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無而深邃的冥界,沒有方向,沒有時間,一切都在紫墨流光和藍白星雲團的遙景中變得虛無。
長長的石道懸浮在這冥界陰森的晦暗裡,延伸到遠處的黑暗中的亮光點。殺生丸手持天生牙,警惕着石道深淵下在冥海中不斷翻騰的冥妖。
時不時青黑色水龍般巨大的冥妖突地從冥海中翻起,碩大的身軀擦過石道,颳得大大小小的石塊不斷地落下。
這些冥妖似乎很忌憚眼前這個在它眼中小如蜉蟻的妖怪,只是不斷在四周翻騰着身體,警惕地看着,尋找着最佳的攻擊時機——那石道的後方,斷裂了好幾段,不少冥妖的屍體慘烈地堆積着,冒着森然的黑霧。
琥珀揹着已經昏迷過去的鈴,緊緊跟在殺生丸後面。但是背上鈴的呼吸已經若續若斷了,身體,也開始變得冰涼。
琥珀頓時慌了,收緊了手臂,顫顫地朝前面的殺生丸喊道:
“……殺生丸大人,鈴……好像沒有呼吸了……”
殺生丸身體頓時一頓,流金的鳳眼一眯,握刀的手掌一緊。
“我們趕快出去。”
“是。”
然而此時一陣黑霧飄進,剎那間原本還殘存的流光和星雲被遮了個乾乾淨淨,唯一殘留的光亮僅僅是腳下的石道。
琥珀心裡一緊,這樣的黑暗太有壓迫力,就像未知野獸的涎液,在自己毫無察覺的時候,就已經邁進了惡獸的血盆大口中。
殺生丸停下了腳步,妖怪的直覺讓他有些嗜血。等他回頭看向跟着的琥珀時,卻發現他已經兩腿發軟目光迷茫。
殺生丸頓覺不對,忙低喝道:“屏息!”
琥珀被喝得一驚,回神了半分,連忙屏住呼吸,但是雙腿已經不能支持他和鈴的體重,顫了兩下最終跌跪在地。
“……殺……”
琥珀抖了抖沉重的眼皮,有些不堪重負地想要昏過去。
殺生丸疾步走過來,一手撐起結界,擋住那股邪氣的侵蝕。但是想不到的是,隨着那漫天匝地的黑暗侵襲而來的,還有一雙漆黑的大手,從虛無中無端地伸出,出手如電直接穿透結界!
殺生丸全身一凜,揮動天生牙橫斬而下——然而那雙漆黑大手就如同空氣一樣,任寒光閃爍的刀身劈過,卻依然完好無損。
那雙大手迅速抓住鈴的腳,不等殺生丸追上,就已經消失在重重黑暗中。一切快得像一道閃電。
“啊!鈴——”
琥珀慘叫一聲,但虛弱的身體根本不能動彈半分,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鈴夢幻一樣消失在黑暗深處。
殺生丸皺眉,這就是所謂的試煉嗎?有意思。
等他剛一舉步,一道光芒突然從頭頂上盛起,光亮流轉,渾圓的巨大幻境出現在眼前。
殺生丸面無表情地看着幻境中映照出的大殿上的情景,然而當目光掃過國光模糊的臉時,心裡不由一緊。
就算看不清,殺生丸依然清晰地感受到國光身上散發出來的憂傷——那樣的憂傷,不濃重,淡得像水一樣。但放在國光身上卻是那樣的讓人心驚。
“哦,我親愛的兒子,現在麻煩可大了,連死冥鬼都出現了,要是被它抓住放到死人山上,再強大的妖怪可會死掉呢。兒子,來,順着這幻境走出來吧,這樣就安全了。”
瑬姬怎麼聽怎麼假惺惺的聲音從幻境中遠處的高臺上傳來,殺生丸冷着臉,壓抑着憤怒道:“你故意把他們丟進來的?”
