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家院門口,風馳電掣地駛來一輛黑色豪車,身材高大冷峻的男人率先下車,捏着眉心往前走,與正要去醫院看望女兒的夜振遠迎面碰上。
對於這個讓自己與女兒關係破裂的男人,夜振遠生不出任何好感,老臉拉了下來,皺緊眉頭說道,“羈先生,你來幹什麼?”
身後,顧司迦,方同陸續下車,瞧着眼前站着的是夜羽凡的父親,禮貌地點頭打了招呼就轉身走向另一旁,靜靜站立。
說到底,是羈景安的家事,他們也不方便過多插手。
夜振遠毫不通融的無情態度,羈景安並不在意,勾脣淡淡開口,“我來找她。”
“凡凡不在家,走了,幾天前就走了,說是與朋友約好了去旅遊,具體去哪個城市,我沒問。”
“麻煩夜伯父轉告她,我會一直等她。”
沒有繼續糾纏,羈景安馬上坐進車內,吩咐方同開車離開。
車後座,顧司迦皺着清雅的眉頭,“景安,就這樣走了,夜小姐怎麼辦?”
男人垂下眼眸,薄脣低喃,“她不在家,但她就在附近。”
定位系統只能圈定大概的範圍,如果夜羽凡鐵了心要躲避他,即使是這麼個小小的村鎮,僅憑藉他們區區三個人的力量,也是夠嗆的。
鎮上裝修最豪華的旅館。
顧司迦與方同去了趟鎮派出所,出示了桐城王梓濯局長的親筆信後,派出所所長同意了把所有的警力都用來配合幫忙找到夜羽凡。
本來按照方同的意思,是直接去追問夜振遠,但如果對方不肯鬆口,他是夜羽凡的親生父親,也是她唯一的親人,萬一鬧得不愉快,最後受折騰的還是羈景安。
於是,想了個折中的辦法,就是讓所長派人去探探夜振遠的口風。
小個子警察辦事很利索,一個小時就打了個來回,滿臉失望地看着顧司迦說道,“老爺子固執的很,怎麼磨都磨不到半點口風,對不住了,幫不上忙。”
盡興而去,敗興而歸。
回到旅館,顧司迦推開羈景安住的那間房,撲鼻而來的,是一整晚積累的煙味,嗆得很。
皺着眉頭走進去推開窗戶,四處掃視,沒見到羈景安的影子,隨口問道,“方同,景安呢?”
“肯定是又出去找人了,早晨起來我就沒見到他。”
看到茶几上凌亂擺放了幾排藥盒,顧司迦眉頭皺得死緊,“一晚上不睡,中午飯不吃,藥又不吃,景安這是想上天了。”
方同瞬間紅了眼眶,重重嘆息道,“顧醫生,你是不知道,羈先生他這回是真的對夜小姐動了真心!我跟了他這麼多年,從來沒見過他像現在這樣往死裡折騰他自己……看這個架勢,如果真的找不到夜小姐,恐怕他也不存心想活……”
誰也沒有想到,羈景安對夜羽凡的感情,會深到無法控制的地步。
“景安是真的要認栽了。”顧司迦輕輕嘆道,“出去走走說不定能碰到他要找的那個人,再沒找到,他遲早得發瘋,甚至……當初我就告訴過他,夜小姐是個既溫柔又固執的女人,真正狠起來,比景安更要狠上三分,看吧,全被我說中。”
倏然想起夜羽凡懷孕化驗單的事情,顧司迦的臉色驟然變得很難看。
如果那件事被捅了出來,估計夜羽凡一輩子都不會原諒景安的。
她的心腸硬起來,是真的硬如磐石!
夜羽凡在醫院裡,突然接到父親發來的短信。
{凡凡,爸爸急需陪老朋友出門一趟,飯菜已經交代了護士每天送進病房,身體爲重,你先別忙着出院,一切等爸爸回來。}
不知道父親莫名其妙的要去幹什麼,但夜羽凡很尊重他的意思,思索了一陣子,回了個“好”字。
晚上九點半左右,躺在病牀上,夜羽凡想起躺在桐城市立醫院裡生死未卜的羈景安,轉輾反側,睡不着覺。
折騰了很久,肚子餓得很。
想起夜市裡那些美味無窮的夜宵,她乾脆爬起牀,拎着挎包走出病房,直奔向醫院附近的小吃一條街。
找了一家看上去很乾淨的攤位,夜羽凡尋了個空位子坐下,點了不少東西,慢慢吃了起來。
旅館裡,顧司迦與方同一直等到十點多鐘,還不見羈景安回來,坐不住了,兩人一起下了樓四處尋找。
經過小吃街的時候,方同眼尖,掃到角落坐着位年輕美麗的女人,看上去……
嘶!
看上去和夜羽凡長的一模一樣的臉。
方同陡然眯了眯眼,瞳孔急劇收縮,欣喜得擡起手臂,用力拍打顧司迦的肩膀,“顧醫生,快看,那是……是我們要找的夜小姐。”
“在哪裡?”
“最右邊,穿白色衣服。”
顧司迦高興得俊臉露出愉悅的笑容,連忙吩咐道,“你在這裡看着,我去找景安,千萬要盯住。”
謝天謝地,終於逮到她!
小吃街的旁邊,是鎮上的一座小型公園,夜深人靜,只有寥寥幾個老年人在安靜地打着太極拳。
樹蔭下,停了一輛黑色轎車。
駕駛位上的男人,閉着眼,消瘦得只有一具骨架子,死氣沉沉地吸着香菸,煙火明明滅滅。
羈景安虛弱地靠在座位慢慢睜開眼,凝着前方眼神停滯,血紅遍佈的眼眶裡,透出一抹若隱若現的懊悔。
身體消耗太嚴重,眼睛開始出現了幻覺,看什麼都是她,可其實都不是她。
咽喉的炎症,反反覆覆不見痊癒,呼吸經過那裡,就像是火焰在裡面熊熊燃燒,疼到後面,麻木得徹底失去了痛感,一如那顆早就痛得不能再痛的心臟。
當初她與宸梓楓決裂之際,義無反顧選擇了離婚,當時,他很是欣賞她的決絕與無情。
可輪到自己頭上,才發現,她的狠,是一把把鋒利無比的刀片,一刀又一刀,刺在他心臟最裡面的柔軟裡……
一刻鐘後,顧司迦把昏迷不醒的男人放倒在後車廂裡,重重地一拳拳地砸在他的胸口,恨恨說道,“景安,方同已經找到她了,你振作點。”
“帶我去見她。”
男人倏然狠狠地掀開眼皮,呼吸輕得幾乎聽不見,良久,蒼白的脣邊,露出一絲飄忽至極的笑意。
小吃街。
夜羽凡吃完夜宵,剛站起身,不遠處,緩緩走來身高腿長的男人,俊臉瘦骨嶙峋,薄脣慘白無華,正目無表情地凝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