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chapter 16

這是, 藍璃最後一天到公司上班。

昨天,與新助理的交接已經完成。

她收拾好東西,準備要走。

一轉身, 滿滿感動。

有人送花, 有人送禮品, 有人送零食……

一切發生得很快, 等她恍過神來, 所有人已經正襟危坐,故作忙碌。

現在是上班時間。

她的眼有點酸,點頭, 微笑鞠躬,表示感謝。

回望了總裁辦公室的那扇門一眼, 她頭也不回地離開。

人的個性是習慣堆起來的, 怎麼捨得輕易丟棄?

習慣是個好東西, 也是一個壞東西。

人總要有新的體驗,就好像穿鞋, 穿久了,光着腳走路,就會有一種全新的體驗。

然而,光腳一旦遇上了玻璃碴,就容易受傷。

利天卓站在落地窗前一動也不動, 手中緊緊握着裝滿紅色液體的高腳杯。

他從未想過, 一句話的殺傷力竟有這麼大。

他感覺, 身體已被江冷淮的話撕裂。

藍璃現在是我的人, 你和她已經分手了, 現在你又有什麼資格來管我跟她的事?

忽地,他揚臂, 把手中的高腳杯甩了出去,力道猛得讓高腳杯直直落在牆上,粉碎墜地。

裡面的液體鮮紅得刺眼。

就像,他的心。

他以爲,也許他還有機會讓她回到自己身邊。

他以爲,她只是跟他鬧鬧脾氣,只要他堅持住。

呵,他以爲啊……

雨點駕雲御風落在了鼻尖上。

她,不躲不避。

路邊花壇的枝葉下有一隻小小的蝸牛,正在掙扎着爬進草葉,尋找避雨棲身之地。

她坐在花圃,不走了。

天空就算有再黑再厚的烏雲,也遮不住驕陽的光輝。

沒事的。

沒有他,日子還是照過。

太陽還是照樣升起。

沒什麼大不了。

淚水嘩啦啦,她輕聲抽泣,用淚水將心中的酸澀釋放。

愛永遠是一個平衡的木馬,稍有偏斜,就會失去原來的穩定,不是一方被驕傲摧毀,便是另一方被自卑壓倒,這都不是相愛的人想看到的結果。

一個釦子扣不對了,就註定整排扣子都錯到底了。

看見來電顯示,正在開會的江冷淮掛起溫柔笑臉,宣佈散會。

“小璃兒,你怎麼這個時候打電話來,不用上班?”他問。

“想跟你道個歉。”藍璃強自振作精神,“然後問問你那裡有沒有適合我的位置?”

“有,當然有!”只要她家的那位真捨得放人!“你在哪?我去找你,我們面談!”

藍璃看着大馬路想半天,最後決定趕緊讓自己找到工作,別被自己的思想折騰到心力交瘁,第一個想到的,自然就是江冷淮。

“我明天就可以上班嗎?”她自顧自的問,“工作越忙越好。”忙到不要讓她有機會空洞失落。

江冷淮在那一頭皺眉,“你是找虐?你不知道人要偶爾偷懶一下才不會得癌症,纔不會過勞死?!”

“江三水,你狗嘴裡吐不出象牙!”藍璃的聲音飛揚,但她的雙肩嚴重下垂,“君不見長鬆臥壑因風霜,時來屹立扶是堂。”她很累,累到快要撐不住,她的聲音卻仍然飛揚,“我是越忙越起勁的人,閒不住,你有沒有看一個廣告?海飛絲的,廣告裡有一句廣告語,‘去屑要我等,不可能’!你現在就給個準話,不行的話,我投靠別的公司去!我可是看在你是我的老朋友的份上才優先問你的!”

他嘆氣,“要不要我學救護車的聲音?”

她乾笑兩聲,直接掛斷電話。

他再撥,再打,她是他見過最狠的女人,他說一句笑話,她非但沒笑,還直接關機。

江冷淮在藍璃的家門外,守株待兔。

沒等到人,傍晚已過。

開車,他準備明天來找她。

車子轉彎,紅燈。

紅燈轉綠,他的眼閃過一抹熟悉倩影。

原來,她就坐在離家只有一條街的,花圃邊。

打了轉向燈,他找了個車位,停車。

“說吧,發生什麼事?”他走到她身邊,蹲下,挑起她的下巴,“難得見你這麼消沉失意,無精打采的。”

藍璃看到江冷淮,有點驚訝,但反駁是第一,“哪有什麼事?!不過是沒有了工作,想找份工作!”

