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早有預料，但是當這層關係披露在蘇城面前的時候，他還是得用深呼吸來調節自己的心情。
這也促使他更快的做出決定，並前往上*海。
南外灘碼頭，公館林立。
無論前世今生，蘇城都是第一次到上*海。剛下飛機，就被接到了老碼頭，入目所見皆是造型別致的公館。有紅瓦粉牆的英國獨立花園洋房，也有柚木護壁的哥特式奢華別墅，亦不少見裝飾繁瑣的新古典主義風格的高難建築。
賀雨薇與蘇城一起下車，介紹道：“上*海的近代建築佳作極多，有萬國建築博覽會的稱號。全是有名的富商政要們建的宅子，材料又好，設計也優，估計再用100年都沒問題。咱們今天來的這個博亞公館，以前是民國教育部長建的……等我要退休了，就買一處上海的公館。”
“這些公館要是能買賣了，您最好早下手。”蘇城看看賀雨薇，笑道：“等您退休了，靠工資是買不起公館洋房的。”
“上海的房價一向很貴，租界時代，光是租借房屋的轉租費，就要好幾百大洋。現在的價格，我的工資也不夠。”賀雨薇說着閒話，將蘇城領入洋房內。
廳內敞亮，面前就是外灘的無敵江景。賀雨薇的父親賀成鈞年過半百，身材矮小而瘦弱，但兩眼炯炯有神，眉毛濃厚。若是將鬚髮染白，做個仙風道骨的樣兒沒有丁點的問題。
賀成鈞站起來迎了一下，笑道：“總算見到蘇廠長了。否則光聽薇兒描述。根本想不到剛剛畢業不久的年輕人，又是如何做到今天的事業的。”
蘇城和他握手，微笑道：“見到面了。您覺得怎麼樣？”
“意志堅定，不畏風險。”賀成鈞上下審視着蘇城，稍停。又道：“我前兩天聽到一個說法，所謂流動的國土，是指海上鑽井平臺吧？”
“是的。”
“說的真好。”賀成鈞擊節讚歎，道：“如果我們中遠船務能夠留存下來，我也會致力拓展中國的國土的。讓流動的國土，遍佈世界。”
他語氣高昂，面對蘇城道：“三家國企合併之後，我首先要做的，就是組織一次全國性的海上石油裝備會戰。要積極的追趕國外企業的腳步，並且開發出自己的先進技術，到時候。希望大華實業能夠接受邀請。我們共同研究技術，也共享技術。”
這。其實是一種許諾了。
但是，賀成鈞說的極好，他的出發點，也頗爲打動蘇城。
就他所知，中國自第二代海上石油鑽井平臺以後，再沒有搞過第三代，第四代和第五代海上石油鑽井平臺，而是直接躍到了第六代。雖然好像沒有受到影響，但工程技術達到了，並不代表着技術專利是屬於自己的。失去這些專利，不僅意味着專利本身，而且包含了由此專利延伸上去的全新技術體系。爲了繞過它們，又得多花錢，耗費更多的時間……
如果能搞一次石油會戰，不說趕上第三代海上石油鑽井平臺的浪潮，就是趕上第四代，也能自己開發中國南海石油了，若是再能前進一點，甚至能搞公海石油甚至極地石油。這種積累，是一代代下來的，提前10年就是提前十年，除非對手停止下來，否則甭想一蹴而就。
“如果真的是全國大會戰，我們大華自然願意參與。”蘇城給出了肯定的答案。
賀成鈞高興的道：“好，有大華參與，我們就放心多了。到時候，我們可以模仿你們和中石油的模式，我們提供大量的技術人員，大華實業提供先進的理念，雙方共享技術，根據出資比例享受技術所有權。”
中遠船務是工程公司，對技術的興趣一般。當然，這也就是80年代國企的淳樸善良了。放到20年後，賀成鈞肯定不會提出這樣的合作方案。
蘇城幾乎忍不住立刻同意了。這樣一來，他就有三個技術公司來搞海上鑽井平臺了。與中國石油總公司共享的海洋石油研究所主攻淺海石油鑽採，與哈利伯頓共享的大華船業可以主攻總體結構和高技術含量附件，與中遠船務共享的公司則可以主攻工程加工和生產建設……
這樣三家公司，基本就涵蓋海上石油鑽井平臺的全部項目了，研究人員的數量就90年代的標準而言，也是相當足夠的。
