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慶祝祭典的聲音隱隱約約,聽起來應該有些距離的樣子。
而整間屋子裡面,看上去更像是一處閨房。
紅色漆木的桌子上,安放着一面銅鏡。
旁邊還擺放有木梳,髮飾等物品。
只是所有物品上面全都蒙着一層厚厚的積灰。
桌子往右,有一張矮几。
上面放置着藥罐和藥杵,邊上還有包好的藥包。
桌子左邊則是掛有繡帳的小牀。
牀上鋪着蟲噬後的發黑被褥。
被褥之下躺着一具小小的骸骨。
看骨骼的大小約莫也就十四五歲的樣子。
依然保留着人形的骨體。
那纖細的骨骼沒有像修行者那樣經過靈力的蘊養。
純粹是未曾修煉過的普通人所留下的殘骸。
並且比同齡人應該更加瘦弱一些。
考慮到擺在矮几上的藥罐,可能生前一直都是拖着病體吃藥。
但她的死因並非是病情發作暴斃。
而是扎穿被褥牀板的一柄長劍。
光是看着眼前這一幕,衆人完全能夠想象當初發生過什麼事。
這名韓家的少女可能連牀都沒來得及起,就被人隔着被子一劍捅死了。
只從長劍扎穿牀板的力道而言,可見持劍者的必殺之心。
但對一位病弱少女,爲何能下這樣的狠手?
衆人的目光不由得看向匍匐在牀尾的一具成年骸骨。
他的死因是紮在胸口的一柄匕首。
不過那匕首卻握在他自己的手裡。
“這是殺了女兒再自盡麼?”
孫紅喃喃自語道。
“大概是爲了避免被怪物吃掉吧。”
施豪看着窗戶上留下的一枚肢爪印記,嘆息道:
“面對詭異爆發的災禍,也有人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畢竟死亡是很簡單的事情。
但被詭怪當場吃掉,卻是難以想象的折磨。
尤其是對普通人來說,就更是如此了。”
屋內的氣氛一時變得有些凝重。
衆人完全能夠想象那天當祭典出現變故之後陳家村發生的種種慘劇。
眼前這一幕,不過是一個片面的呈現罷了。
“這屋子不久前應該有人來過。”
朋克少女卓寧寧盯上地上那處新鮮腳印,眉頭皺的極緊。
施豪和孫紅看過來,臉色同樣變得難看下來。
屋內出現新鮮的腳印,難說是人還是詭怪。
若是人的話,也不一定是盟友。
若是詭怪,那就更不用說了。
一時間衆人的心全都提了起來。
紛紛扭頭看向蘇墨:
“蘇先生怎麼說?”
蘇墨查看着茶几上記載的幾味藥方,聽到詢問後卻是漫不經心的回道:
“放心吧,我們都到了這裡,基本上沒有什麼太大的問題了。
和外界那些堵滿街道的怪物相比,這些就算有怪物,那都是小問題。”
聽到這話,衆人也都稍稍放下心來。
之後,在蘇墨的帶領下,他們邁步走出閨房,開始探索起韓家的大院。
藉着燭光的映照,他們大致能夠看清院內的狀況。
斑駁的小路早已被荒草遮掩。
偶爾能從其中看到一些瑣碎的屍骸,乃至死亡的污跡。
很多屍骨都是普通人的骨體,但也有一些出現了明顯的異化。
顯然,在祭典發生災變之時,就連遠在韓家的一些留守者,也不可避免的出現了異化的症狀。
可見那場災變的影響範圍之大。
而在踏入前院的連廊時,他們終於遇到了一隻活物,一隻活動着的物體。
他穿着破爛不堪的紅色祭袍,頭上扣着一頂黑色的發冠。
發冠下的臉龐早已發黑枯敗,眼眶和嘴巴全都黑洞洞的,身體無比干癟,彷彿骸骨的表面蒙上了一層人皮。
“這是人符?”