瑬姬呵呵一笑,甚爲得意地道:“哎呀,冥界可是很黑呢,母親我怕兒子你孤單,所以才這麼做的。”
殺生丸冷着臉不說話。
“兒子快出來吧,那死冥鬼可是很兇悍的,要是你大不多葬身在這冥界,我這個母親可是要心碎了呢。啊,對了,差點忘記了,只有你能出來哦,他們兩個小鬼沾了冥界的死氣就出不來了。當然啦,要是你殺了死冥鬼就另當別論了。但是那死冥鬼太兇悍了,想當初你父親都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讓天生牙融合了冥道殘月破啊……”
瑬姬繼續用顫顫的聲音恐嚇着,殺生丸心頭有火,冷冷地警告着:“別對國光出手,否則我出來掀了這宮殿。”
說完一轉身,對身後趴在結界中的琥珀說道:“留在這裡。”
一踏步,轉向黑暗的另一邊,一腳彷彿要踏進深淵。然而那瀰漫的黑暗頓時一退,出現另一條石道。
大殿上,瑬姬悠然地看着冥道石中顯現的情景,裝模作樣地嘆息着:“這孩子真倔啊,母親我這麼擔心,竟然頭也不回地就走了。”
階下,手冢面無表情地看着,卻半點擔心都沒有。
“這些鬼怪不是他的對手。”
堅定的聲音,聽得瑬姬挑眉一笑:“哦,你倒是對殺生丸非常相信。那麼,你自己呢,也這麼信心十足嗎?”
手冢不說話,只是定定地回視。
“啊呀,真不可愛。不過也是天意啊。”
“等到殺生丸一出來,你們就去找奈落吧,估計那傢伙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找你呢。”
“記住了,如果你要是被奈落解決掉了,身爲母親的我不介意把自己兒子的所有有關你的記憶統統抹掉!”
手冢全身一僵,不可置信地看着坐上的女人,眼神一沉,啞着聲音道:“你沒有這個權力。”
“權力?”瑬姬頓時呵呵笑了起來,眉目一挑,異常傲慢,“絕對的力量就是權力,殺生丸的妖力對我這個母親來說,還是太弱了。”
瑬姬話語中的挑釁非常清楚,手冢臉色一白,有些窒息。
不敢想象,被愛人遺忘的感覺——現在光是想一下,想着那放在自己身上溫柔深情的目光突然變成陌生的冷光,想着那親密的接觸突然變成淡漠的疏離……
手冢心一痛,黑亮的眼睛變得更加深邃:“我不會讓你有這個機會。”
“那我就看你的表現了。”
烈風,突然從虛無的黑暗中颳起,卷飛了殺生丸的銀髮、袖擺和毛披,獵獵風聲從後往前呼嘯耳間。
無數巨石、屍體從背後翻騰而來,被風捲着奔向黑暗消散後的亮光處。
殺生丸分開雙腳緊附着地,挺直的身軀不斷經受着狂風的衝擊。眼睛一眯,殺生丸看到了石道盡頭那道巨碩的軀體。全身黑暗,沒有無關,那雙大手正抓着一個小小的淡黃影子,緩慢地轉向一座堆滿死屍的高山。而高山的頂頭,黑暗軀體的背後,赫然是一道比這冥界還要黑暗陰沉的黑洞。
殺生丸頓時瞭然,這就是死冥鬼,還有那死人山。
烈風狠颳着,殺生丸有些艱難地前移,未走兩步,一道驚恐的叫喊從身後由遠至近——
“啊——殺生丸大人——”
殺生丸頓時轉身,入眼便是無數巨石屍骨中被狂風捲着在空中翻滾衝來的琥珀。
顯然拿到結界根本不能抵擋冥界的一切攻擊,殺生丸長刀回鞘,右手一甩,盈綠的光鞭迅速拉長纏上,箍住琥珀的腳往回一拉。
琥珀艱難地趴在地上大口喘氣,要不是有四魂碎片的支持,恐怕他已經和鈴一樣呼吸全無了。
“抓緊地面,別讓自己再被刮起來了。”
殺生丸轉身便走,他要儘快出去,他現在實在不放心國光。
腳尖一離地,殺生丸任狂風捲着自己騰向半空,一踩翻滾而來的巨石,身形借力往前直衝。左右接連騰躍,殺生丸渾然不顧狂烈大風颳得後背刺痛,抽出天生牙直衝死冥鬼,氣勢磅礴揮刀直劈而下!
“刺啦”的火光從刀身上不斷翻滾,死冥鬼慘烈的嘶吼響徹冥界,從身體中間已經被天生牙整齊劈開。
殺生丸身體隨着刀不斷下劈而迅速墜落,狂烈的風陡然改變方向,從深淵地處翻滾而上,“嘩啦啦”捲起長髮和毛披,殺生丸冷峻的臉整張露出,狠厲的目光冰冷至極。
高數百丈的死冥鬼只來得及慘叫,就已經被天生牙劈成了兩半。切口整齊的兩半身軀頓時水一樣融化進深淵,激盪起了數丈高的巨浪。
殺生丸飛身直躍死人山。無數骷髏堆積的死人山,瀰漫了濃烈的死氣和怨氣。
鈴的身軀太顯眼,在這堆積了數百萬屍體的山上,亮着淡黃的光。
殺生丸迅速落到鈴的身邊,凝神靜氣,尋找着冥鬼的的影子。但是片刻之後,殺生丸卻震驚地擴大了瞳孔——沒有,竟然沒有。
鈴已經沒有呼吸,安靜地躺在那兒。
殺生丸心裡一痛,有些怔愣。
如果斬殺不了冥鬼,他要怎樣救鈴?
