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子怪異的臉色沒有逃過小憐的雙目,她笑盈盈的問道:
“爺可是歇下了?”
門子愣了一下,隨即慌忙答道:
“歇下了,歇下了。”
小憐笑着點點頭,道:“快開門吧,少奶奶到了。”說着,她便轉過身去,然後似是又想起了什麼隨口問道:“對了爺歇在哪個院子裡?”
“外院東邊二進院子裡。”
門子下意識答道,等說完了,心中一個咯噔,暗道壞了,他想要溜去報信,可是陳方氏的轎子已然上了臺階,門子這邊就他一個,此時要去再通風報信也晚了,眼看着陳方氏的轎子進了門徑直往東邊而去,門子想了一想,一溜煙兒的往陳祥住的院子裡去了。
陳方氏聽了小憐的話,直覺的有些不大妥當,便讓人擡了轎子去陳凌的院子。
這邊人人都被那慘叫聲折騰了一宿,陳凌這邊歇下了,衆人也方纔合上眼,也不過片刻的功夫就睡過去了,一個個睡得死沉死沉的,小憐上前叫了七八遍的門纔有人過來開了門。
陳方氏由小末扶着站在門**沉着臉看着開門的婆子:
“一個個的都睡死了不成?這麼久纔開門,要是夜裡爺有個什麼你們聽得到嗎?”
婆子忙不迭的躬身道:
“是奴婢的錯,是奴婢的錯,奶奶息怒,奶奶息怒。”
陳吉也是天方亮的時候纔回自己的院子休息,之前已然下了禁口令,是以這婆子半句解釋也不敢有的只躬身道歉。
陳方氏冷冷的撇了她一眼,邁步進門問道:
“也歇在哪裡?”
婆子眼神閃爍了一下,陪笑道:
“奴婢也不知道,爺一向是歇在內院的,奶奶還是進去看看吧。”
婆子說着,將門大開來,讓了陳方氏進去。
陳方氏展目一瞧,這院子修的極爲平整,兩側遊廊與院子齊平,也沒有欄杆,不管從哪兒都可以隨意進出。
中間一座穿堂,穿堂廊下掛着兩盞通紅的燈籠,和着遊廊兩側下的琉璃風燈將院子裡照的極爲明亮。
陳方氏緩步邁進門去,一路從院子裡進去進過穿堂直接去了內院。
內院同樣的燈火通明,只正房與兩個廂房裡頭黑漆漆一片。
陳方氏想起那婆子和門子的異樣來,也不讓人上前去叫門,自己蹭蹭蹭的大步上前去一把就將正屋的門推開來。
正房除去耳房裡面明暗五間,因着廊下的燈籠,這屋子裡倒也沒多暗,藉着燈光,陳方氏眯眼打量了屋子,對身後的丫鬟婆子吩咐道:
“給我進去瞧瞧!”