蘇墨兩眼微微一眯。
人符,即是祭典上的舞者。
在祭典開啓之前,人符將會仿照傳說跳起獻神之舞。
之後纔會舉行正式的祭祀儀式。
但問題在於,根據日記上的記述,人符的選拔十分嚴格,一共只有十二人,俱都出自韓家。
在祭典上,這十二人將會在儀式前跳起獻神之舞。
按道理來講,他根本就不該出現在這裡。
不等衆人想明白,察覺到這邊動靜的人符,同樣動了起來。
他起身急掠,身形化作赤影,速度之快,以至於施豪等人根本反應不過來。
而等他衝到近前猛地停下,就見蘇墨隔空捏着他的腦袋。
接近攝青級的詭物,此刻在他手中就如同玩具一般。
“讓我來瞧瞧你的腦袋裡面都裝着些什麼。”
蘇墨眸中綻放出光亮,瞬間將其本源捏碎,讀取了內中蘊藏的記憶。
殘存的記憶十分模糊,且又凌亂不堪。
不過和先前被他殺掉的陳挽星相比,倒讓他看到了幾幅有用的畫面。
“原來這是災變那天提前逃走的幸運兒麼?”
韓軍,即是眼前這人的姓名。
他與十二人符之首的韓破虜,在災變爆發之際第一時間察覺情況不對,立刻朝着家中逃去。
未曾想即便逃到了家裡,也依然無法避開身亡的結局。
比較幸運的是,他們脫離了外界無限的祭典輪迴,成了遊蕩在韓家的孤魂。
當然要是進入異域的外來者不知道這一點,在夜間躲到了韓家,搞不好就會當場送命。
“走!我們繼續。”
跨過地上的破爛祭袍,施濤等人全都緊跟在蘇墨身後。
穿過幾處廊道,循着韓軍的記憶,來到了正廳裡面,衆人的腳步不由得猛然停下。
空氣中瀰漫着淡淡的血腥氣。
而在掛有一副對聯的板壁之下,兩道身影靜靜的矗立着。
此刻聽到外界的動靜,靠左的一人扭過頭來,赫然是一張無比年輕的臉龐。
他看起來也就二十七八的樣子,身上穿着現代人的服裝。
蘇墨一眼就認出來,這人正是在交易會上與他交易詭修會基地情報的葫蘆娃。
沒想到這傢伙竟也淪落到了異域之中。
幾天下來,也不知道死了沒有。
正想着,旁邊的孫紅卻一臉震驚的喊道:
“鏡,鏡像人?!”
只見右邊那人同樣扭過頭來,露出的面龐卻和施濤長得一模一樣。
經過了先前蘇墨對卓林宇屍體的講解,他們已經知道了鏡像人的存在。
原本對於這一說法他們還抱有些許懷疑,沒想到在這裡竟然又看到了一例。
“本來我還覺得你十分走運,這麼長時間都沒碰上。
加上前院還有那個怪物守着,我也很難跑出去。
沒想到一轉眼的工夫,你竟然自己送上門來。
看來上天終究還是站在我這一邊的。”
施濤的鏡像人盯着他的本尊,兩眼一陣發亮,顯然已經放棄了各種掩護的措施。
一旁的葫蘆娃,又或者是囚牛,同樣微微皺起眉頭,目光奇異的盯着蘇墨:
“我的記憶告訴我,我的本尊對你有些想法,想要找機會除掉你。
按道理來講咱們倆應該是同一陣營的。
只要你幫我找到本尊並將其吞噬,我可以不殺你。
不過……”
說着他又瞥了眼身旁的施濤鏡像人,搖了搖頭道: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我的同類都對你們表達了那麼強烈的殺意,現在再和談怕也很難起效了。
那就殺了你好了,權當是滿足本尊的遺願了。”
伴隨着話音落下,囚牛的鏡像人率先向前衝來。
5階的實力肆無忌憚的爆發而出。
直欲當場擒殺蘇墨。
至於旁邊的施濤鏡像人,同樣對着施濤那邊衝去。
遵循着本能想要將其吞噬。
看着這兩人,蘇墨啥也沒說,一巴掌將他們倆抽成一堆霧氣。
直讓準備迎戰的施逃,卓寧寧三人措手不及。
“廢話半天,也沒說出幾句有用的信息,留你們何用?”
