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娘帶着我乘車來到宇文府上拜訪。
宇文伯伯還沒下朝,燁遠哥哥在,見我們來了,滿臉笑容的招呼着,忙前忙後,昨日剛剛相見,今日再見,我不禁打趣道:“燁遠哥哥,連着兩天看見我,是不是很煩啊?”
宇文燁遠嘴角微微上揚,悠悠的道:“倘若每日都能一睹小嵐纔好。”
我尷尬的笑了笑,這也太肉麻了吧,孃親似乎也聽到了,也意味深長的笑了笑。
談笑間,二姐和姐夫攜手而來,“娘,小妹……”二姐賈慕姚的呼喊聲傳來。
“姚兒……”
“二姐……”
娘和我紛紛迎上前去,抱成一團。
待止住了淚,紛紛落座,面對宇文朔遠,我卻不知該如何稱呼了。
按道理說是應該叫姐夫的,但他是宇文燁遠的大哥,這麼多年都是叫他哥哥的,可現在斗轉星移,親上加親,得叫姐夫了,怎麼覺得怪怪的。
“振遠哥哥呢?”我問道,心裡嘀咕着這宇文家的老二怎麼不見了。
“二哥的軍營駐紮在西北,平時是不回來的。”燁遠哥哥回答。
原來如此,原來兩年前宇文振遠已經是西北軍的統帥了,常年駐紮西北,可真是年輕有爲啊。
因爲孃親和宇文夫人的緣故,我們家和宇文家一向親近。在我眼中,老大宇文朔遠性格恬淡,平易近人,這下又榮升爲我姐夫,印象分更是大大提升。而老二宇文振遠的性子比較冷淡,臉色也總是兇巴巴的,讓我有點望而生畏,看來當將軍真是很適合他的。而燁遠哥哥嘛,對我是各種的好啊,每每沐浴在他的笑容裡,就會感到溫暖如春。
“爹……娘……”
一聲奶聲奶氣的喊聲傳來,我擡頭一看,一個胖奶孃懷裡抱着一個約莫兩歲左右的小娃娃,奶孃剛一放下他,小東西就跌跌撞撞的往二姐懷裡撲去。
娘立刻喜笑顏開的對我說:“嵐兒,這是你的小外甥,智桓。”
原來是宇文智桓啊,宇文家的小長孫,這兩天娘沒少唸叨他,這個小東西,還真是可愛得很呢。
我走到二姐身前,抱起小智桓,他似乎有些怕生,輕輕地掙扎,不安的望着我,又抻長脖子去瞧他的孃親,二姐微笑着點點頭,小東西見親孃點頭了,便乖乖的由我抱着。
我伸手捏了捏智桓胖鼓鼓的小臉,他好不情願地躲來躲去,我嗔怪道:“小東西,小姨想摸摸你也不讓呀。”
小東西嘟起小嘴,小眼睛四處溜達,偏偏就是不看我。
居然不把我放在眼裡,好啊,我威脅他:“小東西,叫小姨,不叫的話我就把你領走,讓你再也見不到你爹孃,快叫。”
智桓一副大義凜然的表情,就是不開口。
我怒了,“不叫是不是,再給你一次機會”,我等了幾秒鐘,“哼,讓你不叫,我……”我正想把這小東西舉過頭頂嚇唬嚇唬他,只見一雙修長的手臂從我懷中把小東西給搶了去。
定睛一看,是宇文燁遠。
小東西跟他可是親密的很,在燁遠懷裡爬來爬去,興奮的叫着:“三叔……三叔……”
我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給他,宇文燁遠看到了,只是淡淡的一笑,騰出一隻手來揉了揉我的頭髮,悠悠的開口:“小嵐,你還是這麼沒耐心,小孩子是要哄的。”
娘、二姐、姐夫、奶孃等人都笑意盈盈的看着我們。
我打掉他的手,憤憤的坐回椅子上。
宇文燁遠含着笑望着我,把小東西交到二姐手中,轉回來坐在我旁邊。
我表示很嫌棄的往裡面挪了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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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聽見外面有家丁傳報,說是老爺回府。
是宇文伯伯回來了,一干人等趕忙起身迎接。
多年沒見,宇文伯伯還是這麼的精神抖擻、神采奕奕,一身藏藍色的官服更顯得他身份尊貴,低調而又不失典雅,和藹的臉上滿是慈祥的笑容。
小輩們先施禮,隨後孃親溫婉的道:“宇文老哥,今日到府上叨擾了。”
宇文伯伯笑着道:“賈夫人言重了,您能到此一番,在下求之不得啊。”
“慕嵐見過宇文伯伯。”我恭敬地福了福身。
宇文伯伯一聽是我,細細的打量了我一番,忙不迭的說道:“真的是慕嵐啊,前兩日就聽三小子說你回來了,一直沒得閒去看看你,快坐快坐。”
宇文伯伯拉着我的手坐在他身旁,和藹地道:“幾年沒見啊,慕嵐越發標緻了,像個漂亮的淑女了。”
“怎麼是像呢,人家本來就是嘛。”我故意賣乖。
“是是,慕嵐說的是,”宇文伯伯特別好說話,一點也沒有丞相的架子。
“慕嵐今年芳齡幾許了?”宇文伯伯問。
“剛剛行過二八之禮。”我答道。
大弋朝規定,女子十六歲成年,成年要行及笄之禮,男子十八歲成年,要行弱冠之禮,男女都要等到成年後方可嫁娶。
“哦,十六了。”宇文伯伯由自點了點頭,又問道:“許了人家沒?”
