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素素燒了一夜,又做了一夜的噩夢,這會兒又緊趕着去東城,心中又盤算着開業事宜,這一路上竟然也沒覺得多麼的疲倦。
等盤算好了,梅素素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兒來,顧不得梅嬸兒正給她擦頭髮,猛地轉頭問道:
“我研製的藥粉呢?還有胭脂水粉呢?”
梅嬸兒嗔怪的瞪了她一眼,板過她的頭來,衝着車角落裡的壁櫥努了努嘴,道:
“我今日起來見小姐還在昏睡着,便將東西用匣子裝了,正想讓老頭子帶過去,小姐便醒了。小姐也是,既是昨兒個就做得了,爲何不昨兒個送過去?”
梅素素只笑了笑,總不能說她覺得最近太過安靜了,心有不安吧?
見梅素素不多說,梅嬸兒也沒再問,細細的給梅素素擦着頭髮,因着路途遙遠,倒也可以仔仔細細的將頭髮一縷一縷的擦的乾乾的,待到一頭烏黑油亮,不帶一點兒水珠兒的頭髮層層疊疊的盤了一個堆雲髻的時候,馬車堪堪在梅妝的內院停下。
這梅妝的地方不是很大,卻很是小巧精緻。前頭是三層的臨街小樓,進門的鋪面不是很大,鋪子後頭一個小間,除了用來接待一般的女客外還可以通往內院以及二三樓。
內院只後頭一個車馬房並小廚房,一間休息室是跟鋪子連在一起的,卻要從院子裡才能進休息室。
二樓隔開了兩個寬闊的小單間,萬一哪個客人之間不對付,也不用怕兩人對上一個不好拆了梅妝。
三樓除了招待更高一級的貴客,還用作儲貨,卻只存放一般的貨物與最近十日所售的梅素素親手調製的胭脂水粉。
梅嬸兒將兩朵珍珠攢的珠花兒給梅素素插上,又拿了兩根銀鍍金的釵子給她插在髮髻上。她左看右看覺得不怎麼滿意,又很神奇的從身上摸出了一個步搖來插在髮髻尾端,端詳了片刻,這才滿意的點了頭。
梅素素下了車,梅妝裡面請來的幾個小丫頭都站在車旁,見她下來,其中一個個子比較高些的上前道:
“梅姑娘,聶老闆與陳太太已經來了,在三樓。”
對外,這家鋪子都說是梅素素與陸玉璇參股,聶順佔大頭,所以這些個請來充當店小二的小丫頭管聶順叫做老闆。
梅素素點了頭,指着馬車道:
“這裡是新研製的胭脂水粉,裡面有名冊介紹,你拿去擺放好,記得與普通的胭脂水粉區別開來。”
“是。綠梅省的。”
綠梅屈膝應了,帶着餘下幾個小丫頭在梅嬸兒的幫助下將胭脂水粉拿去前面店鋪擺放。
這裡一共請了六個小丫頭,一個女掌櫃,一個男掌櫃。
六個小丫頭分別以梅花爲名,爲:綠梅,紅梅,白梅,粉梅,黃梅,梅子,梅枝。
女掌櫃名爲梅妝,專門接待貴客所用,而這裡的一應對外溝通事宜一律用男掌櫃梅恩去執行。
這幾個改名也是梅素素的意見,一切以梅爲核心,而女掌櫃的喚作梅妝也更容易讓人記住店名。
三樓上聶順與陸玉璇早已分別落座,滿屋子的丫鬟婆子之外還
要隔着一個屏風,梅素素一上樓來,陸玉璇便笑了起來:
“還有一刻鐘就開市了,我還以爲你不來了呢。”
梅素素很是不好意思的跟聶順見了禮,這方纔往陸玉璇這邊過來,笑道:
“昨兒個夜裡忙的晚了些,貪睡了一會兒。”
梅素素本沒有上妝,陸玉璇這麼打眼一瞧,可不是眼圈青黑?她指着梅素素的眼圈笑道:
“快快上妝吧,別回頭讓人瞧見了,說咱們的東西不成,連你的黑眼圈兒都壓不住。”
梅素素嗔怪的瞪了她一眼,自有那乖覺的丫頭去拿了陸玉璇的妝奩匣子來給梅素素上妝。
這滿屋子的女子,聶順只帶了兩個貼身的小廝在那邊,真是渾身不自在,他看着中間那扇透雕如意雲紋紅木鑲瓷板刻畫八仙過海屏風,挪了挪身子,這陣仗他還真是沒見過,大概連他母親也沒見過,他素日裡往來的就算是富戶也沒有這許多忌諱,有些人家就是當家主母出來經商,了不起戴上帷帽,跟着兩個丫頭,哪兒跟這位似的?兩個穿着體面的大丫頭,身上的衣料比自己的還好,下面還有四個剛留頭的小丫頭,兩個粗壯婆子並一個看着頗有臉面的媽媽。
剛見面的時候,聶順還沒走到陸玉璇身前六尺處就被人給攔了下來,還沒看清楚陸玉璇的樣貌,人就已經上來了,他後頭跟上來之後,就見這些丫鬟婆子的一陣忙碌,原本在三樓的杯盤碗碟都挪了開去,換上陸玉璇自帶的杯盞,茶葉。
就差用一個紅泥小爐在這裡用自己帶的水現煮茶了。
那邊梅素素上好了妝,又跟陸玉璇說笑了幾句,這邊聶順聽着她們的話頭,好不容易纔插口一句:
“梅姑娘,不知林兄弟在哪兒?”
