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白雙手撫了一下琴絃,淺淺一笑:“不要擔心,不過一點無色無味的迷迭香,爲保你安全,這三日,你恐怕,只能呆在這裡了。”
慕容白說着,指尖輕挑琴絃,音脆幽遠。
“傾雲居的魚,肥美無刺,她讓你離開,你卻不聽。你可知道,這蘭陵城中,有人想取你的人頭,送到南蠻。”
慕容白脣角淺笑,琴音一如百里歌來時多聽的那樣,曠達無慮,清澈如流。
百里歌卻是一臉慎重,想要動一動,卻動不了。
“好奇是嘛?”慕容白一邊彈琴,一邊淡淡的道,“慕家山莊,這些年來,泯滅良心,所做之事,是爲了滅南武林馮家,而後凝聚一股新勢力,對抗朝廷。僅憑慕家山莊,一己之力,想要成事,難之又難。所以,便有人私通了南蠻蠱族。”
楓葉赤紅,迎風有落。片片沾水,隨波而流。
“今日一別,恐怕我們便是陰陽相隔,不妨再告訴你一點。”慕容白的脣角,依舊淺笑,“那個私通南蠻蠱族的人,便是我的夫人,淮陰林氏,士族之女。”
“而坐千里之遙,執天下之棋的,是你南蠻蠱族的大巫師,公良策。”慕容白說着,眸中溢出了一絲悠長的深色,“欲以江湖勢力,卷天朝動盪,而後聯朝廷內應,掀天朝統治。”
“當然,想要殺你的,不是他。”慕容指尖的琴音,已經接近尾聲,“而是他的關門弟子,蠱族苗家大小姐,苗司晨。畢竟,蠱族的未來,只可能交託在一個人的手中,而你不願意娶她,她便只能選擇殺了你。”
慕容白說着,琴音落尾,如石落深潭,噗通一聲,然後再無波動。
“回蠱族去吧,這天下百姓,好不容易過了七八年安生的日子。身體裡流着南蠻王族的血,就要爲南蠻王族,挑起責任。”慕容白說着,放下了琴,緩緩起身,“她既然開心,還有什麼理由,不放開她呢。”
慕容白動了動眼珠子,繃着臉,心中千言萬語,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如慕容白和百里歌心中所知所想,現在,所有的武林人士,帶着興沖沖的心情來參加武林大會,卻都帶着震驚與憤怒,聚集在了蘭陵城,只等慕家山莊大門一開,一擁而上,摘下慕容白那僞君子的頭顱!
慕容白離開了木屋之後,便回了山莊。剛進客廳,迎面便砸出了一個杯子,他輕輕一讓,杯子自他的面頰擦過,摔了出去,落在了地上。
林淨月一席端莊的淺黃色繁花寬袖長袍,頭上插着金釵,眉間點着花鈿,一身士族之女的富貴打扮,臉嬌美如畫,卻眉目含怒。
她走到了慕容白的面前,死死地瞪着慕容白:“我的人,全是折在了你的手中!百里歌,也是你藏起來的!”
“如若不然呢?眼睜睜的你看着你再去濫殺無辜,甚至傷害小師妹?”慕容白靜靜的看着林淨月,“我已經安排好人,送你回淮陰。士族之女,他們無憑無據,也不會拿你怎樣。”慕容白說着,轉身便要往後院走去。
林淨月一把拉住了慕容白的胳膊,咬着牙,死死地看着慕容白:“我還不是爲你!”
“爲了我?”慕容白靜靜的看着林淨月,“你私通南蠻,聯合三師兄,屠殺慕家滿門,甚至聯合烏江城,誘小師妹回來,埋下三千死士,逼她跳崖!最後你還殺了你的盟友三師兄,騙我回來繼承師業!還有江湖上那宗宗血案!你說你爲了我?我是不是要叩謝你爲了我做了這些喪盡天良的事情!!”
林淨月猛地放開了慕容白的袖子,踉蹌的後退一步:“這些事情,你怎麼知道!”
“我怎麼知道?”慕容白上前一步,淺淺一笑,眸中毫無溫度,“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爲!林淨月,你出身士族,當知書達理,卻比山上的毒蠍子,還毒!”
“但是,我所做的一切,確實是爲了你!”林淨月認真的看着慕容白,“朝廷之中,一旦成事,你便是功臣!江湖之上,一旦事成,你便是霸主!到時候,你就有資格,向新帝提條件,封侯拜相,不在話下!”
“封侯拜相?”慕容白嘲笑的看了一眼林淨月,“回你的淮陰,去嫁你的王侯將相,當你的朝廷命婦,這飄渺山林,實在是放不下你這尊大佛!”慕容白說着,一甩衣袖,轉身便要離去。
“我不走!”林淨月上前一步,攔住了慕容白的路,“事已至此,我殺不了小師妹,毀不了那些證據,找不到百里歌的下落。山莊大門一旦打開,迎接你的,便是死路一條。我林淨月真心待你,便是死,也要和你死在一起!”
“我可沒臉,帶你去見師父還有師門兄弟姐妹。”慕容白說着,一把推開了林淨月,“別髒了我的黃泉路。”
林淨月被推得踉蹌一步,穩住了身子,她衝着慕容白的背影吼道:“慕容白,你沒良心!”
慕容白身子一頓,彷彿想到了什麼,從袖中拿出了一封休書,然後轉身,丟向了林淨月:“從此以後,別說你是慕家山莊的人。也別說,你是我慕容白的妻。你做的孽,我替你恕,便當還了你林家祖輩曾經對我慕容家祖輩的施飯之恩。”
“從此,林家和慕容家,兩不相欠。你我之間,再無半點情分。”慕容白說着,緩緩的轉身。
轉身的瞬間,他的身子,便頓住了。
林淨月有所察覺,微微的傾身,看向了慕容白的前方。當看到那個白色的身影時,林淨月瞬子猛地睜大:“慕青鳳!你還敢回來!”
慕青鳳靜靜的看着慕容白,然後眼神放到了慕容白身後的林淨月身上:“剛回來,便聽到了這麼驚天地,泣鬼神的真相。二師姐,咬人的狗不吠。師門之中,唯有你來自士族大家,給人以溫婉有禮之相,不曾想竟是你最手段毒辣。”
林淨月見慕青鳳已經知道了真相,咬着牙,死死地瞪着慕青鳳。
慕青鳳不知道林淨月眸中徹骨通天的恨,來自何方。她將眼神挪到了慕容白的身上,然後拱手一禮:“二師兄。”既然慕容白,不是真兇,便也不是她的敵人。
慕容白見狀,笑着看向了慕青鳳:“小師妹既然回來了,便一起去後院,喝杯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