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雲出岫的身體養好之後, 已經進入了初冬,正月的時候就是三年之期,必需回到漢陽了。雖然最終還是沒能找到更多的關於天機草的隻言片語, 三人還是開始向黃泉進發。這期間風行倒是被沈煙月做了一些簡單的法術訓練, 用沈煙月的話來說是爲了讓他到時候在黃泉中至少有逃命的能力。
來到離黃泉入口還有十來里路時, 三人停下來做最後的休息。雲出岫也再給他們詳細講了一遍黃泉谷中的路線, 以及黃泉之神祭壇和黃泉走廊裡的情況。
由於雲出岫的元神弱虛, 所以這次的戰鬥可不能靠他,他也就只起到帶路的嚮導作用而已。戰鬥的主力是沈煙月,即使真正的力量還被鱗骨封印着, 就憑現在也不可小視。風行的責任是保護雲出岫,如有萬一便要第一時間護着雲出岫退出黃泉, 不過以他自己的話來說絕對不可能發生這樣的事, 要是拿不到天機草, 恢復不了雲出岫的元神的話,在接下來與冥妖的決戰中人類的實力將會處於下風。
“你這傢伙還真是會惹禍上身, ”風行誇張地拍着雲出岫的肩說,“明明以前還在三軍之前耍過帥,結果單獨遇到妖王的時候就被整得這麼慘。果然沒有我是不行的啊!”
“要是你單獨遇到妖王,就不用被妖王整得很慘,”沈煙月說, “小命一下子就沒了, 想慘也沒機會。”
風行慘叫道, “我在你眼裡就這麼沒用嗎?好歹當年我也砍了他一刀, 正中元神呢!”
“僥倖罷了, 說不定只是擦邊而過,並沒刺中元神。如果真中了的話, 魍羅的力量就會從那時起大量流失,哪還能等到去黃泉拿到萬年內丹?”
風行也奇怪,“也是啊,既然受了那麼重的傷,怎麼說也會變弱不少吧?黃泉之神這種東西聽起來可不是一兩個魍羅就能打得過的啊。”
“是因爲我的血的緣故,”雲出岫苦笑道,“你還記得嗎,在那場大戰之前,我們在祁山的洞穴裡重鑄青鱗。那個時候我被魍羅抓住,他吸了我的血。”
風行當然記得,因爲自己的粗心大意而害得雲出岫害點死掉,在返回洞穴後看到魍羅在雲出岫脖子上開洞,一時間想起父親死時的慘狀和自己在妖王手下連掙扎都做不到時的無力感,那樣的心情即使殺遍千萬冥妖也無法洗去。
“因爲戰前吸過你的血,所以就算被青鱗砍到了也沒有傷到元神?”
“元神的確有傷到,不過恢復得很快,”雲出岫嘆了口氣,“他去黃泉找萬年內丹時傷便好了大半,我的血將他元神的裂口封住,從而並沒有因傷口造成力量的流失。只是神器砍出的傷口冥妖無法治療,所以要去黃泉中取萬年內丹,借外力來恢復傷口。”
“喂喂,煙月,你有沒有覺得這傢伙很可疑啊!”
風行的目光在雲出岫身上轉來轉去,“你怎麼知道得這麼詳細?像親眼見過似的。”
“他當然見過,”一個低沉的聲音代替雲出岫回答道,“因爲那時他就在我身邊。”
好濃重地黑暗之息!沈煙月立即在雲出岫身邊佈下結界,風行也拔出了青鱗對準聲音傳來的方向。果不其然,妖王自斑駁的陰影中走了出來,繡着繁雜的銀邊花紋的黑色華服在夜晚裡看起來似乎閃着一層薄薄的銀光。
“魍羅!”
風行帶着恨意叫出這個名字,卻並沒有如同少年時那樣衝動地立即行動。沈煙月則被妖王的氣勢所震驚,面前的男人是由純粹的黑暗而生,他的每一根頭髮似乎都帶着黑暗的氣息與壓迫感,使人無法直視。這就是妖王!以前遇到過的那些雜兵全部加起來也不及他一根頭髮的冥妖之王!
“你怎麼在這裡?”雲出岫皺起了眉。
“我來取天機草。”
妖王此言一出,風行與沈煙月立即警戒起來。是從什麼渠道被妖王知道他們的行動的?所以纔要阻止天機草被雲出岫拿到嗎?
