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所長跟杜家也有點交情,以職務之便,順手就幫了他們一把。
反正這裡天高皇帝遠,關幾個平頭老百姓,還不跟玩似的。
可是今天一聽說對方是陳小軍的姐夫,牛所就有點犯迷糊了。
如果陳麗菲已經結婚了,那杜家這樣搞是啥意思?這不是吃飽了撐的嗎?
牛所長先看了看宋青青,只見她身高足有一米七,描眉畫眼,打扮的很洋氣,顯然是城裡來的。而另外一個穿着十分樸素,長得卻很漂亮,身段苗條,臉長得跟朵花似的,應該就是被杜威看上的陳麗菲了。
正在這時,從樓下上來幾個穿便裝的年輕人,上來就問:“門口的白色捷達是誰的?”
張大海應道:“我們的車。”
牛所長下意識的扭頭朝外面看去,從二樓望過去,正好能看見停在門口的捷達車。
車身上遍佈污泥,牌照也是很普通的私家車牌照,看不出任何有權勢的特徵。
牛所長的經驗非常老道,憑這輛捷達車就能分析出這夥人的層次,不過是扮豬吃老虎罷了,以爲幾句牛逼就能嚇到自己,哼哼,這回讓他們不死都得退層皮。
牛所長一個眼神,那幾位王莊鄉治安聯防隊的年輕隊員便會意了。
橫眉冷目,摩拳擦掌要過來抓這幾個膽大包天的傢伙。
但他們錯了,這回方旭真的不是扮豬吃老虎,他已經拿着手機在通話了:
“唐老,對,就是這個情況,你跟市裡的領導反應一下吧。”
唐福進此時正在參加一個市政府舉辦的座談會,旁邊坐的都是蘇城各個部門的頭頭腦腦,其中一個就是市公安局的副局長。這副局長跟唐福進是至交好友,二人好的能穿一條褲子。
本來唐福進就在發愁想什麼折討好方旭呢,聽到他打來的電話,可是高興壞了。二話不說,當場應承下來。
得到唐老的保證後,方旭笑眯眯的將手機遞給牛所長:“市局趙副局長要和你說話。”
“市局局長?”牛所長有些疑惑,還是接過了手機,大嗓門響起來:“我是牛大剛,你哪裡?”
電話裡傳出一個沉穩有力的聲音:“我是蘇城警察局副局長趙闊喜,找你們領導說話。”
牛所長大怒:“你要是局長,我就是局長的爹!少給我裝腔,小心我查到你號碼,上家逮你去!”
說完,直接將手機丟到一邊,吆喝手下上去抓人。
張大海和馬自達的神經都繃緊了,就等方旭一聲令下了。
可是方旭卻溫和的笑笑,很配合的拿出了身份證等待檢查。
聯防隊員纔不看他的身份證,直接扭住胳膊上了手銬,方旭也不生氣,笑呵呵的戴上了手銬,憐憫的眼神望着牛所長。
好像哪裡有些不對勁,牛所長暗道,可是思來想去也沒想出哪裡出了漏子,在王莊鄉,除了鄉長就是自己了,難道還能有啥事不成?
忽然,辦公室電話鈴急促的響了起來。
牛所長走進去一看來電顯示的號碼,頭上的汗珠就下來了,是縣公局辦公室的號碼。
“喂,哪位?”牛所緊張地問。
一個火爆的聲音傳來出來:“牛大剛,你中午喝了幾斤假酒?竟敢跟市局領導擡槓,你這身警服是穿夠是吧。你想倒黴別拉上老子啊。趙副局說了,今天就到咱們縣考察,你小子等着,要是我捱了批,你就等着回家抱孩子去吧!”
電話是縣公安局分局長打來的,把牛大剛給罵了個狗血噴頭。中午喝的那一斤洋河大麴,全都化成冷汗從腦門上滲了出來。
牛大剛拿手帕擦了擦了汗,趕緊撂下電話跑了出來。
一看那幾個聯防隊的人還在鎖着方旭,牛大剛頓時大怒:“你們幾個幹什麼,還不快點把手銬打開!”
幾個小夥子面面相覷,都不知道牛所今天是唱的哪一齣,遲疑着拿出鑰匙,把方旭等人的手銬打開了。
牛所熱情洋溢地跑過來,雙手握住方旭的手使勁搖晃着:“哎呀,原來是自己人,你們怎麼不早說呢,誤會,純屬誤會啊。”
方旭也喜笑顏開起來:“牛所客氣了,這事兒也怪我,事先沒有把話說清楚。”
牛所豪爽地一拍大腿:“啥也不說了,晚上鎮北酒樓,我請客,兄弟們一定要賞臉啊。”
方旭笑着給牛所長上了根菸,幫他點着火。又給張大海二人使眼色,讓他們給聯防隊的人上煙,大家都抽上後,氣氛已經相當融洽。
“牛所長太客氣了,晚上我一定到場,只是我小舅子的事,您看。”
牛所長的八字眉挑了起來,很嚴肅地說:“前幾天我不在所裡,有些情況不是太清楚,這樣吧,我先看看卷宗,再給你答覆。”
方旭點頭道:“好吧,這件事麻煩所長了。”
“哪裡話,都是自己人嘛!”牛所長客氣地請方旭幾人到辦公室喝茶,被方旭婉言謝決了。定好晚上去酒樓的時間,幾個人便出了派出所。
回到車上,張大海很納悶地說:“這姓牛的啥意思?剛纔還兇巴巴的,怎麼一接個電話就慫包了?”
