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照顧==
“大人。”她又喚了一聲。
陸宴半點外人的自覺也無, 又拍了拍牀榻,道:“坐下。”
沈甄慢慢坐下,與他平視後才發現, 這人眼底發青, 平日裡那雙倨傲清冷的雙眸盡是疲色, 人也瘦了許多。
就連嗓子都是啞的。
沈甄知道他忙, 卻不知他忙成了這樣。
她伸出手, 指尖劃過他的眼底,“大人這是幾天沒睡了?”
陸宴拽過她的小手,捏了捏她的指腹, 輕聲道:“你今日都去哪了?”
“一早便去了百香閣。”沈甄看着他,嚥下了原本要說的話。
“之後呢?”陸宴繼續問道。
“去西市的玉笙樓買了些紅豆糕。”
陸宴嘴角倏然勾起一絲笑意。
瞧瞧, 這纔多久, 她竟也學會了避重就輕的本事。也不同你撒謊, 就這樣輕飄飄地回着話。
陸宴向後靠了靠,盯着她的眉眼, 淡淡道:“紅豆糕好吃嗎?”
沈甄點了點頭,又道:“大人怎麼這時候過來?”
陸宴也不知身體太累,還是心太累,頃刻間,便是連試探她的心思都歇下了。
他轉了轉手上的扳指, 眸色驟深, 啞着嗓子道:“就來看看你。”
一時間, 沈甄也說不上來哪裡怪, 只是覺得這人今日的語氣, 比以往還要涼一些。
“照顧好自己,我先走了。”陸宴起了身子。
沈甄拽住他的手, 小聲道:“這麼快就走了嗎?”
陸宴回頭看她。
沈甄看着他下頜上的胡茬,柔聲細語道:“能不能再待一會兒?”
“怎麼,想我?”陸宴薄脣微動,眼裡並無笑意。
沈甄點頭,攥着他的手沒鬆開。
“沈甄,我很忙,即便不吃不喝,都還有摞成山的事等着我做!我在這足足等了你近兩個時辰,你......”
陸宴的話還沒說完,沈甄就起身抱住了他的窄腰。
她咬了咬脣,踮腳去親他,男人不低頭配合,只親到了喉結。
男人喉結上下滑動,低頭看她,深吸了一口氣。
心臟一跌再跌,彷彿過了許久,他掰開了小姑娘環在自己身上的手,“走了。”
然而剛向前一步,眼前猛然一陣白,身子失重,是往下倒的架勢。
沈甄察覺出不對,連忙扶住他,喊了一聲大人。
窗牖吹進微風。外面花草簌動,蟲鳴依稀,不到一個時辰的功夫,陸宴緩緩睜開了眼睛。
他滯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自己這是躺在她的牀上,環顧四周時,正巧看見沈甄端着粥走進來,“怎麼這般快就醒了?”
“扶我起來。”
沈甄伸手扶他,往他背後放了個軟墊,隨後拿起粥,用勺子舀了兩下。吹了吹,放到了他嘴邊。
陸宴接過,三下兩下就吃完了,他將碗盞放回到描漆盤上。
“我再去給你盛一碗?”沈甄道。
“不用了。”
“今夜你就宿在這吧,哪都別去了,我照顧你。”沈甄不由分說將他摁在榻上。
陸宴不言語。
沈甄浸了兩塊帨巾替他擦了巴臉,又從木匣子裡拿出了一把剃刀。
陸宴一把握住她的手腕,“你這是要做甚?”
“我記得大人不蓄鬚,便想着幫你修理下鬢角。”
“剃刀哪來的?”
“我管楊侍衛要的。”
陸宴蹙眉看着她道:“你會嗎?”
“穿針引線我都會,修個鬢角有何不會?”
陸宴鬆了手。
見他闔上眼睛,沈甄整個人便湊了過去。
她的手勁兒格外輕,指腹軟的如同棉絮一般,雖不熟練,卻也仔細,刮完後,她親了親他的下巴,緩緩道:“我也不知道,你今日會來。”
陸宴睜眼,冷聲道:“合着竟是我的不是。”
“今日晚歸,實在是事出有因。”沈甄攥了攥拳,到底還是開了口,“我在玉笙樓買紅豆糕的時候,遇見了許家的大公子。”
提到許家大公子,陸宴眉宇微蹙。
他驀地想起了前些日子審訊沈嵐時聽到的那些話。許大公子、滕王、肅寧伯都曾對她生過齷齪心思。
“許家的大公子......”她想說的話,對陸宴終究是有些難以啓齒,忍不住放低了音量,“他看我的眼神,很怪.....”