“是。”
小憐小末屈膝應了,一人帶上兩個丫頭婆子一左一右的去了兩側的房間。
不過片刻,兩人帶着人出來,還沒說話,外頭有婆子進來低聲道:
“少奶奶,東廂房似乎有動靜。”
陳方氏將目光轉向了小憐小末,這兩人連忙屈膝道:
“屋子裡沒人。”
小憐補充道:
“也沒有女子的衣物用具。”
陳方氏這才轉了頭往東廂房看去,那裡似乎真的有那隱隱的呻吟聲傳出,她面色一變,垂在身側的手緊緊的攥了起來,一口銀牙險些咬碎了,她奪門而出,跑到東廂房門口片刻不停歇的伸手將門推了開來。
“哐當”
寂靜的夜裡,門扉撞上牆壁的聲音格外的刺耳。
饒是如此,這個院子裡也沒人敢出來看看發生了什麼事。
唯有牀上掉下一個赤身/裸/體的女人
來,這人也不知被什麼東西打的,渾身是血,曾經豔麗無雙的臉頰上青一塊紫一塊,纖細白嫩的脖頸上印着四五排齒痕,每個齒印都往外泛着絲絲的血跡,格外的滲人。
這女子的身材極好,胸前顫巍巍的兩團肉本應該是每個男人都喜愛,每個女人都羨慕嫉妒恨的東西,可是如今,這團白嫩嫩的東西上面除去幾個泛着青紫的指痕之外,便是原本應當是哺育兒女的地方此時已然是孔洞一片,只餘下了黑乎乎的還往外咕咕冒着血的血洞……
“嘔……”
陳方氏一個沒忍住,彎下腰來就吐了起來,跟着陳方氏進來的小憐小末兩個臉色立時刷白,小憐反應極快,翻身就將門給關上了,數十個丫鬟婆子被關在了門外,只聽見裡面不停的嘔吐之聲。
一陣風不知從哪裡吹了過來,大紅色的帳幔漂浮起來,隱約露出牀上躺着的兩人,其中一人白綾中衣閉目睡得香甜,另一人雙目圓睜,瞪視着陳方氏。
陳方氏嘔畢,不過一個擡眼就看到了這麼一幕,她驚的腿一軟,跌坐在了自己的那團嘔吐物上,她想要尖叫,可是那聲音就堵在喉嚨裡發不出聲來,她就只努力着要叫出來,喉嚨裡便發出呼呼的聲音來……
***
沈齊氏就這麼一身素衣素服的帶着雀兒進了方家的大門。
她的頭上還帶着厚重的鳳冠,那是齊太太用自己存了多年的寶石打造而成,奢華無比,一顆顆的紅寶石璀璨閃耀,龍眼大的金剛石銜在鳳口裡,讓人移不開眼。
金鳳的鳳目是一對黑沉沉的東海黑珍珠鑲嵌而成,那流轉的光滑讓金子都失了顏色。
沈齊氏就這般昂首挺胸的站在方家前院的院落裡,冷眼看着周圍進進出出的人。
這個院子,最多的就是小廝,大的十一二歲,小的七八歲,俱都長的俊美無比。
她在這裡也不過站了一刻鐘的功夫,方家的兩位姨娘,鄒姨娘與林姨娘得了消息,知道這個沈齊氏貌美無比,心中就惴惴不安起來。
這能在滿府的姬妾當中鬥爭出頭來,還可以陪着方尚書出來赴任的,就沒幾個是沒心眼兒的,這兩個更是個聰明人,這麼一想就覺得有哪些地方不對起來。
她們兩人摒棄前嫌,頭碰頭的在一起合計了半天,總覺得自己是上了方尚書的當了。
這男人嘛,誰又能真的喜歡小館兒了?方尚書本質上是好色了些,用的小廝們顏色都是極好的,可也僅止於此了,都在一個府裡住着,有那等黯攢事她們會聽不到一點兒風聲?
這都多少年了,都不曾聽聞過方尚書好男風,怎麼一到泉州城就傳出這樣的消息?還湊巧看到了方尚書和那個小廝膩到一起?
然後這兩個人就把小廝打了一頓攆了出去,原本兩人是想着一勞永逸將人給賣了的。可是這滿府上下的賣身契都在方夫人手中收着,她們也只能將人攆出去。
現在,外頭站着那麼一位美人兒,又聽打探回來的婆子說這個美人兒極有身家,這兩人思前想後的便覺得這是一個局。
是方尚書的一個局。
讓她們攆了小廝,小廝沒有賣身契在手,便是逃奴,窩藏逃奴可是大罪!
這不?人都來了。
合計完了,這兩人滿心的憂心忡忡。
鄒姨娘也有二十三四了,林姨娘倒是年輕,可是也二十出頭了,對上十七八的姑娘,這兩個人可是都老了呢。
如今她們又是在泉州城中,方尚書在泉州城不知道要呆多久,也許一年半載的,也許兩三年,這段時間又有這麼一個美人兒,說不得方尚書的心都被這個人給
籠絡了過去。
“不成!得給她點兒顏色瞧瞧!”
