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薇，是你嗎？”身後，一個闊別已久卻又異常熟悉的聲音傳來。
譚之薇猛的轉過頭去……
眼前的男人，讓譚之薇幾乎屏住了呼吸，視線迅速模糊起來。
時間彷彿一下退回到了幾年前，那個站在銀杏樹下，頭髮半溼，胳膊底下還夾着顆籃球的大男孩，正笑眯眯的朝她伸出手來。
靳楊有着帥氣的外形，優秀的成績，挽着她的手時，手心裡總是潮溼的瑪。
如今的他和那個身影重疊到一起，他變了，變的譚之薇有些認不出了……
譚之薇瞪大了雙眼，捂着嘴脣的手在顫抖澉。
靳楊瘦了，似乎又高了些。
人羣裡依舊受人矚目，只是沒了從前的那份張揚，時間的打磨，讓他多了幾分深沉和穩重。
靳楊的臉也白了，一刻不離的盯着眼前的譚之薇，幾步上前，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當着所有人的面，將她拉進了懷抱裡。
譚之薇的眼睛溼了，所有的難過和委屈在這一刻，都再難壓制了。
她被靳楊抱的太緊，雙手垂落，能感受到靳楊噴在自己的脖子裡潮溼的氣息。
靳楊的情緒有些激動，緊緊抱着她不願意撒手，在她耳邊問道：“這些年，你都去哪了？知不知道我找你找的好辛苦……”
譚之薇的眼淚滑過臉頰，落在他肩頭的西裝上，暈染開來。
滿腔的情緒化作嗚咽，譚之薇泣不成聲。
遠處的溫肖默正好整以暇的將這一幕看在眼裡。
不過，他很快走了過來，在不遠處停着了腳，微微揚起頭來，所有的目光都放在譚之薇的臉上。
譚之薇伸出手，還沒有來得及抱住靳楊，在看到溫肖默那張蒼白的臉時，她硬生生的止住了自己的動作。
她很快從靳楊的懷抱裡脫身，一把將他推開，說道：“你認錯人了。”
說完，轉身就要離開。
靳楊從身後一把拽住她的手腕：“薇薇，你爲什麼要躲？是我做錯什麼？我改……”
譚之薇的情緒幾近崩潰，用力的想將自己的手腕從他手掌心抽出，可奈何靳楊就是不肯鬆手。
譚之薇的眼中滿是恐懼，她盯着靳楊身後的溫肖默，對着靳楊說道：“我求你了，鬆手，鬆手啊……”
靳楊執拗的看着她，直到溫肖默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溫肖默走到靳楊面前，看了譚之薇一眼後，又將目光放在了靳楊的臉上，假裝問道：“怎麼了？靳楊……”
溫肖默的這一句，讓譚之薇變了臉色。
她不敢相信的擡起頭，盯着那張蒼白又笑的陰險的臉，直到這一刻，她才明白，原來這就是溫肖默口中的大禮……
譚之薇慌亂中垂下了目光，躲開與溫肖默的對視，周圍正有人好奇的望向這邊。
靳楊松了手，譚之薇也將手腕抽了回來。
靳楊半轉過身，朝着溫肖默看去。
剛好，身穿珠光藍色旗袍的女人也走了過來，在溫肖默身邊停住了腳，對着靳楊說道：“靳楊，你怎麼了？”
靳楊回頭朝着譚之薇看了一眼，道：“沒什麼，姐，我遇見了一個高中同學。”
靳敏聞言點了點頭，手自然而然的挽住了溫肖默的胳膊，將譚之薇從上到下的打量了一番。
譚之薇的大腦幾乎一片空白，視線不敢跟任何人對視。
就在靳楊還要開口說什麼時，譚之薇突然的轉身，說道：“抱歉，失陪了……”
說完，譚之薇逃一樣的朝着門口方向跑去，根本不理會身後這幾個人詫異的目光。
門口處，她大口的喘着氣，胸口依舊堵的難受。
她覺得剛剛那一幕就像是一場夢，一場想醒，卻根本醒不來的噩夢。