說到這,陸宴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他碰你了?”
沈甄雙頰泛紅,輕輕搖頭,“我走到哪裡都帶着苗麗和苗綺,不會發生這種事。”苗麗、苗綺是太子送給沈甄的婢女,這兩個婢女雖算不上什麼江湖高手,但護沈甄周全,亦是綽綽有餘。
“怎麼回事?”
沈甄貼着他的耳朵說了今日的事。
許家大公子許威當衆拿出請帖,以許家老太太惦念沈甄已久爲由,“邀”沈甄去一趟許府。
沈甄找一個藉口,許大公子便拆一個藉口,那等架勢,根本就是要強行將她掠走。
苗麗、苗綺畢竟是東宮的人,見沈甄不願,直接拔了腰側的彎刀,雙方爭執不下時,長平侯及時出現,帶走了沈甄。
她順便去看了一眼貓。
陸宴的臉色越發地暗了。
沈甄有些緊張地看着他,拽了拽他的衣袖。
陸宴沒做聲,整個人也辨不出喜怒。過了半晌,他才道:“把淨室的人打發了,我想沐浴。”這是要留下來了。
沈甄點頭照做,放好了水回來喚他,卻見他坐在榻上斜歪着身子,又闔了眼睛。
怎麼看,怎麼可憐。
沈甄本想讓他躺下算了,誰知一碰他,他又醒了。
陸宴道:“水放好了?”
沈甄點頭。
對陸宴這種重度潔癖來說,沐浴顯然是要大過睡覺和吃飯的。
半個時辰後,陸宴回到榻上,沈甄分了牀被子給他。
燭火熄滅,四周陷入黑暗。
陸宴的耳邊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響,這是她翻身的動靜。
自打她離開澄苑,他們還是頭一次躺在了一處。
這張榻幾不寬,他的隨意動兩下,碰到的不是她的腰,便是她的臀。
肌膚相觸,男人的劣根不由自主地發燙,灼的他褪下疲憊,多了一股亢奮。
嗓子比方纔還要乾啞。
他翻身就將她壓到了身底下,捏起她的下巴,覆上了她的脣,細細密密的輕啄,轉眼就變成了耳鬢廝磨。
男人的呼吸漸漸加重,手勁兒更重,捏的沈甄不由輕聲討饒,喚了一聲又一聲的“大人”,和一聲又一聲地“別”。
他咬着她的耳朵,啞聲道:“你是我的屬下麼?整日喚我大人?”
小珍珠在他手裡變了樣子,沈甄咬脣道:“世子、世子成不成。”
“這般生分嗎?”陸宴語氣不善,不愉充斥在每個字眼裡。
陸宴將她的膝蓋摁在肩膀上,低聲道:“你的性子跟身子一樣軟,管誰都能喚哥哥?”
沈甄腦中轟隆一聲,美眸瞪圓,恍然大悟。
可惜晚了。
晨光熹微,天色尚未大亮,陸宴便起了身子,沈甄的小腦袋瓜依在他的肩膀上。
陸宴趿鞋下地,從妝奩裡拿出一個小罐子,拾了點藥,放於中指。
劃過縫隙時,想起了她昨日的鶯鶯細語,衆多稱呼裡,他最喜歡她喚自己的小字,抑或是那聲三郎。
沈甄醒了。
“要走了?”
他附身啄了她一口,“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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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兆府內死氣沉沉,孫旭站在桌案旁久久不語。
陸宴開口道:“昨日進長安的那些人,可有異處?”
孫旭點頭,一臉嚴肅道:“所有人身上,都有疫病。”
“他們落腳後,最先接觸的是誰?”
“一個牙婆。”說罷,孫旭遞過來一張名單,上面的是京城各個官員府邸準備採買女婢的人數。這些人,多是太子門下的。”
話音一落,簽押房內仍是鴉雀無聲。
陸宴狐疑地看了眼魯參軍和其他人。
他對他這些同僚,多少還是瞭解的,聽了這種事,他們不說掀桌子,那也是要厲聲呵斥的。
眼下這般安靜,必是有問題。
陸宴沉沉開口,“牙婆是誰的人?”
孫旭轉過身道:“孫尚書府,老管家的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