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幾個工友發現後，也十分焦急地說：“老方，別幹了，趕緊回家吧。不能掙錢不要命啊！”
還沒等方父開口答應，那個胖子就瞪眼喝道：“誰准許他回家的！留這點血算個屁？拿土糊一下就好了！別廢話了，趕緊給我幹活！”
說完，他便在那個小夥子的屁股上狠狠地踹了一腳：“聽到沒有，快給我上去！”
看着自己兒子被他踹翻在地，那個滿臉胡茬的老漢頓時急了：“你幹嘛打人吶？俺不幹了，錢也不要了。兒子，咱們回家！”
說着，將手裡的瓦刀往腰裡一插，扶起兒子，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就要轉身離開。
“爸，咱爺倆幹半個月了，好幾千塊錢呢，幹嘛不要啊！”小夥子不甘的說道。
“孩子，這些人咱們惹不起，還是花錢消災吧！”父親十分無奈地說道。
“給我站住！”
胖子在後面吼了一聲，指着他們爺倆的背影叫道：“敢走出工地一步，老子就打斷你們的腿！”
年輕人火氣大，聽得這個胖子如此蠻橫，隨手抓起一把鐵鍬，瞪眼怒道：“有種你動我一下試試？”
“喲呵！給我來狠的是吧！”胖子咬牙切齒地在小夥子臉上指了指：“行，你等着！”
說完，回頭朝後面喊了一嗓子：“老五，你們都給我出來！”
話音一落，只見街對面的那家遊戲廳門簾一掀，一下子竄出來七八個男人。
“雜了？達哥！”七八個人咋咋呼呼地走了過來。
“這小子敢跟我來橫的！”胖子伸手一指小夥子，罵道。
“操他媽，活膩歪了！”
七八個人剛喝過酒，體內的酒氣沒地方發泄，正手癢着呢，聽到這裡，頓時就把那爺倆給圍住了。
小夥子握着鐵鍬，眼珠子通紅，死死地瞪着他們幾個。
“你小子裝逼是吧！”其中一個瘦高個一腳踢飛了他手中的鐵鍬，罵道：“瞪你老媽呀瞪！”
小夥子緊握着拳頭，牙齒咬得咯嘣作響，額頭的青筋都蹦了出來。
“你個犟種，說句軟話會死啊！”老父親將兒子推搡到腳手架邊上，又急又氣道：“快上去吧，別給他們鬧，沒好下場的！”
其他幾個工友，這時也紛紛跑過來，又是勸又是賠禮，那羣混子才罵罵咧咧地退開了。
這個時候，胖子又指着這些工人叫囂道：“你們幾個聽好了，今晚要是做不出活兒，今天的工錢一分沒有！”
工人們雖然心中有氣，可還是垂頭喪氣地各回各的崗位了。
因爲大家都在一個鎮上生活，低頭不見擡頭見，對這個胖子的身份，工人們心裡也有數。
這個胖子叫郭達，跟週三是一丘之貉，全是當地的潑皮無賴。
這些人從小就不是省油燈，打架鬥毆，無事生非，什麼壞事都敢幹。
附近幾個村的人，一提起他們，哪個不咬牙切齒？
但越是這樣的人，越在這個社會上吃得開。
靠着人多勢衆，他們承包工地，欺行霸市，挖墓掘墳……幾年下來，個個都成了腰纏萬貫的爆發戶。就鎮上新建的那條商業街，也是他們靠威逼利誘等非法手段拿到手的，光那一項收入，就能掙好幾千萬。
胖子見擺平了他們，冷笑了一聲，又盯着方父叫道：“還有你，以後上班注意點，上面掉東西下來，你他孃的不會躲啊，出了事老子還得給你出醫療費，趕緊拿土把你的傷口糊糊，接着幹活去！”
“好好，我幹！”方父從口袋裡掏出一隻破舊的手套，捂在傷口上。
方父本想忍忍就過去了，可是天氣太冷了，傷口雖不再流血，但中間咧開了深深的口子，手一拿瓦刀，疼得他直吸涼氣。
但他終久什麼也沒說，回到自己的崗位，頓下身子，又開始在牆面上粉刷起來。
看着父親每刷一道灰，都疼得嘴角抽搐的樣子，站在遠處的方旭，眼睛通紅，心裡別提有多難受了。
他剛纔一直不敢走過去，是因爲他知道，父親雖然脾氣好，卻十分的要臉面。
如果被兒子看到自己在工作中如此狼狽的模樣，那他心裡一定會不舒服。
………
又過了十幾分鍾後，方旭才緩緩地朝父親走了過去。
這個時候，父親正在接一個電話：“你先吃吧，別等我了，我們要晚點才能下班……”
“爸！”方旭在後面叫了一聲。
由於光線暈暗，父親眯着眼睛，瞅了好一會才認出他來，不由奇道：“小旭？你……你怎麼來了？你啥時候來的？”
“我剛從外面回來，從這裡路過，正好看到你了！”方旭裝作什麼也沒發生的樣子，笑呵呵地說道：“爸，別幹了，跟我一塊回家吧！”
“這個……”父親瞅了一眼站在遠處的胖子，有些爲難地說：“小旭，你先回吧，俺們還沒下班，還得再幹一會！”