……
顧妤見過韓老後，出來就一直尋找着譚之薇的身影。
可人羣裡找遍，依舊沒見她的影子。
拿出手機打了幾遍，譚之薇的電話都顯示無法接通。
她收了手機，不遠處，溫肖默正和幾個人相談甚歡……
韓敘從人羣裡走出，帶着顧妤離開了正廳。
夜幕早已經降臨，時至5月，早晚的天氣還有些涼。
韓敘脫掉西裝外套，披在顧妤的肩上，笑着看向她：“正廳人多，我帶你出去走走。”
顧妤有些莫名其妙，可還是答應了下來，的確，最近有關她的輿.論實在太多，面對各種各樣的目光，還是無人的地方能讓她舒服些。
韓敘帶着顧妤穿過一片運動場地，往韓家的後宅走去。
一個大型的露天游泳池，在路燈下，淺藍色池底折射出來柔和的光。
顧妤在游泳池前停下，再往後恐怕就是韓家的主宅了。
顧妤轉過身看向韓敘，他的目光溫潤，有些接近於褐色的瞳孔讓人覺得一眼就能望到底到的清澈。
韓敘身穿着白襯衫，雙手插在西褲裡，笑着問道：“看什麼？”
顧妤彎起了眉眼，笑道：“我在笑，爲什麼你和韓準會有那麼大的差別。”
韓敘失笑，低頭道：“就連一母同胞的兄弟，性格尚且不一，更不要說我和韓準這樣的堂兄弟了。”
顧妤點頭，突然想起什麼，說道：“哦對了，紹憬在來的路上被人突然叫去醫院了，恐怕過不來了。”
提到厲紹憬，韓敘眸子裡的光黯了黯，隨即笑道：“他不來想必一定是有急事，沒關係的。”
顧妤點頭，轉過身去，面朝游泳池，涼涼的風吹在臉上，帶着周圍的草木香氣，讓人心曠神怡。
韓敘站在她的身後，嗓音低醇的說道：“最近，你和紹憬的關係一定很艱難吧？”
顧妤回過頭來：“還好……”
不知道爲什麼，顧妤不願多說，許是這些天的壓力已經讓她變的麻木，也許是，本着逃避的態度，她不願意再去多想。
韓敘沉默了，片刻後，他才擡起頭盯着顧妤好看的眼睛，說道：“其實，你外公是希望我們能夠在一起的……”
顧妤怔了怔，詫異的看着韓敘。
韓敘的表情很自然，錯開了顧妤的注視，朝着遠處望去，他說：“薛外公對我不錯，也幫我製造了很多機會，怪我，沒把握住。”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顧妤問道。
韓敘低下頭，嘴角帶笑：“很久了，在你和嚴復還在一起的時候。”
顧妤吃驚。
韓敘笑笑：“你別怕，其實當初我接下你手裡關於嚴復父母的那場官司起，我就對你有了一些想法，可那個時候你還小，又對嚴復癡迷，爲此，雖然我瞞着薛老接下了你的官司，可私下裡還是有意的和薛老多了些走動。”
顧妤的臉色有些蒼白，腦子也跟着亂了起來，她從沒有往這個方面去想。
韓敘坦誠說道：“我希望你不要怪我，也許做我們律師這一行的，做事一直是這樣，總要有個周密的計劃，才能去完整的實施。可是，我總算盼到你和嚴復分手了，哪知道你一腳又踏進紹憬的心裡去了。”
顧妤勉強自己笑了笑：“我們一直都是很好的朋友。”
韓敘點頭：“是好朋友，所以，我纔不會過分的去給你壓力。”
顧妤點了點頭。
韓敘長舒了一口氣，回頭看向顧妤：“你和紹憬的事，用不用我出面幫忙？雖然我不在律師界了，但出色的律師朋友也還是有一些的。”
顧妤搖了搖頭：“不用了。”顧妤不想再欠他人情。
聞言，韓敘笑了，倒也沒再多說什麼。
韓敘朝着泳池對面的住宅二樓的一間房間指了指，說道：“看到了嗎？那個掛着粉色窗簾的房間曾經就是韓語歡的。”