蘇墨罵罵咧咧的,徑直向前走去。
他已經看出來了,這兩人留在這裡,並不是單純的被外面的韓軍堵住。
韓軍雖然實力強大,卻並沒有多少理智,真想從他身邊逃走,有的是空子可鑽。
這兩人之所以會滯留此地,純粹是因爲在這裡守株待兔。
蘇墨看着銘刻有對聯的板壁,沒有任何廢話,凝出一隻空氣大手,猛地朝板壁抓去。
就見平實堅硬的板壁忽然大片的破碎開來,唯獨只有中間格外堅挺,屹立不動。
那赫然是一面直徑約有一米五的古銅金屬構件。
構件的表面印刻着無數的陣紋,閃爍着細密的微光。
施濤等人兀自感到震驚不已。
完全沒想到這板壁之下竟然另藏玄機。
“竟然是一面印刻了三品陣法的陣盤,難怪那兩個傢伙都被擋在了外面,這可真是出乎意料的收穫。”
蘇墨看着那面古銅陣盤,心中也是欣喜不已。
陣盤,一般都是用各類靈材煉製,專門用來銘刻陣法,用以隨身攜帶,保證移動性。
像厚土陣那樣的護宗大陣,雖然威力十分可觀,但卻無法移動,操縱之時需要耗費更多的精力。
而陣盤,煉化之後一般都十分小巧,隨時隨地都可展開大陣,雖然因爲銘刻的陣紋往往十分有限,再加上操縱者極少,使得陣盤上陣法的威力往往不夠強大。
但那也只是相對而言,只要有了足夠高階的陣盤,銘刻了足夠高階的陣法,對於低階同樣能夠形成碾壓之勢。
就比如說銘刻在陣盤上的四品攻擊陣法,碾碎法師境以下的修行者根本不在話下。
不過能夠承載四品陣法的陣盤往往十分稀有,比同階的法寶更加稀缺難覓。
而現在,卻能找到一座三品陣盤,已經可以說是狗屎運爆炸了。
“既然連韓家都有這樣的寶貝,想來同爲三大家族的柳家和陳家應該也差不了多少。”
“等這邊重啓祭典,可以順帶着過去瞅瞅,看看能不能發掘出其他寶物。”
蘇墨心中想着,手上也沒有停止動作。
他知道觸動陣盤必定會引起陣法反擊。
只可惜三品的陣法對他來說根本就是毫無意義。
更別說這陣盤上的陣紋因爲常年的磨損,現在頂多也就維持二品的防護力量。
用以阻攔那兩個鏡像人完全不在話下,但要想阻攔他那就搞笑了。
何況他也僅僅只想拿到陣盤而已,上面的陣法對他來說完全沒得用處。
手女必定能在這陣盤上面繪製出更好的陣法。
一念及此,蘇墨凝出的巨掌已然落在陣盤之上。
在陣法觸動的瞬間,那隻巨手便以肉眼都無法看清的速度,立刻將陣盤上的一部分陣紋直接抹去。
剩下的陣紋微微亮了亮,繼而全部熄滅。
龐大的陣盤在靈力的馭使之下,迅速變小,化作酒瓶蓋大小的圓盤,落入蘇墨手中。
而就在陣盤落手的瞬間,黝黑暗沉的地下通道里面立刻傳來尖銳的嘯聲。
兩點銀光,猛地向外躥來,閃電般命中蘇墨的精神力屏障。
察覺到攻擊無用,底下的人試圖還做掙扎,卻被精神力化成的繩索盡皆捆縛,直接拖了上來。
看到五花大綁且滿臉震怒的兩人,施豪等人頗有些困惑。
因爲他們並不認識眼前這兩人。
反倒是蘇墨,將這兩人與宋如淵事先給的圖像對上了。
“想不到你們都還活着呢,老宋要是知道了,肯定會高興的。”
聽到這話,姚文凱不由得微微一怔,繼而問道:
“您認識宋局?”
蘇墨含笑着點了點頭:
“不止是你們宋局,這次還有薛令主,都一起進來了。”
姚文凱和身邊的下屬聽到這話,頓時狂喜。
在將他們放下來之後,蘇墨也從姚文凱口中瞭解到了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
他們幾天前意外墜入這片異域時,一共有六個人。
後來在探索異域的過程中,又結識了一些散修。
最後因爲鏡像人,詭怪等各種因素不斷減員。
到現在就只剩下他們倆。
並且都還被兩個鏡像人堵在地道下面,沒辦法出來。
要是蘇墨這邊來得再晚幾天,就只能給他們收屍了。
一通聊完之後,得知蘇墨等人是過來尋找那件祭器,準備重啓祭典,姚文凱表情有些猶豫的說道:
“那件祭器就藏在地下的貢室裡面,我們遠遠的看到過,只是恐怕很難拿出來。”
“哦?這個怎麼說?”
蘇墨饒有興趣的問道。
“因爲貢室裡面存在一個怪物,我們好幾個同伴,都死在了他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