江冷淮沒理她的假話,說:“這不是你難過的主要原因吧?小璃兒,跟他有誤會的話就解釋清楚啊!挽回啊!我纔不相信你們從高中一直走到現在會沒有遇過風浪!不都走過來了?”

她沉默。

他輕聲說:“難道真是因爲我那幾句話?不可能吧?如果真是,分了也好,因爲以後,你們還會遇到各種各樣的江冷淮!饒人才能放過自己,你要是放不下他就不要放,你要是想放下就乾脆一點,你這樣是在和自己過不去。”

她咆哮了,“是啊是啊,說得倒輕巧!哪個人不想做自己想做的事?!哪個人不想說自己想說的話?!誰不想實現自己的夢想?!就算在別人眼裡那種事是蠢到不行,勇往直前嘛!是人都會說,你自己呢?!你不是想追我嗎?!怎麼在我面前就畏縮了?!那天我是懶得搭理你,但你說的話我都聽到了,還有那個吻,別以爲我不會跟你追究就可以在這裡說一套,做一套,你要有膽,你就當着我的面——”

江冷淮一把扯起她,攬過她,吻上她。

她被雨水淋得渾身發寒,被他的吻激得理智全失。

她回吻江冷淮,用最熱烈的法式激吻!

在大馬路上,駐足圍觀的人開始增加,等待公開上演十八禁。

江冷淮嚇到了,推開藍璃。

藍璃笑了,“這種程度就怕了?沒勁!”

轉身,她就走。

他拉住她。

шшш ☢Tтkā n ☢c○ 她的眼在笑,眉在笑,笑得教他無法移開視線。

她說,“你得承認,比起你,我勇敢多了,那麼,你有什麼資格來教訓我?”

他的眉際掀起了輕微波瀾,“勇敢不是意氣用事!我不追你也不是不敢,是我知道沒有機會。”

她搖頭,“亂講!你不是知道沒有機會,你是承受不起失敗,所以,不願嘗試,你預先設定了自己的結局,還來抱怨時事太遲,沒有努力過,甚至連嘗試也不敢的你卻想要對我談高調,你不覺得自己太沒說服力?!”

“是啊,我承認我不夠勇敢!這樣你會覺得舒服?!”

她不說話,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他說,“小璃兒,你說得對,我沒有資格說你什麼!很多人在很多時候都是不夠勇敢的,不夠勇敢義無反顧地去追尋自己的夢想,不顧所有人的反對去堅守自己的主張,沒有幾個人能真的勇敢!但我們可以鼓勵別人去勇敢!因爲很多人其實只需要一點點鼓勵就能向前邁一大步,在你不夠勇敢的時候,能夠有一個朋友在旁邊給你一點勇氣,給你鼓勵,難道你沒有覺得安慰?!沒有得到力量?!沒有想要再試一次?!小璃兒,再試一次!再試一次!當我這麼說,你沒有覺得自己的懦弱少了?!每個人都是這樣的,靠自己是不行的,我們需要朋友,需要親人給予力量,甚至是一段激勵人心的話語也可以!小璃兒,你一個人多久了?你有朋友嗎?你看看周圍,除了我,除了你什麼話都不願告訴他,不願讓他爲你憂心的父親,除了利天卓,你是不是一個人?!小璃兒,你一個人太久了,久到不夠勇敢也不知道找個人靠靠,說說,你就是這樣,纔會在力氣耗盡時,找不到出路!你要知道工作是死的,人是活的!小璃兒,看看這個世界!”他要她直面在路上奔馳的車輛與疾步行走的人羣,“沒有一個人是隻靠自己就能生存的!”

她本來早就止住的淚滴落不停。

他柔聲問,“現在告訴我,小璃兒,你還好嗎?”

她張了張嘴,想試着對他說,“我沒事,我很好。”

可是,“不好。”她抽抽咽咽,“他回頭了,但他不牽我的手,我沒有安全感,我就把他推開了,只要他霸道一點,堅持一點,我或許會主動伸出手去,他卻只試一次就放棄了,任由我走開。”

他問她,“想不想埋怨幾句?”