鄒姨娘拍案而起。
林姨娘爲難道:
“這要怎麼辦?我們可不是夫人,可以名正言順的讓她來立規矩。”
鄒姨娘輕蔑的瞟了林姨娘一眼,她就是見不得林姨娘這幅裝模作樣,明明心裡極爲明白,就是不願意說出來,讓人做出頭鳥。
不過鄒姨娘心中急切,這出頭鳥當就當吧,遂開口道:
“她是個什麼東西?也不過是個奴婢,連個通房都不是,在這泉州城,咱們兩個就是主子,這主子使喚丫頭還使喚不動了?要是爺讓她當姨娘,我們倒是要費些腦子了,可是丫頭,哼!”
林姨娘忙附和道:
“姐姐說的是,姐姐說的是。不過現在這人已經在前院兒站了一刻多鐘了,這畢竟是個女子,在外頭也不妥當,還是先叫進來吧。”
“妹妹可是想看看她長得什麼樣子?姐姐可是聽說她頭上的那一套頭面頗爲值錢。”
鄒姨娘瞄了一眼林姨娘,心中一轉,笑道。
林姨娘銀牙暗咬,她本是清貧出身的女子,身無長物,身邊兒的衣服首飾都是方尚書賞的,自己沒有多餘的銀子出來買首飾,不像鄒姨娘,憑藉自己的本事有幾套頗爲拿得出手的頭面。
她裝作毫不在乎的樣子,撇了鄒姨娘一眼道:
“一個商家之女的東西,肯定是俗不可耐的,要來做甚?”
這一句話戳到了鄒姨娘的心窩子上,她本就是商家女,爲了拉攏方尚書才被父親送到方尚書家裡,林姨娘這句暗諷是說她滿身銅臭,俗不可耐。
鄒姨娘咬着脣瞪了林姨娘一眼,鬥嘴她鬥不過林姨娘,乾脆就不自取其辱了,還不如想想外面那個女人的安置,她的本意是不想叫進來的,不過想起方尚書如此費心思的將人給設計了過來,她們再把人給晾在外頭,若是讓方尚書知道了,少不得要受苛責。想想自家夫人,嗯,裝賢良,裝賢良。
鄒姨娘這麼想着就端了起來,整個人的氣質還別說,真的就那麼高了一點點兒。
林姨娘端着茶慢慢飲着,瞧見鄒姨娘這般做派心中不住冷笑。
鄒姨娘咳了兩聲,清了清嗓子,對自己的丫頭桃紅說道:
“讓人去將那個那個什麼來着?”
林姨娘皺着眉頭耐着性子笑道:
“是沈齊氏,倒也是個有骨氣的,未婚夫死了就爲自己改了名字,聽說是今日出嫁呢。”
“哼!”鄒姨娘冷哼一聲不置可否,只一徑的吩咐道:“叫那個沈齊氏趕緊進來,一個婦道人家站在前院兒像什麼話!咱們官宦人家跟她們商家可是不一樣,規矩大!”
“是。”
桃紅屈膝應了,並不出去,等着鄒姨娘繼續吩咐。
鄒姨娘又想了想,道:
“這安排麼,就粗使丫頭吧,怎麼也得學學規矩不是?先讓她去洗衣房當差,住的地方麼,洗衣房那邊有的是方間,愛住哪兒住哪兒去。至於我們這裡,就不用她過來了,一個粗使丫頭,也犯不着我們見上一見。”
鄒姨娘拉上了林姨娘,堅決不肯說是怕自己見到沈齊氏的首飾後忍不住將她的首飾據爲己有,並且怕被沈齊氏那花容月貌的傷到自尊心。不過沈齊氏的首飾到底是沒保住,去了洗衣房就被洗衣房的管事嬤嬤給尋摸走了,倒是便宜了她們。
洗衣房是有住的地方,可是那地方潮溼不堪,根本就不適合住人,更何況那邊還沒有被褥,鄒姨娘也沒吩咐預備被褥什麼的,沈齊氏若想住着,也就只能這麼着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