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他放下了父親的尊嚴、和男人虛假的堅強,在女兒面前第一次流露出一個男人的無奈和柔弱。撫摸着陳圓圓的頭髮,老淚縱橫道:“圓圓,爸爸死後,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你是個苦命的孩子,從小就——唉,爸爸沒用,沒辦法帶給你幸福的生活——”
“爸,我不要聽,我不要聽!”陳圓圓捂着耳朵,拼命地搖着頭。
“好,爸爸不說,孩子不哭了!”陳躍進捧起她的臉蛋,用佈滿老繭的粗糙心疼地擦掉她臉上的淚痕,自己也忍着淚,堅強地笑道:“爲了圓圓,爸爸一定會好起來的。”
“嗯,爸,你一會好起來的。”陳圓圓梨花帶雨的臉蛋上、露出堅毅而自信的表情。
陳躍進心中一酸,其實他很清楚,自己已經時日無多了。不知道什麼時候,便會一睡不醒。
可是他卻不敢把這個殘酷的事實告訴陳圓圓,以免讓她傷心難過。
看着這個雖不是親生、但比親生兒子還要孝順的女兒,陳躍進終於下定了某種決心般,對還在無聲抽噎的陳圓圓說:“圓圓,你扶我起來,我要送你一件東西!”
“爸,什麼東西呀!”陳圓圓坐着沒動:“還是吃過飯再說吧,一會飯就涼了。”
“不,一定要再在給你!”陳躍進很堅持,顫顫巍巍撐住桌子,便站了起來。
陳圓圓無奈,只好攙扶住他的胳膊,將他從椅子上攙了起來。
陳躍進看了看廳堂上擺的那架老式座鐘,上面顯示已經過了中午十二點,正在鄰居家搓麻將的老伴恐怕快要回來了。於是他不敢耽誤,在陳圓圓的攙扶下,走出屋子,徑直來到了擺放着鹹菜罐的牆角處。
“圓圓,來,你幫我把這兩個罐子挪開!”陳躍進以不容遲疑的堅決口吻說道。
陳圓圓擡頭看了他一眼,突然發現他的表情有些反常。原本無精打采的目光裡,似乎閃爍着一種很奇怪的光芒,蠟黃憔悴的臉頰上,正在往外滲透出一種病態的殷紅。
見陳躍進彎下腰準備搬挪罐子,陳圓圓回過神來,趕緊說:“爸,我來吧!”
雖然不知道父親要做什麼,但陳圓圓不敢違逆他的意思,蹲下身子,很吃力地將兩個鹹菜罐往兩邊挪了十幾公分的距離。
“還不行,再挪一點!”陳躍進指着右那邊那罐子說道。
陳圓圓哦了一聲,又往右邊挪了近半米之後,陳躍進才點點頭:“好了,可以了。”
在陳圓圓不解的目光中,陳躍進突然走到門口,將大門給關上了,然後拿起靠在牆頭邊的一隻鐵鍬走了過來。
不知道是不是迴光返照,一直病懨懨的陳躍進突然精神了許多,雙手握着鐵鍬,在原來菜罐擺放的位置,一掀一掀地掘了起來。
“爸,你這是在幹嘛?”陳圓圓奇怪地問道。
“這裡埋着咱家的寶貝!”陳躍進面色凝重地說道。
陳圓圓第一個念頭就是不信,家裡已經窮得快揭不開鍋了,怎麼還會有什麼寶貝?
可是看着父親嚴肅的表情,又不可能是在說笑。
“爸,我來挖吧!”陳圓圓想去接父親手中上鐵鍬,卻被他擺手阻止住了。
陳躍進炯炯有神雙眼很專注地盯着地下,剷土的時候非常小心,似乎怕弄壞了什麼東西。
陳圓圓一直緊張地看着他,很怕他因勞累過度,再出現什麼突發症狀。
不過陳躍進的身體好像真的好轉了許多,以前提水桐都提不起來的他,今天干起活來卻並沒有顯得多麼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