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就是這樣,不管你心裡有沒有煩惱,總歸是要繼續活下去的。
我跟楊濤一起出庭,他在庭上慷慨激昂,字字句句都切中對方要害。雙方爭論的很激烈,最後連學理方面的爭論都扯出來了。
知名律師之間的戰鬥就是和我們升斗小民不一樣,吵起來都那麼有派頭。
我沒精打采的在下面拼命的記錄庭審過程,可是寫了那麼多的字,卻沒有一句話入了我的腦子。這樣的狀態很不對,我知道。
休庭以後,楊濤跟被代理人說了幾句話,交代了些什麼,然後朝我走過來。
他拿起我整理的那份庭審記錄看了一眼,嘴角勾了勾,說:“今天不錯嘛,連個錯別字都沒有。”
我只是淡淡的笑,總不能告訴楊濤,今天我走神走的厲害,所以沒那麼多花花腸子,寫東西就自然更直接了當了點。
看了看時間,我恍然大悟,趕緊跟楊濤說:“楊律師,今天蘇潛出院。您看我能不能……”他挑眉看我,似乎在猜測我肚子裡有什麼花花腸子。我朝着楊濤嘿嘿傻笑,一臉諂媚,“您看能不能通融一下,讓我去接他?”
楊濤翻心不在焉的翻看庭審筆錄,嘴角始終擎着一抹玩味的笑。我仰頭看着楊濤,正想着他會不會小肚雞腸,不放我走,忽然就聽見他說:“走吧。”
“啊?”
“我說你怎麼又發呆?”楊濤撇撇嘴,一臉無可奈何。
我笑的尷尬,楊濤闔上我的本子,雲淡風清的說:“走吧,我送你過去。”
“楊律師,太謝謝你了!非常非常感謝!”這下連交通費也省了,哈哈。
楊濤白我一眼:“別貧嘴,趕緊走吧。”
難得中山路沒堵車,再加上楊濤開車的速度也不慢,不到半個小時,我們硬是從南市區那麼老遠的地方跑回了中心醫院。
一路上楊濤總是時不時的看看錶,看樣子估計一會兒他還有事兒。
我一下車,楊濤就跟我揮揮手,說:“代我向蘇總問好。”
“啊,好呀。”我點頭應諾,楊濤已經打了方向盤,一腳油門就撤了。
我站在醫院的高臺上目送楊濤離開,心裡不禁感慨,有錢真好呀。
剛進醫院那會兒看見幾個護士竊竊私語,還有幾個護士乾脆就丟下手裡的活兒朝着住院部的那個方向跑過去。難道住院部那邊出事兒了?還是有什麼驚天大八卦?怎麼那麼多人跑過去湊熱鬧?
我心裡那顆小小的八卦魂也被這羣小護士搞的熱情高漲,腳下也加快了步子跟上去湊了個熱鬧。途中經過蘇潛的病房,不過只看到了他整理好的行李,卻不見蘇潛的人。
最終那顆八卦魂還是戰勝了我的責任感,我也隨着大流,跟着人羣一路上了天台。
他們把樓梯口圍了個水泄不通,不知道在圍觀什麼。我厚着臉皮硬是擠進去,隱約能聽見那些小護士說什麼:“平時看起來文質彬彬的,沒想到這麼能打”一類的。
打架呢?打架有什麼好看的?難道是想等着哪個敗下陣來的就直接推走了?醫院的一條龍服務咋就這麼周到呢。
我使勁兒從人羣的縫隙中往那邊看,隱約看見這兩個當事人你一拳我一腳,打的不亦樂乎。
呵,倆大男人,估計不是什麼感情問題就是遺產糾紛唄。我就納悶了,都那麼大歲數的人了,怎麼還在醫院裡搞的那麼高調,私下解決不就好了,有必要鬧成這樣麼?
我覺得無趣,轉身想要擠出去。可剛擠出去兩步,就聽見裡面有個人氣喘吁吁的叫罵:“沈飛,你算什麼男人!”
我愣了一下,可卻也聽出來了,那個說話的人是蘇潛。
“不好意思,借過一下。”我硬着頭皮重新擠回包圍圈的最前沿。果然,在天台上打架的就是蘇潛和沈飛。
他們兩個還在打,不過很顯然,蘇潛不是沈飛的對手。
沈飛發狠,左手截住蘇潛的拳頭,右手的手肘已經重重的擊打在蘇潛的頰骨上。蘇潛晃了兩下,最後一個踉蹌單膝跪在地上,支撐着身體的雙手還在抖。
他咬着牙,像是用盡了最後的力氣猛的從地上躥起來,一下就將沈飛撞翻在地上。沈飛被他暫時壓制住,來不及換手,蘇潛就這麼一拳一拳的揮上去,狠狠的打在沈飛的臉上嘴裡還一直不停的謾罵:“沈飛,你根本就不算是個男人!你也根本配不上她!”
我一愣,暫時分辨不清蘇潛說的這個“她”究竟是誰。剛想上前攔住蘇潛,有一個影子先我一步躥了上去,拖着蘇潛哀求:“別打了別打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好端端的就打起來了?”是陸微。
沈飛就趁着這個空擋一腳將蘇潛踹開,趁着蘇潛來不及喘息的片刻,狠狠的打了下去。
我想都沒想,挺身護在蘇潛身邊。沈飛來不及收拳,狠狠的在我身上給了那麼一下,頓時疼的我半個身子都沒有知覺了。
轉過頭靜靜的瞪着他,我說:“夠了!”
