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梅素素忽然染了風寒,接着就出了疹子出來,請了大夫來瞧,說是要傳染的,張夫人便急忙讓梅素素搬出了市舶司,遠遠兒的尋了一處偏僻的小宅院讓她住下了。
趙夫人不放心,潛了丫頭婆子過去瞧,卻被梅素素的人給擋在了二門外,只梅素素隔着門跟婆子說了幾句話,只道是怕過了人過去,牽累了趙夫人,還細細叮囑着來人回頭讓趙夫人將市舶司裡她住過的地方撒上生石灰,用過的東西也都盡數燒了,等着她回去了再伺候趙夫人。
趙夫人聽了婆子的回話,心頭那叫一個舒坦,見了誰都感嘆梅素素會做人,心思細膩,只是可惜了長的那副摸樣,不然自己就爲兒子討了過來當個妾侍,日日伺候着自己才叫好呢。
梅素素這邊大張旗鼓的搬出去養病去了,沈齊氏在方家過的日子卻是悄無聲息。
沈齊氏進了方家,似乎是被人給遺忘了一般,除了鄒姨娘林姨娘兩人時不時的過來瞧上一眼冷言冷語兩句,方尚書似乎壓根兒就不知道府裡多了這麼一個人。
每日裡仍舊去衙裡忙着民衆內遷之事。
如今這沿海一帶,能遷走的都分批遷走了,餘下的一些着實不願意走的,也都遷至了泉州城裡。只是有些地方還有一些人既不願意內遷,也不願意來泉州城,只想着守着自己的一畝三分地,還有沿海各地的富戶,不捨自己的家財不願走。
這沿海一帶以前極爲熱鬧,就算是平民百姓最窮的除了不肯賣力氣的乞丐,哪家哪戶少說也能存下幾十兩銀子,就更不用說那些個商戶門了。
但說沈齊兩家在泉州城也不算頂頂富裕,也給沈齊氏留下了那般的家財,其它的富戶哪家沒有個幾十萬兩的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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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說這些銀子,就是那些人名下的田產也值着不少銀子。
有人將目光盯在了這些富戶身上,別人搬不搬的真的沒人管,可是這些個富戶,那是真的不搬不行!
幾十萬兩銀子,每家摟個數萬兩,那可是上百萬兩的銀子!更別提那些田產了,過得三五年的,倭寇清除盡了,搬出去的人不讓回來,這沿海一帶還不是誰佔着了就是誰的?
方尚書是忙的腳不沾地,沈齊氏和雀兒也是忙的每日裡子時睡,寅時起的,因着兩位姨娘的授意,這全府上下幾十口子的衣服都讓她們兩個洗了。
雖然是幾十口子的衣服,可是這衣服也不是誰都天天換的,每日裡不過一個白天的功夫也都洗完了,偏生鄒姨娘下了令,這上上下下每人每天必須換一套衣服。
時近深秋,這泉州又是臨海,這衣服便極難幹,一件衣服兩三天的功夫還微微透着潮溼,這般一來,方家又費了許多銀子給下人們多做了幾套衣服,免得不能夠一日一換了。
這還不夠,鄒姨娘與林姨娘院子裡的帳幔牀單被褥等等也是隔個一天就換下來,偏生那些東西都是極爲嬌嫩的料子,跟下人們的衣服好歹搓上兩下,用洗衣棒錘兩下不同,那是要極爲仔細的清洗照料的。
沈齊氏與雀兒兩個每日裡忙的真真是要到極晚才能歇下,子時可以歇下已然極爲不錯了,很多時候都是忙到第二日寅時去,趁着各個地方的髒衣服沒送過來,好歹眯瞪上半個時辰,一整天的連口水,連碗飯也吃不上。
饒是如此的熬着,這沈齊氏的姿容更是半分不減的,只是餓了這麼些天,又是辛苦勞累的,臉上帶的那幾分倦色,竟讓人有種“侍兒扶起嬌無力,始是初承恩澤時”的嬌豔魅惑之態來。
鄒姨娘與林姨娘過來看過幾次,每次都被沈齊氏這幅模樣氣的一肚子氣的走了,如此三番四次的下來,這兩個人乾脆也不過來了,省的給自己找麻煩。反正方尚書似乎是忘記了沈齊氏,仍在這裡不管了,她們再上杆子的去折騰人去,萬一折騰出什麼毛病來,讓方尚書想起這麼一個人來,可就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於是一個月後,深秋時分,眼看着就要入冬了,沈齊氏的活計總算是輕鬆起來。
每日裡亥時就可以忙完了,第二日卯時起身便可以了。
如此輕鬆下來,沈齊氏反而病倒了。
