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師和法師最大的不同之處在於，聖師已經感悟了法則。
法則是構成世界的本質，是凌駕於靈氣和諸多異力之上的一種力量。
越是強大的聖師，便掌握着越多的法則之力。
對應詭怪邪祟之流，同樣也是如此。
原本十兇作爲堪比巔峰聖師的邪王，其本質遠超一般的聖師。
更別說是聖師以下的法師了。
哪怕分屍封印之後消磨了這麼多年。
正常情況下也絕不是普通法師所能處理的。
不過現在，看着場中正在不斷復甦的魔影，蘇墨卻突然有了全新的感悟。
他向一邊的江仁昌問道：
“這魔影如果是被封印的十兇殘屍，那麼外圍的那些黑霧又是什麼東西？”
江仁昌神色微微一怔，忽然也反應過來。
剛剛一系列事情發生得太過突然，以至於他都差點忘了，在這尊殘屍魔影之外，還存在堪稱海量的黑霧，正不斷侵蝕着這座夢境都市。
現在給蘇墨一提醒，江仁昌腦海中猛然閃過一道亮光：
“那些黑霧……其實也是魔影的本質？！”
“不錯。”
蘇墨點頭應道：
“依據先前的諸多情報，我們大略可以推斷出過去發生的事情。
上古時期，十兇桑奇慘遭分屍封印。
但到了近代，它其中的一處封印意外破損了一點。
爲了能夠突破封印，它費盡全力探出了一絲本質，試圖從外界汲取力量，發展壯大後破開封印。
但讓它沒想到的是，彼時這世間仍舊處在絕靈時代，外界沒有絲毫的異力，它根本就補充不到力量，甚至因爲這個原因，他探出去的一絲本質要不了多久就會徹底消散。
絕望之下，它做了一個決定，以那一絲本質化作邪念，污染了柳含絮，借其生命和瘋狂的意念轉化成了異物【至神牧羊圖】，以此留存於世。
等到靈氣復甦之後，它開始緩慢汲取外界力量充能，終於在最近覺醒，將所有曾經觀看過畫作的觀衆拖入夢中，試圖藉助他們的力量破開封印，徹底復甦。
爲了復甦，他做了三手準備，第一是以逸散出的濃稠黑霧侵蝕整個夢境都市，化作自身的養分。
第二便是以咒印釋放無數的黑霧夢獸，既能夠狩獵那些普通人的精神體，又能夠篩選出合適的信徒，爲復甦提供一條退路。
第三就是對封印進行僞裝，篡改他人的認知，使得外人誤以爲是咒印進行破壞。
現在，第三條路它已經走通了，長存於影的魔影得以放出。
但這一魔影並不完整，和巔峰時期相比，差距極大。
如果我們把十兇桑奇看做是完整的一，那麼這處封印裡的殘屍僅僅只有五分之一。
而出現在眼前的魔影，恐怕只是那五分之一中的幾十分之一。
這殘屍中的絕大部分都因爲時光的流逝而被封印磨滅了。
僅剩下的少許，現在看來至少得分成黑霧，咒印，魔影這三部分。”
“魔影確實很難消滅，這並不只是因爲它擁有法則之力。
要知道法則之力也是能被靈力消磨的。
哪怕這中間的差距大到了一百比一的程度。
終究還是能夠磨蝕掉的。
這其中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爲桑奇具備某種特殊的能力！
經過先前的不斷碾殺和不斷復甦，我大約猜到它的這種能力是什麼。
但要確定下來，還要經過後續的驗證。
所以讓我們兵分兩路吧。”
蘇墨對着江仁昌和薛蘭素等人說道：
“我去對付外界侵蝕過來的黑霧，至於你們，則負責整座城市裡的各處咒印。
以你們那本太虛煉魔經的威力，再加上這麼多的人員加持，完全可以從頭到尾一路念過去，這樣絕不會出現什麼漏網之魚。”
聽到蘇墨這麼說，江仁昌和薛蘭素略作沉思，便紛紛答應下來。
隨即衆人開始整理隊伍，並由江仁昌傳授太虛煉魔經的內容。