記憶走馬觀燈般迴轉,鈴滿身傷痕小心翼翼偷偷看他的樣子,歡樂地奔在他身後的樣子,和邪見眉眼燦爛地捉魚的樣子,還有和國光一起四個人一起看星光的樣子……
殺生丸心猛地揪緊,一股悲傷猛地竄進心底——他似乎,感受到了國光徘徊在這冥界的靈魂的氣息。
明明國光在母親的大殿上的啊,剛纔就在的……
但是,殺生丸敏銳的感知卻告訴他,國光的靈魂,將在不久後迴歸冥界——
死亡……
就像現在的鈴一樣。
無聲無息,安靜地閉着眼,沒有半絲生氣。
手中的天生牙頹然落地,□□腳下的骷髏中。
這刀已經救不了人,他要用來幹什麼?
等着握着它卻毫無辦法地站在國光的屍體邊嗎?
殺生丸靜靜地看着鈴的屍體,眼底流動的是悲傷,憐惜,還有對自己無能爲力的憤然。
如果能救她,如果能救人,如果他現在的感覺不是真的……
突然間,一道淡淡的白光裹住了天生牙,越來越盛。柔和的光芒像佛慈悲的的手,漸漸包裹住了整座死人山。
緩緩的震動,在死人山間發動。無數的骨骸在扭動,然後那比冥界還黑暗深沉的黑洞,一下子有了吸力般,將無數屍骸吸進了洞裡。
每具屍骸都流轉着柔和的聖光,彷彿得到了救贖一般。
風一停便飛奔而來的琥珀驚訝地看着這幅震撼人的奇景,待看到怔愣在死人山之間的殺生丸大人,不禁全身一震。
柔和的聖光堪比月華,照亮了整座死人山。黑暗月輪掛在虛無的空中,無數屍骸飛昇而去。神聖,悽絕,弔詭,華麗,複雜的奇景,那一向強大的身影卻流溢着淡淡的憂傷,站在那兒一動不動。
“殺生丸大人……”
琥珀試探着喊道,也許殺生丸大人只是被迷惑了心智,纔會出現這種迷茫狀態。
良久,殺生丸動了動,面無表情地抱起已經被吸飛而起的鈴,也不看琥珀:“我們出去。”
“是。”
琥珀忙跟上殺生丸的腳步,一躍上前。
天生牙自動地朝黑洞一劃,一道冥道殘月破橫切洞口。
“呀,殺生丸還真的是不留情呢,直接把死冥鬼劈成了兩半。不過通過了試煉怎麼還是一臉冰川呢,真是不可愛的孩子。”
瑬姬看着抱着小女孩從容走出的殺生丸,右手枕着頭撐在寬大扶手上,挑着眉角開始戲謔。
殺生丸理也不理,直接走上臺階把鈴放在紅座延展出來的椅面上。
“爲什麼救不了她?”
制止看向瑬姬,殺生丸質問着。
瑬姬直起身,緩緩站起來。紅色眼影下的桃花眼優雅而莊重地看着殺生丸,聲音很嚴肅:“殺生丸,不要認爲起死回生是件你想做就做的事。生命的尊貴,就在於它唯有一次機會。殺生丸,你需要學會的是尊重生命。”
瑬姬目光一轉,看向了階下擔憂地看着這邊的手冢:“如果靈魂已經染上了死人山的死氣,就算是天生牙,也就不會這個人了。”
殺生丸“咯噔”一下,全身一僵:“你在說國光?”
“啊?誰?我在說他嗎?”
瑬姬頓時做出一副迷惑不解的樣子。
殺生丸火起,看着瑬姬眼冒寒光:“你最好給我說清楚!”
瑬姬委屈地眨着桃花眼,水光盈盈:“我又不是神,怎麼可能未卜先知呢。”
見殺生丸額冒青筋,瑬姬趕忙又道:“你家國光是有是有危險啦,不過最終都會化險爲夷的,恩恩,是這樣的。”
“真的?”
