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運王朝境內東南方向,有一道連綿蜿蜒的山脈,名爲南禺山脈。
南禺山脈有衆多山峰,景色秀麗,靈氣盎然。
仙道宗門仙雲觀與佛道宗門禪緣寺,皆在南禺山脈開宗立派,兩宗的傳承歷史在天運王朝所有宗門中最爲悠久。
許長安此行的目的便是仙雲觀。
……
許長安爲人隨和,心性善良,所以一路上遇到幾支商隊都願意帶他一程,甚至有一支商隊還馴服了妖獸作爲趕路的坐騎。
因此,緊趕慢趕之下,許長安帶着小仙僅僅用了兩日的時間便來到了南禺山脈其中一座山峰的山腳下。
山峰名爲松果峰,乃是仙雲觀外門所在之峰,也是每年仙雲觀招納外門弟子和雜役弟子的考覈之所。
仙雲觀分有雜役弟子,外門弟子,內門弟子,親傳弟子。
許長安不是好高騖遠之輩,所以心中只打算着先成爲外門弟子,而後再一步步攀升。
但便是這外門弟子,也不好當。
……
松果峰,峰如其名,確實多松樹多野果,但也不僅僅只有二者,恰恰相反,松果峰從山腳往山頂延伸而去,各類草木花果數不勝數,猶如天上浩瀚星辰一般,盈目滿懷。
山腳之下有着蜿蜒直上的山階,通往仙雲觀,一眼望不到頂,粗略看去,最少也要千階。
許長安擡起頭沿着山階將目光延伸而上,雖是隻能看見兩側的花草樹木以及身前長長的山階,但許長安臉上的虔誠就好似看到了仙雲觀的掌門一般。
許長安收回目光,垂下腦袋,而後跪在第一層山階之上,朝上深深地跪拜了一下,繼而,擡腿彎膝,踏上了第一層的山階。
跟在身後的小仙也四肢着上第一層山階,許長安上一層,它便上一層。
樹影斑駁地灑在山階之上,與山階交流着彼此的感覺,許長安卻不合時宜地插上一腳,將斑駁的樹影從清涼的山階上或是攬在懷裡,或是背在身上,惹得山階只能乾着急。
許長安從山腳走到山腰,雖沒有一步一跪拜,但卻是一步一鞠躬。
楊凌仙問他:“你這樣做有什麼意義嗎?”
“心誠則門開,”許長安淡淡地回了一句便繼續行着他的心誠之禮。
行至山腰之時,許長安已是滿頭大汗,太陽透過枝葉之間的縫隙狠狠地打在他的身上,但即便如此,許長安也未擡起衣袖擦拭滴落的熱汗。
其實即便擡起衣袖也無濟於事,衣袖上,也早已被熱汗打溼。
小仙體形瘦小,但耐力卻十分地出人意料,它跟着許長安一路走上來也從未停歇一步,只是全身的毛髮也已被熱汗馴服地乖乖趴下,溼漉漉地貼緊皮膚。
一人一犬都有了些微微的喘息聲。
許長安停頓住腳步,目光轉向右側下方,小仙的目光也隨即對上。
一人一犬的眼皮盡皆墜着豆大的汗珠,一道道似溝壑寬闊的汗行在面頰七扭八拐地橫躺、流動,隨後“啪嗒啪嗒”地滴落到山階之上。
許長安對視着小仙的目光,微微點了點頭,小仙的目光頓顯欣喜,給自己也給許長安鼓勁,微微“汪~”了一聲,率先再往上踏了一步,許長安深深鞠了一躬,也隨即邁上。
清風攜帶着一絲熱氣從山腳往上飄去,路過一人一犬之時也不自覺地駐足觀望一會,許長安和小仙便能感覺到帶着燥熱氣息的微風朝着自己的面龐上撲騰,但他們絲毫不在意。
心中若是隻有道,那麼眼中也就只能看到道,周圍的一切事物好似在這一段時間內與許長安完全隔絕。
殊不知,這乃是千萬修士每日做夢都想夢到的一種境界。
此種境界不會幫助修士提升修爲,但卻會在日後的光景內,潛移默化地提升修士的悟性境界。
要知道,沒有任何的辦法能夠直接地大幅提升修士本身的悟性境界,只能任其自由發展,但許長安此時卻遇到了。
許長安的潛力由此更升一層。
清風繼續飄,樹影繼續搖,汗珠也在滴,驕陽也在笑。
山階還是原先的山階,只不過此時都沾上了或多或少的汗珠,在驕陽的一笑之下,化成了曾經來過的幹跡。
再驕傲的生靈也會有氣數耗盡的那一刻,雖是驕陽,但也不得不在時間的催促下,緩緩西下。
待夕輝如金黃的麥子在樹葉的搖動下如波浪般起伏,覆滿臺階之時,許長安和小仙也終是大呼一口氣,望着近在眼前的山門,心中寬慰了許多。
涼風習習,似撫慣了清涼柔紗的素手,一觸一碰之間滿是柔情。
不經意間,還會讓人心生羞澀。
在涼風的安順下,許長安和小仙全身的熱汗也已是消去。
許長安再次深深地鞠躬,而後擡頭望着眼前山門上“仙雲觀”三字。
清秀飄逸,雋永流芳,但卻讓人興不起觸犯之意。
許長安看着小仙咧開了一個大大的笑容,將自己的喜悅分享給小仙,小仙極通人性,歡欣地繞着許長安轉了幾個圈,輕微地吠了幾聲,表示對許長安的讚揚。
許長安摸了摸小仙的頭,收起了笑容,整了整衣袍,鄭重地撣了撣衣袖上的灰塵,而後,伸出手,輕輕地叩門三下。
“咚~”“咚~”“咚~”
已然叩門三下,許長安便往後退了兩步,恭敬地等待山門的開啓。