“你想聽嗎?”她揉揉眼淚,“大多數的人都無法忍受別人的抱怨。”

他想把她抱進懷裡,他想把她據爲己有,但他只敢想,不敢做,“所以啊,幾句就好,不要講太多哦。”

她破涕爲笑,“算了,我不抱怨,你直接上安慰。”

“怎麼安慰?”他遞面紙,“剛剛都把你安慰得跳腳了。”

“就……”她偏過臉,小小惡意閃過,“跳肚皮舞,小時候,你很擅長的。”

江冷淮的肚皮舞肯定是沒跳成的。

不然,他不會苦命地背一個醉鬼回家。

“江冷淮——”

“在。”

“你有沒有錢?……”

他不想理醉鬼,但還是回答,“那要看你要多少。”

“上千……”

上千?“哦,有的,你要幹嘛?”

“買利天卓。”

“訂做他的沙包擊打泄恨?”他同意,“不用借我的錢,我叫人幫你做一個,全真人版。”完全免費。

“真的嗎?”

“真的。”

“你真的有上千億嗎?江三水,你那麼有錢啊?……”

上千……上千億?“你說的是人民幣還是美元?”江冷淮正要把人交給等候許久的利天卓,一聽藍璃的話,一個踉蹌。

利天卓的眼神要殺人了!

江冷淮狠瞪回去,像在說,‘若不是我打電話主動澄清誤會,告訴你,她的心思,你小子有機會跟我吹鬍子瞪眼?!’

利天卓問心無愧,“我可是把已經進行一半的中東油庫開發案無條件送給你了,你的二十三分五十一秒比比爾蓋茨都值錢了!”

醉鬼抱怨了,不停揮手,“走開!走開!走開!”

江冷淮和利天卓同時不解。

江冷淮問,“小璃兒,怎麼了?”

被利天卓接手的藍璃在利天卓身上一個勁的嗅,江冷淮都看得不自在,別過頭去了。

藍璃突然猛地推開利天卓,退得遠遠的,退到江冷淮身邊,她搖晃着腦袋對江冷淮說,“江三水,你真把利天卓買來了?……上千億耶……你一下子就把他買到我身邊來了……這可怎麼辦?”她好睏擾的,“你都不給我一點時間準備,我還沒想好要怎麼接收他啊……你這效率……江三水……呃……”

吐,吐,吐,她差點沒把膽水吐出去。

利天卓拍她的背,暗示江冷淮退散!

江冷淮也不想看他們卿卿我我。

利天卓看了看黑暗的別墅,“鑰匙在哪?”

她皺眉推他,“走開!走開!走開啦,討厭鬼——”

利天卓的臉色黑了,把藍璃帶上車,直奔自己的住處。

車子開得飛快。

藍璃吐得厲害。

他頻頻看她,回想起與江冷淮的對話,又是一陣心悸。

江冷淮說:“看到她的手機號碼,卻是我的聲音,生氣了,憤怒了?想要掛電話?想後悔的話,可以掛,反正爲情自殺的事件在這個社會又不是大不了的頭條新聞,我打這個電話是不希望她死了之後,你不能瞑目,給你一個三秒的考慮機會,要不,把中東的開發案免費轉給我做,要不,後果自負。”

“江三水,你在跟誰說話?……哦,你拿的是我的手機……好多人在晃,我的頭很暈……江三水,你快一點去叫他們別晃了……”

她說話的口氣完全不正常,他想,她喝了很多酒。

毫不猶豫地,他趕緊答應江冷淮的條件。

江冷淮說得很少卻又好像很多。

重嘆一氣,利天卓抱醉鬼上樓。

其實,他很清楚她是哪種女人。

可,爲什麼較起真了?