顧妤隨着他的手勢看過去，衆多的房間裡，的確有個窗口掛着粉色窗簾。
窗簾是拉上的，看不出裡面是否有人。
韓敘繼續說道：“我知道你好奇韓語歡的事，上次在外面我不方便多說，今天我都可以告訴你。”
顧妤定定的注視着他。
韓敘牽起顧妤的手腕，往前走了走，在住宅前停住腳步，說道：“韓語歡是我爺爺的養女，10歲那年來的韓家。”
對於這件事顧妤是多少有些瞭解的，之前韓敘也提起過。
韓敘繼續說道：“你知道名門望族裡最怕發生什麼事嗎？”
顧妤搖了搖頭。
韓敘平靜說道：“醜聞。”
顧妤的臉色白了白。
看到顧妤的表情，韓敘繼續說道：“當年我和韓準都是在這個大院裡一起長大的，韓準大我兩歲，而韓語歡雖然是我們姑姑，卻比我還小了一歲。”
這個顧妤自然明白，輩分的的問題，無關年齡。
“那個時候，韓語歡很漂亮，是那種叫人看了忘不掉的漂亮。當然，這也是我爺爺收養她最主要的原因和目的。韓家幾代以來都沒有女孩，我爺爺待她如獲至寶，當成親女兒一樣把她培養成人……韓語歡也的確沒讓我爺爺失望，她的才情和相貌都沒讓我爺爺丟臉。”
說到這兒，韓敘嘆了一聲。
“可就是這樣的一個女孩，卻給毀了。”韓敘說道。
顧妤不敢相信的看着韓敘：“難道韓語歡和韓準不是兩廂情願的嗎？”
韓敘笑笑，搖了搖頭，不解的看着顧妤：“誰跟你說他們兩廂情願的？”
顧妤說不出話來了，的確，她也只是猜測而已。
韓敘收回目光，繼續朝着韓語歡的房間看去：“你知道嗎？我爺爺培養她出來，實際上，是要和厲家聯姻的……”
“哪個厲家？”顧妤青白了臉。
韓敘很滿意顧妤的表情，盯着她，緩緩說道：“你心裡應該清楚是哪個厲家，也應該清楚是誰。”
顧妤的腦子一下亂了，按照年齡去計算，她自然猜的到，可她不相信。
韓敘表情始終恬淡，看着顧妤的眼睛，說道：“其實你也不用緊張，你也看到了，韓語歡瘋了，她不可能再嫁給紹憬了。”
顧妤低着頭看着自己的腳尖，一種說不出的冷，正從小腿處躥升上來。
顧妤不懂，既然韓語歡是要嫁去厲家的，那麼韓準又怎麼會……
韓敘彷彿知道顧妤在想什麼，說道：“韓準喜歡韓語歡是從懂事的時候就已經開始了，這也難怪，韓語歡太優秀了……那個時候，因爲韓準對她的騷擾，爲此，韓語歡還告到了我爺爺那裡。”
“然後呢？”顧妤迫不及待的問。
“然後？”韓敘看了顧妤一眼，繼續說道：“然後韓語歡在大一那年懷孕了。”
顧妤嚇白了臉，問道：“孩子是韓準的？”
韓敘搖了搖頭：“沒人知道孩子是誰的，據韓語歡說，這事跟韓準無關。可韓準卻主動站出來，非說韓語歡肚子裡的孩子就是他的。”
顧妤覺得難以接受。
“當時，我爺爺氣瘋了，將韓準打了個半死，又逼着韓語歡去醫院墮了胎，可即便這樣，消息還是不脛而走，成了再也掩蓋不住的醜聞。”
“可他們沒有血緣關係！”顧妤心底裡仍存着一絲希望。
而韓敘卻認真的看着她：“外面的人誰還在乎他們有沒有血緣關係呢？他們往往在乎的只是結果，那個可供他們消遣的飯後談資。”
“這不公平！”顧妤說道。
韓敘笑了：“是不公平，可那又怎樣呢？韓語歡到底是被毀了。”
顧妤的臉色難看至極，不由得從韓語歡聯想到了自己，如今自己的設身處地，又與當年的韓語歡有什麼分別？
當然，分別可能還是有的。
那就是，在外界人的眼裡，韓語歡和韓準並非親姑侄的關係。而自己和厲紹憬卻是親叔侄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