沈飛似乎也沒來得及對這種突發狀況做出反應,他呆愣愣的看着我,手一直舉着,似乎不知道是不是該放下。
我扯着嘴角冷笑,沈飛呀沈飛,你不愧是有本事在外面混的人。真是好氣魄,好身手。
“小末……”蘇潛眯着眼睛看我,眼角已經淤青。
我勾了勾嘴角,看着一臉狼狽的蘇潛,不知道是好氣還是好笑:“臉都腫了,確定今天要出院?”
蘇潛坐起身子,嘶嘶的倒吸一口冷氣。
陸微用手絹輕輕的擦着沈飛臉上的傷口,心疼的像是要哭出來一樣。
呵呵,果然,這樣的女人,恐怕沒有人會拒絕。
我攙扶着蘇潛,試着讓他站起來。蘇潛用那隻腫得像爛桃似的眼睛看着我,臉上的表情異常激憤:“小末,你知不知道……”
他還沒有說完,我就趕緊打斷他:“有什麼話我們待會再說,先給你處理一下吧。”
我攙扶着蘇潛朝樓梯口走去,圍觀的羣衆們始終把視線鎖定在我們身上。我有些不耐煩,朝着他們喊了句:“行了行了,沒什麼好看的,都散了吧!”
這羣八卦魂旺盛的羣衆們聽見我這麼一吆喝,好像也覺得自己看熱鬧的樣子太明顯了,於是不少人悻悻然走開。
“周未末!”沈飛在我身後喊我。
我停下腳步,並沒有回頭。
“記得我們的約定!不要反悔!”
沉默片刻,我笑了,不過我沒有回話,只是攙扶着蘇潛下了樓。周圍人好奇的眼光讓我覺得彆扭,不過好在託楊濤的福,現在不管有多少人盯着我,我都不會像開始那樣如坐鍼氈了。
我和蘇潛兩個人坐在醫院的花壇旁邊,平時蘇潛出來曬太陽的時候總喜歡坐在這個花壇的這張長椅上,我們兩個都已經養成了某種習慣。
他不說話,我也不開口,兩個人就各自緊握住自己的雙手來回來去的搓揉,大概心裡都是一點想法都沒有的人吧。
我還是不喜歡沉默,既然他和沈飛打的那麼火熱,總歸是有一定的理由吧?我好像又有點不合時宜的問了一句:“今天到底出了什麼事?好端端的,你怎麼能跟沈飛打成這個樣子?”
聽了我的問話,蘇潛只是再一次的握緊了拳頭,十分憤怒的說道:“周未末,我今天看見他和另外一個女人擁吻!他拿你當什麼?”
哦,那個女人一定就是陸微,不用猜都能知道。
我勾勾嘴角,只是靜靜的看着蘇潛傷痕累累的臉,有些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就爲了這個原因如此拼命?呵呵……連我自己都忍不住猜想,周未末這個女人,到底有沒有這個價值。
“值得麼?”我皺着眉頭,用紙巾輕輕擦掉蘇潛嘴角的血。
蘇潛疼的倒抽一口涼氣,我更是戰戰兢兢,生怕再把他弄疼了。蘇潛的滿腔怒火好像怎麼也不能平息一樣,他突然轉過來看着我,低聲詛咒:“小末,我問他爲什麼要負你,他居然說……居然說你情我願,與我無關。呵,小末,我實在想不到我這輩子還能見到這樣無恥的人渣!”
我沉默不語,聽着蘇潛在我耳邊申訴,可我腦子裡卻是一片空白。
沈飛呀沈飛,你和我約定的三個月時間一到,也許一切就會塵埃落定了吧?彼恩我愛終歸寂靜,誰都不再是誰的牽絆。
蘇潛的話沒有說全,我知道。像是蘇潛這樣有涵養的男人,斷然是不會輕易和別人動手的。不過原因我不想深究,也害怕知道那些我始終想要忽視的細枝末節。
“小末,離開他吧!”蘇潛語重心長的跟我說,“這樣的男人絕對不值得你去愛!也許他只把女人當做調劑品……你太善良了,所以纔會被他騙了一次又一次!”
“好了。”我打斷他,“蘇潛,別再爲我的事操心了。我和沈飛之間的事暫時沒法跟你們說清楚,你也不要再管這件事了。”
蘇潛不敢置信的看着我,問:“小末,你真的離不開他了麼?”
我被他問的心煩,不耐煩的打斷他:“我的事跟你沒關係,不用你管!”
蘇潛愣在當場,不敢置信的看着我。我這才知道自己說了重話,可要我先開口跟他說抱歉,我又怎麼能拉下臉來?
他終於勾勾嘴角,露出個痛苦的表情:“好,你的事,跟我無關!”說完,他“騰”的一下站起來,轉身就走。
我看着蘇潛走開,只覺得說不出的嘲諷。
天下人都覺得所有事都是我的錯,可我又做錯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