“不是隻有你沒有的,我也沒有安全感。”

開鎖進屋,他把她放在沙發上,輕輕地這麼在她耳邊說着。

他進臥室,找好給她換洗的衣物,再進浴室放好熱水,抱她進浴室,幫她洗澡。

“利天卓,你是混蛋……”

他不反駁,幫她脫衣物。

“利天卓,你是白癡……”

他不反駁,把她放進浴缸。

“利天卓,我更混蛋……”

他不反駁,擠淋浴乳爲她搓洗身子。

“利天卓,我更白癡……”

他沉默到底,手上的動作加快。

“因爲,我竟然還是很想愛是混蛋,是白癡的你……”

揚帆待發的慾望再不想忍耐,他進了浴缸,圈住她的手臂抖然縮緊,他咬牙,“明天你要是下不了牀,都是你自找的。”

她轉過臉,她的脣就在他的脣邊,疑惑皺眉,“你告訴我,你只要有金錢就可以嗎?不在乎用什麼手段,不在乎傷害什麼人?你知不知道,你一心一意往前跑會錯失了身邊最好的女人。”

他放空思維,閉目呆了一會,“那個最好的女人是你吧。我追求金錢錯了嗎?我……我沒有錯,是你沒有理解我,我都是在爲我們有更好的未來努力!”

“爲了未來努力,然後,一直錯過現在嗎?”她現在的表情,完全不像醉了,可又說的醉話,“人生永遠都沒有最後一個追逐目標的……你成功了,我是該快樂嗎?……應該吧,我會成爲人人豔羨的貴婦……我成功改變我的命數,從一無所有的灰姑娘變成所有人都最羨慕的那種女人,可是……我不快樂啊,半點都不快樂,商場你爭我奪,媒體前面的笑容也沒有一個是真心的,我真的不快樂……不快樂……”

他的慾望突然消解,心在壓縮疼痛,狠狠擰扭,快速地幫她洗淨身體,爲她穿衣,不想再聽她說。

她的聲音比他的動作快,“我好懷念我們在倫敦夜市吃的便宜魷魚燒,懷念物美價廉的味道……後來,我嘴裡吃着我叫不出名字的昂貴餐點,心裡卻想着要控制體重,否則,恐怕會被你嫌棄……我問自己……要是知道我們會是這樣的結局……最終還是會用這麼狼狽做結束……我幹麼犧牲平淡卻幸福的日子跟你到倫敦?……爲什麼……”

頭好痛!

藍璃醒來後,頭痛得要爆炸。

一看周圍環境,她驚跳坐起。

這裡……

這裡是……

“你醒了?”利天卓端着醒酒茶走到她身邊,“喝下去你會比較好受。”

她愣愣地接過,他的表情好溫柔,溫柔到她想投入他的懷抱。

她不能!

埋頭,她快速地喝光醒酒茶,速度太快,被嗆得直咳嗽。

他說,“不會喝酒,學什麼失意失態?”

她放下醒酒茶,掀被下牀,看見自己的衣服全換了,詫異擡頭。

他不緊不慢,“緊張什麼?你身體哪個地方我不熟悉?”

她紅臉垂頭,找鞋。

鞋呢?

他把高跟鞋提在手上,爲她套上。

她木木地說,“謝謝。”

穿好鞋,她要離開。

他沒有叫住她。

她走了幾步,停了一下。

關上門,她什麼也不想追究了。

爲什麼她會在利天卓的住處?

昨晚發生了什麼?

不能想,不要想,想也無濟於事。

江冷淮來找她,“利天卓說——”見藍璃面色不對,他趕緊改口,“吃過早飯了嗎?”

藍璃搖頭。

什麼都不要想,什麼都不要問,什麼都不要知道。

江冷淮徑自打開冰箱看有沒有吃的,看了一下後說,“還好,還有些面,我給你煮碗麪吧。”

她下意識道,“你會下廚?”

她有迴應,江冷淮咧開嘴,笑道,“別小看我,我可是上得廳堂,下得廚房,要不要當我的老婆?可以讓你提前預約喔。”

藍璃被他的表情逗笑,“好吧,我預約。”

江冷淮眼神一黯,“可惜,你早就已經被人訂走了。”

聽了他的話,藍璃稍稍平靜的心再起漣漪,“江冷淮!”

糟糕!

江冷淮笑着的臉僵了一下,他趕緊跑進廚房煮麪了。

“香噴噴,熱騰騰的面來了,請嚐嚐小的的手藝!”