在此期間，蘇墨也沒有耽誤時間，他將那隻殺不死的魔影用精神力封住，化作一顆圓球隨身攜帶，而後徑直朝着距離最近的一處霧潮衝去。
來到近前，只見那黑霧高達數百米，宛如看不見邊緣的牆壁一般，橫壓而來。
黑霧所過之處，城市的地面盡皆爲其吞噬。
隱隱能夠看出在吞噬都市的各處建築之後，這黑霧正在緩慢變得濃郁，吞噬的速度也在逐漸加快。
而且隨着他的到來，那霧潮也劇烈的涌動起來。
黑霧中似是有什麼怪物要成形朝這邊衝來。
“看樣子已經感應到了我手中封印的魔影，聚合是一種本能麼？”
蘇墨沒有猶豫，他伸手張開，朝着兩邊猛地推去。
眨眼之間，雄厚磅礴的氣血之力驟然自他體內爆發。
宛如噴發的岩漿一般，血紅色的煙氣朝着不遠處的霧潮衝擊而去。
那些剛剛形成的各種黑霧猛獸，尚未來到近前，便如積雪般被赤紅血氣瞬間燒化。
赤紅血氣所形成的風潮與黑霧凝成的霧牆正面相撞。
恍惚間似有一聲洞天徹地的轟鳴，傳向四面八方。
無數的建築玻璃轟然破碎開來，就連附近幾條街道都被整個掀翻，遠遠的拋飛出去。
而在正面相撞後僅僅只過了不到一秒鐘。
那澎湃得彷彿讓人感到絕望的黑色霧牆，便轟然垮塌下來。
赤紅的血氣潮滾滾朝着黑霧內裡衝去，燒燃周遭所遇到的一切。
但這種肆意的燃燒並未能持續多久。
很快蘇墨就看到更遠處正在吞噬其他地方的黑色霧氣，全都朝這邊極速匯聚過來。
彷彿援兵一般，共同抵抗赤紅血氣的侵蝕。
“不夠！”
“還不夠！”
“遠遠不夠！”
蘇墨邁步向前走去。
每一步落下，赤色血氣形成的洪潮都會極速向前退去。
壓着大片的黑色霧潮急遽退縮。
外界的黑霧回源得更快了。
到了最後，所有的黑霧全都被收攏回來，形成一道正面抵抗的狹窄霧牆。
蘇墨看着那在赤紅血氣下苦苦掙扎的黑色霧牆，眼中流露出了一抹失望：
“曾經的十兇就只能做到這種地步嗎？！”
他搖了搖頭，身體後仰繃緊，一拳豁然砸出，攜帶滅世之威，直衝黑色霧潮而去。
眨眼間，霧潮中央地帶最爲堅固的區域，受到了致命的衝擊。
一拳之下，整道狹窄的霧牆，中間直接出現了一道巨大的空洞。
無數殘餘的煙氣朝着這處空洞快速收縮，試圖將其填滿。
趁此機會，外圍的赤紅血氣快速將其碾壓消磨。
很快，先前那足以圍困整座城市的澎湃黑霧，就只剩下卡車大小的一團。
接着這一團又在赤紅血氣的碾壓下繼續變小，直到變成了拇指大小。
這時候它彷彿已經變成了黑色的晶石一般，再難進行壓縮。
蘇墨也沒有耽擱時間，直接將先前封住的魔影拿出來，丟了過去。
很快，那道魔影就與黑色晶石融合到一起，沒有絲毫的排斥。
蘇墨再度將其封住，感受着那黑亮晶石透露出的些許恐慌，他嘴角不由得微微一挑。
轉回都市，蘇墨很快就找到了江仁昌一行。
他們一路正在念誦太虛煉魔經，澎湃的聲浪朝着四面八方擴散而去，不斷吸引着隱藏的普通人，以及那些仍在活躍的黑霧夢獸。
但那些夢獸全然不是衆人的對手，往往還沒衝到近前，就被太虛煉魔經的煉化之力給當場煉掉了，看起來毫不悽慘。
等到蘇墨加入其中，煉化的威能再次登上一個臺階。
那些隱藏各處的咒印頓時迎來滅頂之災。
待到將整個夢境都市徹底掃蕩一空，蘇墨沿着那暗中隱藏的痕跡，找到了最後一處咒印。
那咒印並不生產各類詭譎強悍的夢獸，反而不斷的衍生出咒印，似是要烙印在夢境都市的各處，簡直可以說是咒印之母。
等到用太虛煉魔經將其煉化之後，果不其然，最後還是殘存了一縷本質。
這一縷本質又再度和封印中的黑亮晶石融合。
融合之後，那晶石中所蘊含的恐懼感已經無從遮掩。
甚至連晶石表面都隱隱形成一道惶恐求饒的面孔。
看到這一幕，江仁昌和薛蘭素等人只感到無比驚奇。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薛蘭素徑直出聲問道：