等待的時間沒有太久,山門便已悄然開啓,從門後隨即跑出來了兩列身穿白色道袍的仙雲觀弟子,而後圍繞在許長安和小仙的身邊,好似將他們當作了敵人,嚴陣以待。
許長安知道他們不過是前來震懾敲門人的弟子,真正的主事人還要繼續等待,於是面色平淡地垂首等待。
果不其然,不多時,一位身穿白色道袍的中年男子便踏出了門外。
許長安注意到中年男子的白色道袍與其他弟子的道袍並不相同,在中年男子的白色道袍的中間,繡有用褐色絲線勾勒出的一朵白雲。
想必這是一種地位與身份的象徵。
許長安連忙朝着中年男子拱手垂首,做足了禮儀,給滿了尊敬。
中年男子本因有人唐突敲門而有些不喜,但見到許長安如此謙恭之時,不喜之色頓減八分。
“你從何處來,爲何敲我仙雲觀山門?你不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嗎?”中年男子因爲許長安的謙恭,聲音也顯得平和。
“弟子有禮了,”許長安先是再一拱手垂首,而後說道:“弟子從窮鄉鄙壤而來,想來此入宗拜師。”
“今年招納弟子的時間已過,你下年再來吧,”說完,中年男子便要揮袖離去。
也許說出許家長孫的身份,仙雲觀還能給許長安一些薄面,但許長安不願意,他所憑藉的,是自己的實力。
“弟子可以通過考覈,”許長安平淡地說出一句很有份量的言語。
即便是在招納弟子的日子,前來仙雲觀考覈的人的通過率也不足三成,而一個自稱從窮鄉僻壤來的鄉下孩子竟然揚言可以通過考覈。
即便仙雲觀如今已是有些式微,但畢竟仍是一流仙道宗門,弟子考覈豈會簡單。
“孩子,回去吧,等你長點力氣,下年再來吧,”中年男子果然不信地說道。
要不是先前看許長安謙恭有禮,此時他早已將許長安踢下山去。
一流宗門的山門之前,豈容胡鬧!
“弟子可以通過增加了難度的考覈,”許長安繼續往自己的身上加註砝碼,勢必要讓仙雲觀破例給他一次考覈的機會。
“還要增加難度?孩子,我看你不像是信口雌黃之輩,還是早些下山去吧,再不走,天就要黑了,”中年男子仍是不信,一揮手,先前出來的弟子便盡皆入門去了,隨後看也不看許長安一眼便要關門。
“汪~汪~”
小仙明白眼前的場景,當即爲許長安有些着急道,身子不停地試探着往門裡跳去。
眼看着山門即將剩下一條小手指都伸不進的細縫之時,許長安的雙手微微攥拳,心中暗自想道要不要挑戰其中一名弟子作爲自己的開門磚。
但許長安有些猶豫。
如果事態發展得好些,也許中年男子便會破例讓他參加宗門考覈。
但如若事態發展不好,即便許長安挑戰成功,也有可能因爲侮辱宗門而被留在宗中,處以刑罰。
就在許長安左右爲難,滿心踟躕之時,一道聲音的傳來讓他的猶豫隨即煙消雲散。
“小子,你沒有通過的話,怎麼辦?”聲音略顯慵懶隨意。
許長安循着聲音傳來的軌跡擡頭望去,在山門旁側的牆壁上,一位隨意披着一件寬大的深黑色衣袍的老者正穩坐其上,口中含着一根黑玉煙桿,縷縷青煙正從菸斗中飄出。
老者雖然看起來似是老者,但頭髮卻很是烏黑,只不過也很是凌亂。
蓬亂的黑髮遮住了臉龐,不過從發隙之間還是可以看到老者許久未刮,已是如雜草叢生般滋長的鬍子。
老者的手上不斷地玩耍着一根細細的樹枝,清脆的“啪”一聲,樹枝被折斷了一半,又是清脆的“啪”一聲,一半的樹枝又是被折斷了一半。
繼而一半再一半,老者好似有些不喜樹枝的易折,氣哼哼地扔掉樹枝,而後拿起菸斗,在牆壁上磕了兩下,青煙頓散。
一個不修邊幅的老者,一個慵懶隨意的老者。
老者將菸斗塞進懷中,緩緩擡起頭來,渾濁的目光繼而盯上許長安清澈無畏的目光。
盯得久了,倒是老者先將目光收回,隨後,許長安對着老者的方向微微鞠了一躬,以示尊敬。
“你不怕我?他們都說我的目光很嚇人,”老者不在意地說道。
輕飄飄的一句話有着太多的故事,同樣心性敏感的許長安自然能體會得到。
“師父的目光不嚇人,只是有些頹廢,但弟子可以看到目光深處的那份,光芒,”許長安認真地說道。
“倒是會說些好話,”老者輕笑一聲,而後說道:“不過我還不是你師父。”
許長安頓時抓住了這句話的關鍵詞語‘還不是’,既然還不是,那便有可能是。
“師父,弟子可以接受任何考驗,”許長安當即抓住機會說道。
“剛剛你說你可以通過增加了難度的考覈,是嗎?”
老者雖然沒有接過許長安的話茬,但是從老者隱蔽的表情中可以看出許長安猜想得準確,老者也對這個素未謀面的鄉下小子有了半分的欣賞。
“弟子說過,”許長安畢恭畢敬地說道。
“好,既然如此,那你現在就跟我去參加考覈,”老者也是個率直之人,當即從牆上跳下,拽起許長安便要離去。
“去哪裡?”許長安也被老者的率直嚇了一跳,本能地問道。
“彩屏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