“咱上面有人,也虧得那個電話,不然今天就得在派出所過夜了。”方旭笑了笑,拿出二百塊錢,交給馬自達,讓他買兩條煙送上去。
“咱們不是有人嗎?還買菸幹啥?”馬自達一臉迷糊。
張大海罵道:“旭哥讓你去就去,哪來這麼多廢話,真不懂事。”
“一碼歸一碼,去吧!”方旭笑着說。
馬自達接過錢,跑到派出所對面的小超市買了兩條紅南京,一溜煙的上去了。
五分鐘後,馬自達又風風火火地跑了下來,拉開車門鑽進來,很鄙夷地說:“那幫聯防隊真好意思,送過去就收下了。”
“收了就好,如果我猜的沒錯,小軍一會就該放出來了。”方旭對陳麗菲說。
“老公,謝謝你!”陳麗菲將頭靠在了方旭的肩膀上。
“傻話,跟我還用得着說這種話嗎?”方旭笑呵呵地摸了摸她的頭髮。
方旭果然猜的沒錯,五分鐘不到,就看到陳小軍抗着行李捲從派出所裡出來了。
衆上從車上下來,全都迎了上去。
“姐!”陳小軍把棉被往地下一扔,眼圈紅腫地撲進了陳麗菲的懷裡。
“小軍,你受苦了。”陳麗菲捧着弟弟憔悴的臉左看右看,眼淚也刷刷的下來了,然後拉着他的手,來到方旭的跟前說:“這是你旭哥,多虧了他,你才能出來的。”
“旭哥。”陳小軍很拘謹地叫了一聲。
剛纔在拘禁室裡,陳小軍一直在幻想自己姐夫的樣子。看來就是眼前這個男人了。不過,跟他想像中,文質彬彬的姐夫有些出入,眼前男人不僅更帥,而且還很威嚴。
“有什麼話回家再說吧。”方旭在他肩膀上拍了拍,示意大家都上車。
張大海幫着把陳小軍的行李放進後車箱,然後大家魚貫上了車。宋青青讓陳麗菲坐在自己的大腿上,擠一擠剛好坐的下。
驅車回到王莊鄉,離得老遠就看見大嬸站在門口翹首以盼。
捷達一直開到跟前,車門打開,陳小軍一頭鑽出來,含淚喊了一聲:“娘!”
“二孩,你回來了。”大嬸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雙手顫抖着,有些無所適從。
鄉下人不善於表達自己的激動心情,只是回頭朝着院子裡猛喊:“老頭子,二孩回來了。”
大叔聽見喊聲,忙不迭的從院子裡跑出來,果然看到自己的兒子活生生的站在跟前,把個大叔激動地說不出話來,大嬸也悄悄地抹了把眼淚。
衆人走進家裡,幾個男人搬了板凳坐下抽菸說事,大嬸和陳麗菲忙和着張羅晚上的飯菜。
今天是二孩重獲新生的好日子,怎麼都得好好喝一盅。
陳小軍說出了自己被抓進去之後的遭遇,倒也沒吃多少苦頭,就是關着不放人,聽說是杜家託了關係,要多關他兩天,再罰點錢,殺殺陳家的威風,要不是方旭來了,還不知道要關到哪一天。
在這種天高皇帝遠的窮鄉僻壤,鄉長就是皇帝,派出所所長就是土霸王,只要不鬧的過分,啥事也沒有。
幸虧方旭認識市局的領導,一個電話過來,甚至根本沒說什麼,就解決了問題。案子結了,註銷拘留記錄是不可能的了,但人卻是當場釋放,罰款的事情也不了了之。
兒子被方旭救了出來,大叔很激動,老淚縱橫,連聲道謝。
陳小軍眼中也是晶瑩閃爍,俏俏把姐姐拉到一邊,狡黠地說道:“姐,這個姐夫好,你弟弟同意了。”
“什麼叫你同意?你不同意也是你姐夫!”陳麗菲瞪了他一眼笑道。
過了一會,大叔對兒子說:“二孩啊,以後可不敢在學校打架了,這回對虧了你旭哥幫忙,下回就沒那麼好辦了。”
陳小軍咬着嘴脣說:“爹,是他們打我的。都是杜威在後面使的壞,這事能怪我嗎?”
大叔嘆了口氣:“唉,忍一忍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不是爹窩囊,實在是鬥不過人家啊,咱家就你一個獨苗,萬一有個啥好歹,唉,你就聽爹一句吧。以後在學校,就是被人欺負了,也得咬牙忍着,千萬不能再動手了。”
陳小軍氣鼓鼓的不說話,方旭呵呵一笑,勸道:“大叔,小軍,你們爺倆就別慪氣了,姓杜的算什麼東西,回頭我料理他們,絕對一次治改,永不再犯。”
說着說着,天就擦黑了,大嬸出去割了五斤豬肉,買了兩條魚,兩瓶帶紙盒子包裝的洋河大麴,然後進廚房叮叮噹噹地忙活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