想到自己有機會站在自己建造的海上石油鑽井平臺上，鑽探本國的南海石油，向遠方跳腳的猴子們豎起中指，蘇城的心情也激動起來。
他強忍了半分鐘，才用極緩慢的動作，道：“我贊成賀總的合作方式。但我還是有一點不太明白，加入大華船業，對於這次合併，有多大程度的影響？”
“是決定性的。”賀雨薇代替父親說道：“我們中遠船務和長寧基建在資本方面，利潤和資產方面都沒有太大的差距，因此，誰要是能夠得到一家世界500強公司的投資並且共享技術，加分是一定的。”
擔心蘇城不明白，她追加了一句：“哈利伯頓的主業是石油服務商，又是世界五百強，確實非常難得，如果有這樣一家公司與我們進行深度合作，評估分會非常高。”
蘇城默默點頭。
中國企業第一次進入世界五百強名單，是10年以後的1999年。那一年，中石化排名第73位。但是，即使經過了10年發展，當年的中石化能夠進入世界五百強，還是依賴了1998年的企業改革，包括勝利油田這樣的中國石油總公司的油田企業，都被劃入中石化轄下。而與勝利油田級別相同的二級企業，超過了20家。
相比之下，中遠船務和長寧基建纔是正廳級的廠子，它們要合併之後，才能比得上勝利油田的級別，趕上其規模指不定要幾年時間。
可以說，在1989年，世界五百強對中國企業界來說像是山峰一樣高大。對中遠船務就如珠穆朗瑪峰一樣難以窺視。
對賀家來說，隨便找一家世界五百強投資也許並不難，但要找一家工程和船業相關的世界五百強投資，就不太容易了。
蘇城仔細咀嚼思考着，道：“你們想要得到一家世界五百強企業的投資和技術合作，爲什麼一定要加入大華船業呢？”
賀雨薇疑惑道：“中美合資的公司，加入不是會容易一些嗎？”
蘇城笑了，道：“你詢問過詹森了，你覺得，加入容易嗎？”
“相信蘇廠長是有辦法的人。”賀雨薇彎腰道。
蘇城不置可否的道：“如果是一家純粹的合資公司，會不會更好聽一些，比中美中合資？”
“那當然。但是，大華船業做的是高尖端的海上鑽井平臺，而且有哈利伯頓的全力支持。我們中遠船務除了想要借勢之外，也是希望能學到一些真正的技術的。”賀雨薇說的非常誠懇。
賀成鈞也在輕輕點頭。
蘇城點了一下頭，道：“大華船業能夠和哈利伯頓合資，也是因爲他們希望藉此進入高端的海洋石油裝備界，是我們用動力定位等技術引誘來的。中遠船務如果分薄了哈利伯頓的股份，就會造成中國公司的決策權增大，必然影響到他們的戰略規劃，這不是一兩千萬美元可以彌補的。因此，加入大華船業的難度，比重新建立一家合資廠還要大。”
賀雨薇舉一反三，道：“大華實業，也不希望分薄自己的股份，是嗎？”
“當然。”蘇城一口承認下來，道：“爲了研究動力定位，大華的海洋石油研究所投入的人力和實驗成本就有不少，我們也不想用一兩千萬美元就賣掉它。重新建立一家合資廠，既不會影響到你們的目標，又會降低難度，如果擔心白花錢的話，就選擇一個更好的方向吧。”
賀雨薇看看父親，沒有吭聲。
賀成鈞沉默許久，問道：“蘇廠長是否能夠保證，我們能夠與哈利伯頓合資建廠？”
蘇城立刻道：“我會用全力幫助中遠船務。”
“好吧，我相信蘇廠長的能力。”賀成鈞深深看了他一眼，轉向賀雨薇道：“你要好好配合，要人給人，要物給物，首先爭取到投資，其次要儘快建廠。”
賀雨薇張張嘴，訝然道：“我們做什麼樣的合資公司？”
“FPSO。”蘇城明顯是提前思考過的。
“海上浮式生產儲油輪？”賀雨薇開始思考。
蘇城讓她想了幾分鐘時間後，說道：“FPSO可以用於海上石油氣的加工、儲存和外運，與海上鑽井平臺是兩個類型，但也是高附加值的海洋工程產品，非常契合中遠航務的業務類型吧。”
“FPSO的確是世界海洋石油開發的主流。”賀成鈞挪動了一下身體，遲疑道：“FPSO也是哈利伯頓的主要發展方向吧，他們能同意嗎？”
“事在人爲。”蘇城肯定的回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