“爲什麼它會怕你？”
蘇墨舉起晶石，微微笑道：
“因爲它知道，從現在開始，我隨時都能殺了它！”
看到周圍人臉上的訝色，他繼續解釋道：
“這殘屍將自己分成了三部分，無論殺掉哪一部分，只要還有殘餘的本質在外，就會立刻復活。
唯獨只有將它全部集齊，才能一次性把它給滅掉。”
江仁昌聽到這裡，頓時感到十分困惑：
“等等，我記得桑奇是被分成了五等分鎮壓封印，如果它真的具備這樣的力量，當初的那些聖師們爲什麼會將它分屍封印？
而且如果它真的具備這種能力，現在我們面前的僅僅只是五分之一的殘屍而已，還有五分之四在其他地方，這豈不是說我們還是沒辦法殺死它？”
蘇墨嘴角升起了一抹笑意，淡淡道：
“誰跟你說這還是千年之前的桑奇了？”
江仁昌滿臉愕然。
蘇墨繼續說道：
“我剛剛在獵殺的過程中已經大致理解了當年那些聖師們的打算，最初的十兇桑奇可能具備某種特殊的能力，確實難以殺死，以至於他們不得不將其分屍封印。
但這封印並不單純只是封印，依據你先前所描述的那些封禁符文，其中有一部分是具備催生靈性的功能，我後來纔想明白，他們將殘屍封印各處之後，實際上還想那些殘屍誕生新的靈智。
這樣一來，萬一將來這些殘屍未能被封印徹底磨滅，等它們復甦回到世間，彼此之間將成爲生死大敵。
因爲各自都具有靈智，爲了融合，爲了恢復原來的本體，它們將互相爭鬥，彼此吞噬，這種極爲嚴重的內耗是先人們留給後輩的最後一個機會。
你們現在所見到的這份殘屍靈智，大概率不是來自當初的桑奇。
包括這種分屍而活的能力，可能也是因爲他處在分屍狀態下，靈智覺醒後獲得的新能力，爲的就是避免曾經遭遇的這等慘劇。”
薛蘭素等人臉上全都流露出恍然之色。
蘇墨看向手中那顆黑亮的晶石，平靜道：
“下輩子如果能投胎，爭取做個人吧。”
他右手猛地一捏。
手中傳來“咔吱”一聲脆響。
看起來無比堅硬的晶石竟在瞬間崩碎成無數齏粉。
繼而這些齏粉在精神力的磨蝕下迅速消散開去。
等到最後一縷粉末也化作虛無。
場上衆人，包括江仁昌在內，所有曾被攝入夢境的人們，全都有了種如釋重負的輕鬆感。
於是他們知道，引導此次夢災的罪魁禍首，是真的死掉了。
而當桑奇殘屍徹底消亡之後，衆人的身上也都陸續開始流露出光點。
很快，一道道人形就化作光點散去，大家都知道，他們在現實中馬上就要醒過來了。
除此以外，構成整個夢境都市的龐然地域也在不斷的崩裂分解。
大地的轟鳴不絕於耳，眼瞅着遠處高聳的大廈也在大量倒塌，漸漸變得虛淡，從此方世界消失。
最後場上只剩下蘇墨和薛蘭素兩人。
兩人對視一眼，微微笑道：
“我們外面見。”
伴隨着無窮的熾白光芒，原地驟然失去了他們的身影。
蘇墨回到了柳含絮的臥室中，打眼就見到一旁等候的柳無霜和其他民安局的調查員們。
看到他出來，衆人頓時長鬆了口氣。
蘇墨對着他們微微一笑，旋即將目光投注到那塊破碎的畫作上。
因爲內裡的殘屍本源已經被徹底剿滅，外界留存的這件至神牧羊圖已經失去了原有的韻味，眼下看起來就像是一副普通的畫作。
不過哪怕它已經丟失了異物的位格，蘇墨也不打算讓它繼續留下去。
以防萬一，他伸手輕輕抹過，赤紅色的血氣頓時將其燒燃，連餘灰都沒留下。
而在處置了這件失去靈性的異物之後，蘇墨知道，這件事並未到此結束。
他從殘屍的記憶碎片中得知了另外四處封印的節點。
眼下這一處都動盪到了如此地步，另外四處可能還安安靜靜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