雲出岫說,“那不是你能拿到的東西。”
魍羅冷笑一聲,“你還是認爲,天魁辦不到的事,我也辦不到嗎?”
陌生的名字讓風行與沈煙月的心思千迴百轉。雲出岫與魍羅的對話在漸漸地離他們所知的範圍遠去。
“你這樣有意思嗎?”雲出岫有些焦躁,“跟一個已經不在的人比,能讓你獲得怎樣的成就感?”
“好,我不跟他比,”魍羅說,“我去給你取天機草,你乖乖地呆在這裡哪也別去。”
此話裡包含的信息使風行與沈煙月驚疑不定。妖王去取天機草是要給雲出岫的?還讓雲出岫乖乖呆在這裡哪也別去什麼的……
“不勞你費心!”雲出岫火大地說,“就算我失去了元神之力,你以爲我大炎就無人能入黃泉了嗎?”
魍羅冷笑道,“就憑這個乳臭未乾的小孩?和那個只會砍雜兵的大將軍?你心裡應該很清楚吧,他們和我,究竟誰能拿到天機草?你也不想讓他們以身犯險吧?還是爲了你這樣的人而丟掉自己的性命。”
魍羅一席話激怒了沈煙月,“誰能拿到天機草要試了才知道,你要有本事的話何不在元神受傷時去取了天機草來?”
風行拉住火冒三丈的沈煙月,“妖王若想去取天機草就請自便,不過若是妄想攔下我們的去路,那就先在此地決出個高下。”
“風將軍還想被打殘幾條腿嗎?”魍羅笑道,“不長記性說的就是你這種人了吧?要不是雲出岫幾次三番地救了你,你還能活到今天?”
風行還想反駁,卻被雲出岫擡手阻止。
“天機草我自有辦法,你請回吧。”
魍羅哼了一聲,“你的所謂辦法不過是一招險棋,從什麼時候開始雲國師也變成孤注一擲的賭徒了?哼,你還沒有告訴他們你的那個辦法吧?因爲要是提前讓他們知道的話是絕對不會任由你肆意而爲的。”
沈煙月心下驚訝,立即轉頭問雲出岫,“雲,你有什麼辦法?對你有危險是嗎?”
風行也罵道,“原來你又準備胡來了嗎?裝得一副好像萬事通的樣子,其實最不可靠的就是你!”
“你們是傻子嗎?”雲出岫頭痛地說,“別中了妖王的離間計!”
魍羅好笑地說,“一個不會法術只知蠻砍,一個失去元神,一個力量被封印。這樣的人類會讓我有所忌諱嗎?我現在就可以輕易殺了你們三個,何必跟你們玩那些花樣?”
“我再跟你說一遍,”雲出岫咬牙切齒地對魍羅說,“天機草我自己會去取!”
魍羅沉聲道,“你是不相信我?”
風行和沈煙月又傻了眼?什麼意思?雲出岫怎麼會相信他?妖王也傻了嗎?
誰知雲出岫說出的話卻讓他們更加崩潰,“不是……只是,我自己的事,自己會去做。我是大炎的國師,怎麼能借助冥妖的力量?就算你取來了天機草,你以爲我會就這樣心安理得地使用嗎?”
“煙月……”風行小聲地對身邊的沈煙月說,“他們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
沈煙月倒是覺察出了什麼,卻只是煩躁地對風行吼道,“我也聽不懂!”
“在這種事情上固執對你沒好處,”魍羅少有地嘆了口氣,“你還有更重要的事,不是嗎?”
“是啊,”雲出岫笑道,“答應你的事,我自然會辦到。在那之前,我是不會死的。”
風行已經不想再聽下去,說不定接下來還有更多詭異的事會發生。
“所以,你請回吧,我會平安地取回天機草,恢復元神,然後與你一決勝負。”
魍羅用血色的眸子幽幽地盯了他一陣,最後說,“好吧,我信你不會失約。我會在祁山佈下兵陣等你,若你沒來,我就將這人間化爲地獄。”
說完,妖王轉身隱沒在了黑暗中。直到最後一絲氣息消失後,雲出岫才鬆了口氣,一股眩暈感襲來,身體不由自主地倒了下去。
“雲!”
沈煙月眼尖地抱住了雲出岫,“怎麼了?!是妖王出暗招了嗎?”
