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起這個話題,婦人戲謔的表情頓時一變,十分憤慨地罵道:“可不是,也不知道啥人乾的。那場面別提有多嚇人了……”
方旭的腦子嗡了一聲,臉色頓時變得煞白。
他連連後退了三四步,瞳孔大張,呼吸急促地失聲叫道:“不,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村民們奇怪地瞅着他,婦人以爲他不信,不樂意地說道:“嫂子還會騙你不成,不信你自己進屋看去,不過,現在警察在那裡把崗呢,誰都不讓進了!”
方旭癡呆地望了她一會,突然將她一把推開,跌跌撞撞地朝人羣中衝去。
“神經病啊你!”婦人站穩身體,朝方旭的背影罵了一句。
方旭發瘋似的推搡着村民,腦子像扭在一起的麻繩,已經亂成了一團。
難道自己昨晚氣急敗壞,迷迷糊糊中潛到周家將他們全都殺了?
不!這不可能!
方旭瘋癲的舉動,頓時吸引了村民們的注意力。
兩名站在遠處正維持秩序的民警,用警覺的目光盯着他看了一會,然後推開人羣,朝他走了過來。
這邊的騷動也吸引了周偉國的目光,他往人羣中瞅了一眼,發現了正急叢叢走來的方旭。皺着眉頭認了會,才認出他的身份來。
周偉國見方旭的狀態有些不尋常,用手推了推周雅婷的胳膊:“找你的?”
周雅婷突然從癡呆中驚醒,順着父親的目光,朝人羣中看去。
當她一看到方旭,無神、悲慟的眼神,頓時被一片怨毒、憤恨所代替。
“他?”周雅婷咬牙切齒地說:“我正要去找他!”
在父親疑惑的注視下,周雅婷像是在下定某種決心一樣,臉含冰霜地朝方旭走了過去。
“周書記!據我們初步查驗,令公子是被兇手用繩索嘞住脖子,窒息而死的。在那之前,還受過非人的虐待……”一名穿白大卦的法醫,從院子裡出來,對周成說。
周偉國痛苦地閉了一下眼睛,聲音顫抖地問道:“我的外孫,真的……沒有活下來的希望嗎?”
“周書記,對不起!”法醫慚愧地垂下了頭:“兇手太殘忍了,令外孫三個小時前,就已經氣絕……”
“不要說了!”周偉國厲吼一聲,身體突然眩暈了一下,法醫趕緊扶住他虛弱的身體,關心地說:“周書記,保重身體啊!”
周成用力地咬着牙,心裡像被刀子割一樣,讓他痛不欲生。
兒子罪大惡極,傷害的人太多,遲早會有這樣的報應。
可是自己的兩個外孫有什麼錯?他們一個才七歲,一個還沒出生,就這樣被折磨死了。
身爲一縣父母官,連家人都保護不住,在他這一代,讓周家絕了後。自己還有什麼面目,去見地下的列祖列宗啊!
正在這時,縣裡的警局支隊長從犯罪現場走出來,他退掉手上沾血的手套,向周偉國回報道:“周書記,根據現場的打鬥痕跡來看,他們是兩幫人互相鬥毆,同歸於盡的,不過……不過其中疑點破多,我推測,肯定還有存活的兇手逍遙法外!”
“一定要將兇手繩之以法!”周偉國握緊拳頭,眼中迸射出怒火。
“您放心,我們一定會組織精幹警力,將兇手儘快緝拿歸案!”支隊長斬釘截鐵地保證道。
方旭擠出人羣,剛要掀開警戒線進院子,就被兩名高大的警員一左一右攔住了:“幹什麼的!”
“我要進去看看!”方旭粗魯地推開警員,就要往裡硬闖。
兩名警員見他神色異常,舉動癲狂。職業的警覺性,令二人交換了一下眼神,而後同時出手,扣住了方旭的肩膀,拉着他就要往支隊長那裡走。
“滾開!”方旭雙臂一摔。
巨大的推搡力,將這兩名身材高大的警員震脫了手,踉蹌的後退兩步,一下撞在周圍的羣衆身上。
“有情況,快拿下!”警員大吼一聲,就要喊人過來控制方旭。
“住手,他是來找我的!”周雅婷走過來,扯着方旭的手腕,面如表情地將他拉出了人羣外。
警員認得她是周書記的大小姐,雖然心有不甘,但也不好再阻攔她。
方旭剛纔一直有些渾渾噩噩,現在看到周雅婷,精神也開始清醒過來。
跟着她來到一個不被人注意的牆頭,方旭悲痛地問道:“周雅婷,你哥和嫂子她……”
“你這個劊子手,不要叫我的名子!”周雅婷尖叫一聲,將方旭重重地推靠在牆頭上,盯着他的眼睛,怒叱道:“你……你說,我哥,還有我嫂子,是不是你殺的?你說!是不是你!!”