趙元清自打沈齊氏走後是日日想天天唸的,可是因着陳凌的話,趙元清也不敢過分輕慢了,只耐心等着趙信將消息打聽出來。
因着趙元清的叮囑,這次趙信不再相信一家之言,耐心細緻的將沈齊氏從小到大的事情調查了,每個人說的每句話都要反覆找兩個以上的人來求證了,方纔記錄下來。
如此過了有十來天的功夫趙信纔將打聽來的記錄成冊的消息遞給趙元清。
因着許多東西打探了出來,就跟趙括所打聽到的有了不少的出入,可是大方向上是一點兒出入也沒有。
那就是,這沈齊氏真的是齊家的女兒,真的跟沈家定過親,而且沈家的少爺是死於倭寇之手,而後沈家老爺太太就因着傷心過度病逝了。
沈齊氏的身份一確定下來,趙元清就再也坐不住了,他打定了主意要去問方尚書討了人來,偏生就是碰不上方尚書的人,就是遇到了,方尚書也是滑不留手的說那麼一大段子的話就走了。
趙元清是行伍出身,那些個彎彎繞繞的懂得的本就不多,這會兒用得上那些心思了,他也想不出什麼好主意來。
過得一段時日,趙元清再也忍耐不住,自己去了方尚書府邸,偏生被人給擋在了外面,他也不是那個重規矩的人,當天晚上就翻牆進了尚書府裡,這個院子那個院子的翻了好一陣子就是沒看到沈齊氏。
他覺得沈齊氏是個寶,自己這般疼着他,別人必也不肯讓她受半分委屈的,是以他只去一些正經院子裡的正房或者跨院兒東西廂房之類的地方找尋去,什麼倒座兒,後罩房之類的他根本就沒有去看。
如此出入了兩三次,趙元清壓根兒就沒找到沈齊氏的人,他不禁懷疑方尚書是不是將人給藏起來了。
趙元清也是每日裡忙的很,也不能常常這般堵着方尚書,夜探方府的。
趙元清接連忙了三五天,
這幾天裡他一直就沒有回到市舶司衙門裡,不是宿在水軍營裡,便是宿在市舶司衙門后街的三十號。
這一個月的功夫,趙夫人是連趙元清的面兒也見不到,自己準備的幾個貌美的丫頭和那個俏寡婦桂花也沒有機會送到趙元清跟前。
這一日,趙元清滿身疲憊的從水軍營裡回來,本想回三十號去住着,可是想到還有些重要的文書在市舶司的書房裡,這些東西極爲重要他也不能讓人去拿,便拖着疲憊的身軀去了市舶司。
趙元清的人影一出現在這條街上,趙夫人就得了消息,也顧不得避諱,叫上桂花就帶着人浩浩蕩蕩的迎到了大門口去。
趙元清在門口下了馬,還沒站定就聽到一疊聲的鶯聲燕語:
“奴婢見過都督。”
“妾見過都督,都督,您可是回來了。”
趙夫人匆匆見了禮,人就捏着帕子湊了上去。
趙元清皺眉看了眼趙夫人,眼睛往趙夫人身後那幾個跪在地上的生面孔瞧去。
趙夫人注意到趙元清的眼神,氣的是銀牙暗咬,可是她一直記着梅素素的話,要忍,要賢良,她深深吸幾口氣,轉過頭來對着桂花招招手:
“桂花,過來見過都督。”
桂花連忙起身垂着頭走到趙夫人身後對着趙元清屈膝道:
“奴婢桂花見過都督。”
趙元清的臉色仍舊沒有半分好的擰眉看着趙夫人:
“這是怎麼回事?”
趙夫人拿帕子按了按嘴角,道:
“妾身最近身子有些不大爽利,伺候不了都督,又尋思着不能夠讓都督身邊兒沒有個貼心的人伺候着不是?都督每日裡那般忙碌,身邊兒總該有個知冷知熱的人幫着捶捶腿捏捏肩。咱們府上的人妾身也知道入不得都督的眼,遂從外頭尋了她們幾個來。都督放心,都是清白人家的姑娘,妾身每日裡將她們帶在身邊調/教了這些日子,規矩禮數半分不差,這都督的喜好也都一一與她們說了,只盼着她們可以將都督伺候的舒坦。”
趙元清的臉色緩和了許多,卻仍舊不滿的看着趙夫人道:
“這麼大的事兒你怎麼不跟我商量?如今我們在這裡這人是可以隨便採買的嗎?也不怕那些倭寇奸細混了進來。”
趙夫人的面色變了變,吶吶道:
“這……這不大可能吧……”
“怎麼不可能?”趙元清瞪了趙夫人一眼,看着她的臉色刷的便白了,他心頭一跳,問道:“你將她們安置到哪裡了?”
趙夫人身子抖了一下,垂着頭低聲道:
“兩個在後院兒,一個在前院兒書房。”
“你!”趙元清高高揚起了巴掌瞪着趙夫人,好半響方纔將手放下恨恨道:“你該慶幸我不打女人!哪個在書房?”
趙夫人明顯已經被嚇到了,她軟着身子任由包子饅頭扶着,滿腦子都是趙元清說的“倭寇”“奸細”之類的話,對於趙元清的問話壓根兒就沒聽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