這個時候，其他工友都注意到了方旭。
這些人都是方旭他們一個村的，有幾個還是他的叔叔長輩，看到他後，紛紛打起了招呼：“是方旭啊，你啥時候來的？”
“也是剛來！”方旭朝他們揮揮手：“三叔，齊叔，先別幹了，都下來歇會吧！”
幾個人都是下意識地先往胖子站的方向瞅了瞅，見他暫時不會走過來，這才陸續從腳手架上跳了下來。
方旭趕緊掏出煙，給在場的所有人都讓了讓。
“玉溪吶！行啊小旭，出去這幾年掙大錢了吧！”一個本家大叔看了看煙，嘖嘖稱讚道。
“也就瞎混，掙啥錢啊！”方旭謙遜地笑着說。
“方旭哥，好久沒見過你了。都七八年了吧！你這幾年在哪發財呢？”那個紅臉小夥子湊過來說道。
“是石頭啊，我還爲是誰呢，長這麼高了！”方旭目視了一下他的個頭。好傢伙，寬腰厚背，個頭威猛，至少有一米八吧。
這個石頭全名叫齊石頭，比方旭小着六歲，小時候總是跟在他屁股後面當跟班，叫幹啥幹啥，幾年不見，都比方旭高半個頭了。
“他呀，就長個傻個子，腦子裡沒一點墨水，有啥出息！”磚頭的父親瞪了兒子一眼說道。
“方旭哥也沒上過高中，不照樣有出息嗎？”齊磚頭不服氣地頂嘴道。
“石頭說的對，有沒有出息不在學歷高低，只要肯幹，都有發達的那一天！”方旭看了看天色說：“爸，叔。都別幹了，眼瞅着都過年了，誰還想你們這麼拼命啊。掙錢也不是這個掙法啊！”
“方旭哥，不是我們願意幹，是因爲……”齊磚頭還沒有說完，就聽到那個胖子又氣急敗壞地喊道：“幹啥呢你們，真的想作死是吧！”
聽到這裡，幾個工人都臉色大變，趕緊扔掉煙，像做錯事的孩子被抓到現形一樣，立馬就散開了。
“方旭，你趕緊走！我還得幹活，一會再回家！”方父臉色很難堪地說完，便急忙拿起瓦刀，準備去粉牆。
方旭一把抓住他手腕，淡淡地說道：“爸，別幹了！跟我回家！”
“不行啊！”方父又掙脫了幾下，這時，那個胖子已經怒氣衝衝地跑了過來。
他先是指着上面那幾個工人很給難聽地罵了幾句，然後盯着方旭喝問道：“你誰呀？沒事一邊呆着去，別在這裡礙事！”
方父剛要張嘴催方旭先走，就聽他對胖子冷冷地說：“這個工地是你的？”
胖子聽他語氣來者不善，仔細地打量了他幾眼。
印象裡沒這個人，而且看他穿着打扮也不像有來頭的，頓時就惱怒了：“你他孃的哪根蔥啊，是不是老子的工地關你屁事，滾一邊去！”
胖子說完，轉臉又要對方父咆哮。
可是還沒等他張開嘴，就見方旭豪無徵兆，突然擡腿一腳，正中他的心口上。
這個二百多斤的大胖子，如同一頭被屠夫摔飛的大肥豬，直接後翻了過去。
方旭心裡這股氣憋了半個小時了，剛纔一直在強忍着沒發作。這大胖子不知死活，非要在這個時候當他的出氣桐，那不是找死嘛。
方旭清楚自己的力量，最近都很少親自動手，即便要動手，也留着分寸。
但今天實在是氣極，出手沒了輕重。
只一腳，那胖子便白眼亂翻，身體抽搐，口沫子都冒出來了。
站在腳手架上的那幾個工人，本來正擔心方旭父子呢，冷不丁看到這一幕，驚得他們個個瞠目結舌，張着大嘴，全都傻在那了。
這方父在他們村裡，是出了名的憨厚、好脾氣，沒想到生個兒子竟然這麼猛。上來二話不說，直接就動手啊。
那胖子在這個鎮上，可是數一數二的楞頭青。在發跡之前，經常見他們一幫人跟別村的潑皮幹架。就是因爲在打架時，脖子上被人用鋼條穿了個洞，他的嗓子才變壞的。
沒想到，只一腳，這個身經百戰的大痞子，就徹底起不來了。
在方父一直的印象中，自己兒子性格內向，不愛說話，上學時整天悶着頭，碰到生人連話都不敢說。
以前，他們夫妻二人，總是擔心，兒子性格這麼靦腆，膽子這麼小，以後找媳婦可作難了。
誰知兒子出去幾年，整個人完全變樣了。
老實說，看着這個耀武揚威的胖子，被揍成這付慘樣，方父心裡挺解氣的，可是一想到這傢伙狐朋狗友一大堆，而且全都是不要命的二楞子，馬上又害怕了。
“小旭，趕緊走！趕緊走！等他的幫手來就糟了！”方父也沒心思做事了，拽着方旭的胳膊，便想跑。
可是那羣正在到處轉悠的痞子，已經看到了這邊的動靜。一看自己的頭兒被打，立馬就衝了過來。
此時胖子已經半休克了，眼睛緊閉，承大形躺在地上，大肚皮還在一鼓一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