梅素素微微愣了愣,想了好半天才道:
“不知道啊。”
那副迷茫的樣子讓陸玉璇笑了起來:
“你們一個內院一個外院怎麼就不知道了?”
梅素素對陸玉璇笑道:
“好叫太太得知,我們那裡如今將椘大哥單獨圈了起來,便是連用飯也見不着面兒。”
陸玉璇這纔想起十多天前梅素素問她找泥瓦匠來,說要隔開院子呢,便笑了笑。
聶順不無埋怨道:
“今兒個開張多大的事兒啊,他怎麼能不來呢?”
梅素素掩口笑了起來:
“瞧聶公子這話說的。若是聶公子家中不是經商的,對功名不甚看重,這會兒聶公子也不得出來,當是還在家苦讀呢吧。”
這話帶點兒刺,卻又不輕不重的,似是埋怨聶順提起了這一茬,他盯着那麼屏風忽然反應了過來。聽聞林兄弟說過,這個梅姑娘也是大家出身,那麼規矩當也是重的很了,自己剛纔那麼問怕是惹得梅素素不快了。
而陸玉璇那般說話,梅素素縱然生氣也無法發泄出來,這自己就頂了兩份的怨氣了。
他摸了摸鼻子,頗覺得沒意思起來。
他身後的小廝見自家公子吃癟,很是乖覺的看了一眼更漏,故意沒有壓低聲音,提醒自家公子道
:
“爺,時辰快到了。”
梅素素聞言趕忙看去,陸玉璇也從袖袋裡摸出一個懷錶來瞅了一眼,笑道:
“可不是麼,還有一會兒,咱們下去準備準備吧。”
梅素素笑着扶了陸玉璇起身,兩人卻沒動,等着聶順下去了,兩人才往下走去。
梅素素似是無意的問道:
“太太跟淑媛公主關係不錯,不知淑媛公主今兒個可有何表示?”
漫說陸宗慧現在是公主,就算不是公主,依着她的身份,派個丫鬟婆子過來道聲賀也就給她們添了臉面了,是以梅素素並沒有問淑媛公主陸宗慧來不來。
陸玉璇輕笑道:
“公主大概是不會來了,上次的事情鬧得大家都不怎麼愉快,公主現在心裡還存着疙瘩呢。”
梅素素想起上次在衛國公府見過淑玉淑媛兩位公主,淑媛公主對她是有些淡淡的,似乎還有些防備,遂跳過這個話題,道:
“上次倒是在衛國公府見過淑玉淑媛兩位公主。兩位公主的氣色很是不錯。倒是衛國公府的孫小姐薛小姐不是說要挑選夫婿的嗎?可是定下了?兩位皇子呢?”
梅素素雙目亮晶晶滿臉好奇。
陸玉璇笑着擰了她的臉頰一下,道:
“是你打着要給薛小姐做喜娘吧?”
梅素素訕訕的笑了笑,道:
“衛國公府那是什麼地方,怎麼能輪得到我去當喜娘?我不過是想着要不要跟薛小姐推薦一下我們鋪子裡的胭脂水粉,另對皇子妃的人選好奇罷了。”
因着兩人說話,便都在二樓停住了腳步,陸玉璇看了一眼左右,衆人會意的往一旁退讓了些,兩個大丫頭俱都站到了一樓樓梯處。
陸玉璇拉着梅素素的手往二樓的隔間裡走了兩步,低聲道:
“這事兒也不是什麼秘密,跟你說了也不打緊。如今薛家是尋思着要將自家小姐許配給兩位皇子其中一個呢。”
梅素素眼神閃了閃,很是驚訝道:
“兩位皇子選一個?皇子什麼身份?薛傢什麼身份?怎麼能讓薛家挑選呢?”
陸玉璇是皇家之人,心中自然偏向自家人,她面容微微不喜,卻又無奈道:
“皇家人是尊貴,可是如今太子未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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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國公是開國功臣,大周立國兩三百年,衛國公府已然不只是百年世家了,而是最爲根深蒂固功勳世家,基本除了叛國之罪,便是連皇帝都不能輕易動上一動。
而衛國公家在朝中當官的宗親人更是佔了十之三四,京中權貴,多多少少都與衛國公府有千絲萬縷的牽絆。
陸玉璇話語未盡,梅素素卻已然明白了衛國公的府的想法。
衛國公府能夠在大周朝屹立兩三百年,經歷朝中風雲變幻而屹立不倒,自然有其處事之道。如今國公府爲女選婿,基本便是讓如今依然有些偏向二皇子的天平傾斜。
或傾斜向大皇子,或向二皇子更加傾斜。
不管衛國公選擇哪一邊,哪一邊都會對奪得儲位增加至少三成的成功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