“不……你聽說我!”方旭抓着周雅婷的手腕,比她還要痛苦地辯解道:“你哥和嫂子他們不是我殺的,不是我……”
話沒說完,方旭突然楞住了。
難道昨天晚上,自己真的發了狂,幹出了這種令人髮指的事?
方旭心裡一冷,想要辯解的念頭頓時土崩瓦解。
他順着牆頭,緩緩地滑落在地上。
“不是你?哼哼!”周雅婷見他無言以辯的神情,本來還在懷疑的信念頓時確定下來。
這一剎那,她的心都碎了,眼淚奪眶而出,一把揪住方旭衣襟,咆哮道:“方旭,你這個變態的殺人狂,你……你竟然會做出這種禽獸不如的事,你……你……”
周雅婷罵了幾句,巨大的悲痛讓她眼前一黑。在天眩地轉中,也癱坐在了地上。
………
與此同時,在他們身後不遠處,一羣十一二歲的小男生,正在一條僻靜的衚衕裡玩彈珠。
在衚衕後面,是一個廢棄的大坑。
“啪!”
一個小男生手中的彈珠撞在牆上後,朝大坑的方向,遠遠的滾了過去。
小男生正要跑過去,就看到一個高大的人影,從大坑裡緩緩地走了過來。
穿着大頭皮鞋的腳,正好踩在了彈珠的上面。
“大叔,別踩我的玻璃球!”小男生緊跑了過去。
小孩子心思單純,也顧不得看這人的長相,就去推他的大腿。
可是這條腿就像生了根一樣,怎麼也推不動。
小男生氣壞了,擡起頭,突然發現,這個大叔穿的衣服好奇怪。
那件破爛的外套黑不琉球的,就好像是一片片皮條綁在一起的。粗壯的腰上還纏着一條鐵鏈子,上面掛滿了閃閃發光的彎形匕首。
“大叔,快讓開,你踩到我的玻璃球了!”小男生氣乎乎地揚起了小腦袋。
當他看清這個大叔的長相後,突然哇的大叫一聲,折轉方向就跑了:“鬼呀,鬼呀,快跑!”
“妖怪呀!”一羣男生連玻璃球也來不及撿,一窩蜂似的逃開了。
“咯咯!”這個男人發出古怪的冷笑聲。
他臉上蒙着一塊麪具,上面是一隻烏鴉圖案,所有地方都是濃墨的黑色,但在利嘴中,卻伸出一條猩紅色的舌頭。
他碩大的頭顱光禿禿的,上面寸毛不生。後腦勺上還鑲着一塊不鏽鋼鐵皮,在陽光下散發着金屬的冰冷光澤。
但它不是蓋在上面,而是深陷進頭皮中,已經與皮肉長在了一起。
隨着他的冷笑,線條詭異的面具在沒有肉的臉頰上一起一伏。
感覺,就像一隻骷髏在吹陰氣。
“我不是妖怪,只是你們接受不了我的造型,蠢豬!”這個男人走到衚衕的出口處,纏繞着一圈圈花色皮條的胳膊,環抱着胸口,就像在看一場精彩的好戲般,遠遠地打量着對面的方旭和周雅婷。
“她們真是我殺的嗎?不是這樣,不是……”方旭被自己的心魔折磨的幾乎失去了理智,不停地用拳頭捶打着腦袋,發出令人擔憂的“砰砰”聲。
“你爲什麼要這樣,爲什麼?”周雅婷抱着頭,撒心裂肺地哭泣道:“是!我哥曾經傷害過你,你怎麼樣對他,我……我都可以理解。可是你……你竟然連我的嫂子和她的孩子都不放過。可憐我的小侄子還沒有成人啊……嗚嗚!!”
周雅婷哭了一陣,突然擡起臉,朝方旭怒吼道:“你說!她跟你有什麼仇,你這個瘋子!”
說着,握緊拳頭,在方旭的頭上、身上拼命地捶打起來:“你這個變態,殺人狂,我不會放過你的……”
周雅婷的質問和哭泣聲,令本來就心亂如麻的方旭更加煩躁起來。
他攤開雙手,被淚水迷住的雙眼,彷彿看到了滿手的鮮血。
那真是周嫂和她孩子的血嗎?
“不!不是這樣的,她們不是我殺的!”方旭脫口而出叫道。
“方旭,我終於認清了你的真面目!”周雅婷從草地上站起身,不帶一絲感情的目光,冷冷地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