江冷淮笑着把面端到藍璃的面前。

藍璃領了情,誠如他說,她周圍有多少人呢?她真不想把他也從身邊趕跑,打起精神來,她笑嘻嘻,“聞起來好香啊!這才發現肚子好餓!店小二,我開動了哦!”

藍璃拿起筷子就開始吃。

對方迴應她的是沉默。

葉寧萱在電話那頭忍不住了,“利天卓,到底怎麼回事?!你倒說話!”

她問他十句話,他連一句都沒回應。

這誰受得了!

“你跟藍璃分手了?!不會吧?!”

“你有完沒完?!一直打電話來!都說我跟她不可能做你的伴郎伴娘了!我跟她,分、手、了!”說這話的同時他心底有股怪異的感受,很澀、很悶、也很煩,“她提的,她跟我在一起不快樂,寧願沒有跟我去倫敦,我爲什麼還死皮賴臉?!分就分!感情的事本來就是分分合合的,無法定向,都什麼世紀了,你這麼大驚小怪,天都塌了似的,有病啊?!”

葉寧萱掛了電話。

利天卓以爲葉寧萱不會再煩他了。

誰知一個小時後,她又打電話來,“我問過藍璃,她證實你們分手了。”

利天卓沒有說話,只有沉重的呼吸聲透過電話線傳遞。

葉寧萱說,“利天卓,你不是這麼膽小的人啊!怎麼一碰藍璃總沒轍?!以前,我跟她說,不看好你跟她,她說她有信心。當時,我不相信你們能夠挺到結婚,可是,你們那麼艱難都挺過來了。後來,我想,不可能有什麼會把你們兩個分開,你們兩個卻一個支支吾吾,一個自暴自棄!想幹嘛?!急死我?!當我看好你們兩個的時候,當事人卻轉身走開,是怎樣?!”

找不到來時的路,無法回頭。

利天卓仔細地想過藍璃說的他們之間的問題,但是,直到現在也還是不知道自己的想法,或許葉寧萱能給他答案,他說,“她不喜歡現在的我。”

“她終於這麼說了!說實話,我也不喜歡,可是,不喜歡能改變喜歡嗎?不可能吧,她還是想跟你在一起是不是?我很確定世事變遷,只有你們對彼此的感情沒變,是你們對彼此不確定了吧?”

利天卓說,“她這麼說過。”

葉寧萱沉默一會,“還記得一個故事嗎?你跟我說過的,從前有一個小和尚,站在山坡上看落日,當落日漸漸落下山坡時,小和尚突然大哭了起來,這時,一個老師傅從這裡經過,就問小和尚,問他爲什麼哭,小和尚說,“夕陽是如此的美妙,可無論如何都不能把它留住,所以就哭了起來。”老師傅聽完哈哈大笑起來,對小和尚說,“明知道不能留,爲何還要強求?”你是用這個故事來打發我,希望我放棄你,現在我原封送還給你,既然你和藍璃不能留,分就分唄!”

他……

“利天卓,告訴我,你做得到嗎?別說你能說放就放,對自己這麼不誠實,我會瞧不起你!你現在只有兩個選擇,或者勇敢追求自己的幸福,追求你自己愛的人,讓她愛上你,又或者回倫敦來,跟她斷個乾淨,我幫你物色好女孩,我這個朋友算仁之義盡了!其實,美麗的東西,並不是一定要擁有,只要人們心中時常珍藏着那份美麗就好了。很多時候,分手是給自己時間,也是給對方尋找新幸福的契機,不是嗎?對了,我已經請了藍璃做伴娘,既然你不願做我的伴郎,我會物色其他優質男做我的伴郎。”

利天卓要離開西單的消息傳遍大街小巷每個角落。

江冷淮說,“利天卓他結束了在西單的事業,只留下股份,他是爲了你纔會放下在總公司執權,而來西單這樣一個新成立的分公司吧。”

藍璃坐在沙發上,將下巴擱在膝上,無神的看着江冷淮的胸口。

“我跟他的一切都結束了,別再提了!”

“藍璃……”江冷淮按着她的肩。

藍璃撇開臉,不再說話。

江冷淮嘆了口氣。

她能欺騙自己多久?