殺生丸不放心地逼問,這已經完全不像他了。若是平時,就算是天大的危險,他殺生丸都會用不屑的目光對待。因爲他殺生丸,絕對會將這些危險一一解決掉。
但是現在卻牽扯到了國光,在冥道那清晰萬分的感覺現在還殘留在心底,拉扯着心臟,很痛。
“當然。”
瑬姬答得信誓旦旦,心裡卻在嘀咕,只要他命夠硬就行。
殺生丸稍稍鬆了口氣,但看着毫無聲息的鈴,又皺起了眉:“救活她。”
命令式的語氣,聽得瑬姬不住地嘆氣,怎麼就生了這麼不孝的兒子,一點也不懂得尊重長輩。
“好好好,僅此一次,她要是再死了我也沒辦法了。記住,殺生丸,生命的尊貴就在它僅有一次機會,對你來說,需要的就是尊重生命。”
瑬姬取下頸間的冥道石,平放在鈴的胸口上,柔光泛起,一絲一縷水一樣伸進鈴的身體,生氣正在被緩緩吸回。
一邊的琥珀看着漸漸有了呼吸的鈴,忍不住歡喜地驚叫起來:“鈴——”
榻上的小女孩抖了抖睫毛,半晌後終於緩緩睜開眼睛。剛剛復活的人還有些迷茫,待看到眼前冷淡卻關切地看着自己的殺生丸大人,不由得露出一個快樂的微笑:“殺生丸大人……”
殺生丸點點頭,心裡一口氣也舒緩了不少。
而階下的手冢,卻不曾平靜半分。
身側的不二和越前、桃城擔心地看着他,奈何身體不能動。
“手冢……”
不二輕聲喊道。
手冢轉過身來,神色有些憔悴:“你們最近這段時間就呆在這裡,不要出事。”
不二神色一黯,有些沮喪:“對不起,我強行要來,卻還是添了麻煩。”
手冢搖搖頭:“我當時也是不知怎麼回事會答應,這不怪你,我不該把你們捲進來。”
“我們只是擔心……”
“不用擔心,你們的到來到底是天意,不用擔心自己沒用處。”
瑬姬的聲音突然湊近,嚇得不二三人有些怔愣。
看着三個少年人類睜大了眼睛吃驚地看着自己,瑬姬忍不住擡起袖口捂嘴一笑:“這麼直勾勾地看着人家,怎麼,難道想追我嗎?”
殺生丸眼角之仇,摟過國光沉聲道:“他們交給你,最好不要動什麼老不正經的歪點子。”
瑬姬撇撇嘴,憤然道:“不孝兒子,竟然不許母親找第二春。”
“閉嘴!”
殺生丸忍無可忍,拉着手冢直接撤遠——面對這個瘋癲的母親根本是自找無趣。
“殺生丸……”
沒走兩步,就被國光拉住。回頭,看到那雙流轉着冷靜光芒的漆黑眼睛。殺生丸皺了皺眉,有些擔心:“怎麼了。”
國光伸手一撈,摟住殺生丸的脖子往下一拉,湊上去,輕輕一吻:“我永遠不會讓你忘記我。”
輾轉的深吻,挑動了殺生丸緊繃的神經,一下子彈奏成了春天的跳躍舞曲。
殺生丸輕笑,眼底柔波四溢:“不要聽我母親亂說,不正經的人的話不可信。”
手冢也笑了:“我聽你的。”
兩人又摟緊,呼吸熾烈之間交接着愛意和纏綿。
完全不顧一邊看呆了的不二三人與階上臉紅耳赤的鈴和琥珀,外加一個伸直了雙眼努力欣賞的某不正經母親。
作者有話要說:爲嘛沒人留言呢……不要啊!雖然俺懶了一點,但是霸王總是不好的是不?
昨天晚上窩被窩裡看小說,看到好笑的就“桀桀桀桀”地使勁笑,C君就批道:“你看你笑點低到那種程度了,逮到好笑的就笑翻了。”俺很不忿,回嘴:“這叫心寬體胖,所以有好笑的當然要笑。”Q君淡定地接話:“那叫IQ低,你看弱智的人是不是天天都笑嘻嘻的,你這笑點與之相比有啥區別?”然後俺就欲哭無淚。
話說前兩天才把六級的分看了,慘不忍睹啊慘不忍睹。Q君在晉江一讀者羣裡說有關六級的事,然後一連串的好友回答的都是這次六級考砸了,當俺們還在欣慰終於有人與咱們經受一樣的挫折的時候,那一連串的好友就繼續說:這次六級刷分又沒超過歷史記錄啊,杯具啊杯具——然後俺們就鬱悶了,接着就哭了——爲嘛人家是閒着刷六級分數,俺們卻在這兒爲了六級及格分而累死累活地掙扎呢!蒼天啊大地啊,是哪位冤家讓我憋的這口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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