是分佈在這漫長水流上的諸多營寨,這些營寨可以讓他們隨時補充好物資,再次出征。
而他們這些營寨是需要有陸軍來保護的,平日裡,是地方的軍隊配合水軍來進行防備工作,但是如今,地方軍隊都龜縮在城內,這些地方就只靠水軍來負責,而水軍的戰鬥力.水軍許多都是不披甲的,一方面,現在的水戰早已不是過去那種兩邊對射的水戰了,隨着軍事科技的發展,現在的水戰多是以撞擊和拋射以及拍竿爲主。
當然,不是說他們不會再射擊了,射擊當然還是存在的,只是比重沒有過去那麼大,戰船的發展讓水軍的操練方向從射擊轉變爲其他領域,而大多時候,披甲反而會影響他們的戰鬥力,尤其是駐守在港口這些人,他們就是負責看守倉庫,防備盜賊的,哪裡需要全副武裝?
本來陳國的甲冑就不足,陸軍都不夠用的,還給你們這些水軍??
這導致,漢國騎兵遇到陳國的步兵,就幾乎相當於陳國鉅艦遇到漢國小艨艟時的感覺。
姚雄和高延宗可謂是四處亂殺,這些營寨瞬間淪陷,而後就開始搶裡頭的物資了。
至於敵人的水軍,在岸上,他們起不到什麼作用,遇到騎士,他們反而得跑,生怕被堵在陸地上殺。
這一刻,留守的陳國水師將領們心裡大概也明白了。
這北胡不是奔着城池來的,這他媽的是奔着我們來的呀!
而快船前來稟告,稱海安大營被攻佔,蓋天被奪走,這更是雪上加霜。
一瞬間,淮水師大亂,士氣萎靡,而其統帥則是急忙下令,召集各地的水軍,想要儘快將他們聚集起來,生怕被王琳分別擊破。
王琳那是一點都不着急,他就這麼堵住海安大營,他也不怕敵人會不會從其他水域逃走,或者到哪裡藏起來,當下的戰國就已經足夠了,搶到了一艘鉅艦,儘管自家的一艘金翅艦被打的半癱瘓,但是這還是很值得。
華皎那邊的戰事一時半會結束不了,而陳國那邊,就算想來救援,短時日內也來不了。
自己又有什麼好擔心的?先讓他們多耗費些糧草,等到其物資短缺,上了頭,那就更好打了。
湘水。
就在王琳跟淮水師對戰的同時,陳國原先的湘巴水師也是對上了陳國的主力江水師,他們已經交戰很久了。
儘管有周人的水軍在一旁相助,可局勢對華皎卻越來越不利。
在陸地上,宇文憲發揮的極爲出色,徐度作爲統帥,在湘水以東跟宇文憲打了一場,儘管有着本土優勢,可徐度卻沒能擊敗宇文憲,宇文憲以賀若弼和楊素爲自己的先鋒,對着徐度發動猛攻,楊素單槍匹馬,殺進敵人陣中,猶入無人之境,他似是要將兩年裡所受到的委屈都宣泄出來,殺的陳人是抱頭鼠竄,一個衝鋒就殺了二十餘人,得到了全軍的認可。
賀若弼卻不是這樣,他雖然也勇猛,可並不會無腦衝鋒,他帶着精銳軍隊邊打邊繞,直接斷徐度的後路,逼迫徐度正面與自家主力參團。
宇文憲在陸地上取得了勝利,徐度最後只能帶着潰兵們逃離戰場,不敢再靠前。
陸地上雖然取得了勝利,但是在水面上,情況卻愈發危急。
當宇文憲返回的時候,華皎已經面無人色,憔悴的不成樣子。
他的金翅艦損耗了很多,麾下的精銳更是折損不少,連戰連敗,黃法氍留下來跟他繼續打,淳于量都已經分兵開始繞後,準備抄他老家了。
在見到宇文憲之後,華皎急忙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將軍,當下您雖然擊敗了徐度,但是敵人的水軍戰船太多,我們不是其敵手,若是僵持下去,早晚被他所擊破,淳于量已經開始堵我們的退路了,當下不能再遲疑,必須要儘快離開了。”
“這湘州和巴州,四處都是水流,若是沒有水軍就是攻佔了也沒什麼用,整日會被襲擊,糧食物資都無法通行,我看,不如還是棄了,我們先返回樑國。”
華皎的精神氣都被打沒了。
當初宇文憲說只需要防守一段時日,敵人就會撤退,華皎還覺得這是自己能露臉的時候了,沒想到,最後竟是如此下場。
他被黃法氍和淳于量兩人輪番吊打,被打的都不成人形了,若是再這麼下去,他自己都得死在這裡。
宇文憲也沒有責怪的想法。
華皎雖是老將,但是若是指望他能幫着自己擊破黃法氍,那確實有點爲難人家了。
當下的成果就已經很不錯了,得到了許多造船師,又能得到這麼多的金翅艦。
宇文憲並不貪心,他當即就答應了對方撤兵的請求。
華皎即刻在軍中下令,要求衆人做好準備,要跟着自己前往樑國。
與此同時,軍中的一艘金翅艦上,用絹布包裹着手的曹慶臉色陰沉,坐在他身邊的人明顯少了許多,各個都帶着傷。
“諸位。”
“這錢明勾結那周人,總是在華皎身邊言語,讓我們來做最兇險的事情,我們和手下弟兄,傷亡最是慘重.”
“至於那些周人,在我們這裡待了這麼久,連基本的旗令都看不懂,我看他們不是看不懂,就是不想學,就是不願意聽從我們的指揮而已。”
“周人如今有求於我們,就敢露出這樣的嘴臉,若是回到了樑國,沒了如今的作用,我們又是個什麼下場呢?”
聽着曹慶的話,衆人紛紛稱是。
曹慶又說道:“當初,我們本來都是王大將軍麾下的士卒,被文皇帝所擒,文皇帝仁慈,沒有治我們的罪,對我們有恩德,故而我們留下來爲他效力,但是如今文皇帝已經不在了,就是他的兒子,都被陳國皇帝給殺掉了,王大將軍卻在漢國,擔任重要的官職,操練水軍我想要帶上自己人前去投奔大將軍,你們意下如何?”
周圍的衆人有些無奈,“好是好,不過,當初我們背棄了大將軍,雖說大將軍並非是記仇之人,可就這麼再過去投奔他,總覺得有些愧疚.”
曹慶冷笑了起來,“那就帶上禮物去投奔他。”
“諸位,我接到了命令要我帶着從湘東船廠俘虜的一大批造船師,護送他們前往樑國”
“送金翅艦,哪裡比得上送這些大匠呢?”
“有了這些大匠,什麼船造不出來?”
“諸位,你們覺得呢?”
這幾個人紛紛醒悟,“是啊,若是將這些人搶到北邊去,或許也能換取大功勞!”
“呵,姓錢的蠢物想要投周,就讓他去投吧!”
“早晚有一天,他會知道自己到底有多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