她的笑容正在一點一滴溜走。

江冷淮看在眼裡,悶在心裡。

他知道下這個決定對她而言是困難的。

四天後的深夜,藍璃接到了一通電話,是利天卓打來的。

她整個清醒過來,心跳猛然加快。

“我現在在陡願巖的山頂等你,會等到太陽出來,太陽一出來,我就會離開,搭機回倫敦。”

只說了這一句,利天卓就把電話掛斷了。

木然地掩住嘴,藍璃阻止幾乎奪口而出的哽咽。

她低下頭,肩在顫動。

坐了多久,她不知道。

太陽露出的一絲曙光,讓她猛然清醒,臉上滿是淚痕,胸口鼓脹着激越、焦急、不安和更多的思念。

她飛快地穿衣,下牀,連鞋也忘了換,穿着拖鞋就出門。

她邁開步伐,飛快地奔跑着。

站在陡願巖的山頂。

可是他不在。

她怎麼找也找不到他。

她的目光所及之處都沒有他的身影。

陽光明媚,她痛哭失聲。

機場,她坐在人來人往的候車室。

她看着那些旅客提高着大大小小的包,想起與父親臨別前的對話。

“爸,我去參加一個朋友的婚禮。”

“小璃,把我的女婿給我追回來!”

“哪裡——”她看到父親鼓勵的眼神,心暖洋洋的,話全往肚裡咽。

也許人的一生早就訂好了軌道。

航機晚點。

周圍太多抱怨焦躁的人們。

那是在機場候車室裡的一家很有特色的老字號。

她起身,走向機場內置的一家古董修理店。

她一直想進去瞧瞧,一直沒有付諸行動。

與其乾等,不如進去走走看看,打發時間,免得時間把勇氣消磨乾淨。

當她走進去的時候,店裡的老師傅正戴着老花鏡修一臺很古老的錄音機,被他拆下來的零件擺了滿滿一桌子。

藍璃隨手拿起兩個小個的齒輪,把它們靠在一起,誰料對不上齒,老師傅瞅了她一眼說,“它倆根本就不是放在一起的,你那麼做,它們怎麼轉呢?”

她說,“看這兩個齒輪的樣子差不多,放在一塊應該挺好的,怎麼會不轉呢?”

老師傅笑了,“齒輪又不是給別人看的,放在一塊能合適地轉動,纔是配套的。”

他拿起另一個大齒輪,和其中的一個放在一起,果然順利的轉動了,“喏,你看,這一大一小不就對了嗎?光看着好有什麼用?壓根兒就不合適。”

她怔在原地。

她一直以爲自己不可能是利天卓最後的選擇。

不管別人怎麼看都好,適不適合不是看出來的。

“我不和女生做朋友。”曾經,他倨傲地,這麼對她說。

“我在這裡,只爲遇見你。”曾經,他微笑着,這麼對她說。

“只要人想做一件事,就會有一百條路,但是不想做,就會爲自己找一千個藉口……總之,你就是不在乎我是不是會難過,執意要離開我,是不是這樣?”曾經,他低聲下氣,這麼對她說。

“沒有我,你也會過得很好,但是,我不是……所以,在我還沒有改變決定前,你快點離開。”曾經,他背過身,這麼對她說。

“我們別爲這樣的事吵……”多少次,他這麼說。

她怎麼會忘了?

她怎麼會將這些忘記?

驕傲如他,給她的,從來都是獨一無二。

她還有一次幸福的機會。

或許她會失敗,但至少她還努力過,那她就不會後悔。

“叮咚——”

他也會參加葉寧萱的婚禮,毋庸置疑。

從按下門鈴的那一刻起,藍璃就感覺自己的心跳完全靜止。

聽見門內鞋子磨擦地面的聲音,愈來愈近,接着,門後的鎖咔啦一聲。

門,打開了——

利天卓的臉出現在上方,藍璃擡眸看他。

自己是那樣的卑微,卑微到深怕看見他臉上出現疏離的表情,哪怕是一個細微肌肉牽動眉心,都可能將她打入地獄。

利天卓的視線停留在藍璃臉上不超過三秒,不發一語,徑自走進房裡。

他英挺帥氣。

她面容狼狽。

她幾乎是一下飛機便詢問葉寧萱他臨時下榻的酒店是哪家,就直接趕來了。

行李還在身側,她提着行李從他留下的門隙走進屋,關上門。

空氣中飄着淡漠。

利天卓坐在牀沿,長腿疊放在一起,沉默地抽着香菸,一根接一根,幾乎沒有斷過。

藍璃坐在沙發椅上,緊並着兩腿。

“全是我的錯行了吧?!”