呃……怎麼上來就問這個,我有些不好意思,支支吾吾的道:“還……沒呢。”
娘在一邊忍不住了,插嘴道:“慕嵐從小頑皮得很,一點兒沒有女孩子的模樣,我還愁她嫁不出去呢,也麻煩宇文老哥給留意留意。”
“娘,”我往娘那裡甩去幾個不滿的眼神。
宇文伯伯呵呵的笑着,眼珠轉了轉,笑眯眯的道:“有人一聽我要幫慕嵐選人家,已經坐不住咯。”
我疑惑的看着宇文伯伯,順着他的眼光望過去,迎上來的是宇文燁遠深沉的目光,漆黑的眸子裡似乎在訴說着千言萬語。
我很不爭氣的臉紅了。
二姐和姐夫早已在底下抿嘴偷笑。
宇文伯伯見狀,輕輕地問我:“慕嵐,你覺得我家三小子怎麼樣?”
我猶猶豫豫的答道:“燁遠哥哥……很好啊。”
宇文伯伯滿意的道:“既然慕嵐滿意,三小子也喜歡你,那不如就把親事定下來如何?”這回宇文伯伯問的是孃親。
這、這、這、也太直接了吧…….還沒等娘回答,我立刻搶答道:“宇文伯伯,這事不急不急的,慕嵐還想多陪陪爹孃呢。”
宇文伯伯笑道:“瞧瞧你那慌張的樣子,我又不是讓你現在嫁過來,只是先把親事定下來,這樣我和你爹孃也能放心了。”
呃……這、這、我好像沒什麼理由再拒絕了,可真的不行嘛,怎麼辦……
“爹,”正當我搜肚飢腸的找理由拒絕時,宇文燁遠開口了,“這事不急,我等她。”
聽到燁遠哥哥的話,心中一陣莫名的感動,更是不知該說什麼了。
娘和我被宇文伯伯留下來吃了晚飯,回到賈府,已是傍晚時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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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一回來,花花就匆匆跑來告訴娘,說岳繡病了,好像是吃壞了東西,已經上吐下瀉了一天了,邊說邊嗚嗚的哭着。
我還以爲是什麼大事,不過是小孩子貪嘴,吃壞了東西而已,至於這麼興師動衆嘛。
“大夫怎麼說的?”娘問花花。
花花哭得跟淚人似的,哽咽的答道:“大夫說……不礙事,開了方子,說服下這藥後,兩個時辰……便可漸好,可現在都四五個時辰了,嶽繡還在吐,娘,怎麼辦啊?”
娘一聽也急了,趕緊跟着花花跑去看孫女。
我沒有跟去,而是默默地回了房,打開藥匣,找出了一小瓶白色的藥片,拿在手裡,去往嶽繡的屋子。
進了屋,大哥不在,估計還沒回來,娘和花花守在牀邊滿臉淚痕,一大羣小丫頭立在一旁候着,看着乾着急。
我徑自走到牀邊,看着嶽繡小臉蒼白,砸吧着嘴,閉着眼,好像一隻病懨懨的小貓。我把藥瓶塞給花花,吩咐道:“快,用溫水給嶽繡喂下半顆,隔四個時辰再喂下半顆。”
花花遲疑了一下,眼巴巴的瞧着手裡的藥瓶,滿臉疑惑。
“去啊,”我急了,“我又不會毒死她,放心,這藥保準有效。”
花花終於應了一聲,按我的吩咐做了。
娘好奇地問我:“嵐兒,這是哪兒來的藥啊?”
“我在江南的時候偶爾也會吃壞東西,就是吃的這個藥,不僅能祛溼止瀉,還能調理腸胃,挺管用的。”我答道。
娘瞭然的點點頭。
服了藥,嶽繡睡下了,花花留下照顧,我扶着娘回房,然後纔回到自己的房間。
躺在牀上,翻來覆去的睡不着,燁遠哥哥的身影總是迴盪在我的腦海裡。回來的路上,娘問過我,對宇文伯伯的提議怎麼看,還問我喜歡燁遠哥哥嗎?
唉,腦子裡面一團麻,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的,明明認爲燁遠哥哥很不錯,明明知道他待我極好,可當宇文伯伯說起和他的親事,我腦海裡的第一個反應就是拒絕,沒有絲毫片刻的猶豫,難道我真的只是把它當成哥哥嗎?
而他的那句“我等你”卻又讓我的心裡一緊,一股奇妙的感動蔓延開來,如果真的只把他當做哥哥,那這份奇妙的感受又該作何解釋,唉,真是剪不斷理還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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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花花就風風火火的跑來,告訴我嶽繡的病完全好了,又誇我妙手回春,又讚我華佗在世。其實哪有她說的那麼誇張。
在江南的這四年,我沒少蒐羅上好的藥材,江南的藥材種類齊全,藥效顯著,這是北方比不了的。這次給嶽繡吃的小藥片,雖說只治個嘔吐腹瀉、脾胃虛溼而已,但卻能藥到病除,還有滋補的療效。
想當年在盛柳山莊,我常常引誘柳莊主的千金柳茉笙,和我一起偷偷跑到廚房胡吃海喝,江南人可以吃的東西比北方多,飛禽走獸、珍奇海味,應有盡有,我這個北方人的腸胃還真有些不習慣,偶爾偷吃完就會腸胃不適、上吐下瀉,我不敢驚動柳莊主,就只能忍着。
後來,被柳茉笙他哥、盛柳山莊少莊主、那個討厭死人不償命的柳大冰塊知道了,他就給了我這瓶藥片,吃下藥之後我的腸胃還真的漸漸好起來了,偷吃再多也不怕了。
這麼想想,那個柳大冰塊也不是那麼討厭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