雲出岫搖了搖頭,“剛纔我與他鬥氣,雖然看似持平,其實我的氣息已經耗到了極限。還好他及時退去,否則……”
風行聽了如墜雲霧,“鬥什麼氣?你跟個冥妖氣什麼?雖然那個混蛋的確很氣人……”
“不是這個意思!”沈煙月無語地瞪着風行,“鬥氣指的是雙方將自身的氣息放大到極致,以氣勢上的威力逼迫對方,不戰而屈人之兵。雲你還真是胡來,明明沒有元神支撐,還用好不容易纔恢復的氣息與妖王鬥氣。”
雲出岫苦笑了下,然後便閉上眼睛稍作休息。剛纔魍羅想用氣息將他們逼退,但沒有法力的風行和力量被封印的沈煙月都沒辦法直接與他相抗,只好用自己的氣息完全將魍羅的氣勢抵消。魍羅怕也是看出他已是強弩之末纔會這麼幹脆地走掉,否則再這樣下去就危險了。
“還是多休息一天再入黃泉吧……”
“等一下,”風行打斷沈煙月的話,“你不覺得在這之前,這傢伙還有事情沒跟我們交待明白嗎?”
沈煙月當然也從剛纔的對話中聽出了不對的地方,但因爲預感到追究下去可能會聽到一些不願意知道的事,便索性決定無視。
但風行可不是這種保守派,有什麼不明白的地方就算是嚴刑拷打也要逼問個清楚。雲出岫經常做一些他不能理解的事,因爲知道雲出岫一定會有他自己的理由,也從心底相信着雲出岫,所以纔沒有在意。但剛纔他與妖王的對話中隱藏了太多的東西,而且還是非常嚴重的類型。事關重大,這回卻不得不問清楚。
“你想讓我交待什麼?”
“魍羅說,那個時候你就在他身邊,是什麼意思?妖王去取萬年內丹的時候你也在場?”
“……在場。”
風行火了,“那你爲什麼不阻止他?!那個時候他受傷,你卻好好地,就算不能完全打敗妖王,至少也要阻止他拿到萬年內丹以恢復功力!你卻告訴我們你被功力恢復的妖王抓去了祁山?到底是怎麼回事!”
要是真告訴風行,自己不但沒阻止妖王去取內丹,反而幫了他一把,這個正在氣頭上的男人說不定會用青鱗把他串成肉串吧?
“我沒想到他在那種狀態下也能殺掉黃泉之神,”雲出岫臉不紅心不跳地撒着謊,“他受了那麼重的傷,還與黃泉之神戰鬥,我想坐收漁利,以爲他要麼會被黃泉之神殺死,就算不死也應該是被黃泉之神耗去力量,到那個時候再去給他致命一擊。結果是我太天真了,他早就察覺到我在跟着他,故意留了一手對付我,裝出受傷的樣子讓我掉以輕心。”
風行仍然不信,“你是那種掉以輕心的人嗎?你雲出岫無論什麼時候都比其他人更加謹慎,這個說法沒法說服我!”
雲出岫很平淡地說,“你不信我也不能強迫你信,或者你告訴我什麼樣的理由你會信,我照你說的那麼來告訴你好了。”
“你!”風行氣得一拳打在樹幹上,過了好半天才放棄似地繼續說,“那你剛纔還說什麼答應他的事一定做到?你答應他什麼了?!”
“答應他跟他在戰場上一決雌雄。”
“要真是這麼簡單就好了!”風行吼着,“要決鬥的話他幹嘛還要去給你取天機草?還一副怕你受傷的樣子!”
“因爲他覺得那個時候偷襲我讓我受傷,雖然贏了但很無趣,所以讓想我恢復後跟他堂堂正正全力一戰。”
“你騙鬼呢!冥妖怎麼可能會幹堂堂正正的事!”
沈煙月插嘴道,“你別吼了行不行?雲現在需要休息!”
“你也跟他一夥的嗎?”風得氣得腦袋都快冒煙了,“明知道這傢伙隱瞞了重要的事,你還想要幫他隱瞞?”
“我相信雲,”沈煙月說,“不管他說什麼我都相信。”
“你……你……你們兩個簡直無藥可救了!”
風行旋風般轉身消失在林間,沈煙月只是緊緊地抱着雲出岫,生怕他消失了一樣。
“雲,你什麼時候才願意告訴我實話呢?”
“等一切都結束後,你們自然會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