熱淚一下子不爭氣地飆了出來,她趕緊伸手抹掉頰上的淚水。

“哪能你說和好就和好,我不同意。”利天卓淡淡地說,保持着同一個姿勢,“我等過你,等了你一夜,你沒有來,你放棄了!你當我是什麼?!那麼不值錢,你說一就一,說二就二嗎?!”

淚已氾濫,她聲音嘶啞,“我們怎麼會變成這樣?!”

他閉上黑瞳,深呼吸着,“我該用什麼角度切入,纔不會猜想你跟江冷淮之間沒有任何的瓜葛?我該用什麼角度切入,纔會讓自己看起來不白癡?!”

利天卓起身,換鞋,“你走吧,我也還有事,我們結束也好,你過你的平凡幸福人生,我追我的金錢銀山!”

藍璃再沒有遲疑,主動抱住他,緊緊摟住他的腰,臉貼着他的側頸。

“駱菱說她跟你聯姻可以——”

“我討厭聽藉口!”

“這不是藉口!”

“不是藉口是什麼?我需要聯姻來鞏固江山嗎?!”

“你不需要,但你不能否認你追逐權勢的野心!”

“人類沒有野心就不會發展,就完蛋了!”

“好,但你的方法不對——”

“那要不要我明天把我的財產全捐給慈善機構?這樣就對了,這樣就偉大了?!”

“你強詞奪理!”

“是你沒有道理,不要理論不過我就說我強詞奪理!”

“我的心已經給了你,再也沒有辦法收回了,你說走就走了,要我怎麼辦?!你要我怎麼辦?!”她淚流滿腮,低喊,“你明知道的,我是多麼愛你!你那麼耀眼,耀眼得讓我的眼睛都會痛,我也會害怕,我也會退縮,我也會不夠勇敢,就怕不能夠一直抓住你,反被你推下懸崖,可是,當我抓不住你的時候,你不能因爲這樣就鬆掉手啊……那樣,我會掉下去,我會粉身碎骨。”

利天卓僵立在原地,許久,他轉過身來。

兩隻手臂從她的背後環過,他將她密密地摟住。

他急促的呼吸聲和她的心跳聲相應和着。

“對不起。”他沒錯,他也低頭,“事情本來沒有問題,是概念讓我們覺得它們有問題。”他將額頭抵着她的,低聲傾訴,“你真是我的剋星!不過,既然選擇愛你了,你以爲我就真的可以說放手就放手?說收手就收手?你曾經對江冷淮說我是二百五,我一直記得,一直害怕你後悔跟着我到倫敦來吃苦,你知道嗎?我努力追求成功是爲了你,爲了讓你看到自己當初的義無反顧沒有錯,我是你真的值得依賴一輩子的人!如果你離開了,我努力追求成功給誰看?看的人都不在的話,有什麼意義?!”

她哭個不停,抽抽咽咽,“這些你又沒有告訴過我……”

他溫暖的氣味撤離她耳旁,緊緊覆住她的脣。

“我的好藍璃,是你沒問。”

許多年以後。

當他們帶着他們的孩子重踏那片向日葵園之時。

她依然記得他們結婚時,他對她說的那句話。

銘記一生的不算情話,卻比情話更動人的情話。

他說——

“我不是太陽神,你不是克麗泰。我是利天卓,你是藍璃,我不鬆手,你也不放手,我們可以走到永遠。”

像一輛駛過黃昏的木輪車,時光穿越愛情的幻境,重返吱吱呀呀的當年。

如果人們從愛情中擡出頭來遠望。

孤獨的現實承載愛情的理想。

在愛的路途上,永恆的不是孤獨也不是團聚。

而是在路途中,相互攙攜着。

那一段追尋,那一段勇敢的歲月。

從容,默契,溫情。

那些爭吵,猜疑,牽掛。

若是有生之年再想起,她還是願意遇見他。

——END

郝幸福•不夠勇敢•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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