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肯感覺現在的局勢很微妙。
不是說他完全沒有辦法攻破黃金之城，而是狂怒諸神的態度很模糊，不是所有人都想要開啓全面戰爭，因爲神系之戰打得有點太大了。那些匯合起來的蠻族大軍，在團團包圍黃金之城後，便開始有人劫掠地方，大老遠出一趟門打仗，不劫掠點戰利品是不可能的。
“好像打贏了幾場後，他們這些人沒開始那麼出力了。”
鄧肯的目光幽邃。
這些蠻子終歸還是一羣烏合之衆，諸多的蠻族部落侍奉不同的神靈，又沒有真正意義是統治他們的蠻王，只要神靈的祭司態度稍微搖擺一下，那些部落的酋長勇士便開始猶豫。
奎爺有斯巴達軍團陪他一直戰鬥到最後，哪怕是世界的盡頭，哪怕是斯巴達亡國，他的軍團也從未動搖過，甚至敢向神靈拔刀。
可是鄧肯沒有一支這樣的軍隊，他只是名義上的軍事統帥。
夜幕下。
女巫格蕾雅的身影悄悄浮現，她來到了鄧肯的身旁，緩緩道：“祂們可能要和談了。”
“狂怒諸神的祭司們最近有所動作。”
鄧肯面無表情地點點頭，他早就猜到了這一點，只是沒想到來得這麼快。
阿曼神。
這位神靈十分強大，狂怒諸神的幾位主神不親自下場，未必能打得過這位強大的太陽神。
最現實的一句話，這場戰爭從頭到尾鄧肯都做不了主。
哪怕他身上頂着怒濤女士的神眷。
狂怒諸神不是極度衰弱的阿瓦隆信仰，鄧肯是一手扶持起來的阿瓦隆仙女們，她們會堅定地站到鄧肯身後，跟他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甚至不惜跟其他神系開戰。
可是狂怒諸神不會，祂們本來就很強大，真到了神系對決的時候，祂們首先要考慮的是自己的得失。
狂怒諸神裡面，估計只有怒濤女士會強力支持他，但改變不了大局。
鄧肯的根基還撼動不了諸神的信仰。
女巫格蕾雅凝視着沉默不語的鄧肯，這個男人的平靜之下，彷彿是洶涌澎湃的浪濤，如果現在就和談的話，損失最大的就是鄧肯，他可能錯失一次成爲王的機會，甚至有可能借此直接擢升成爲半神。
爲狂怒諸神而戰的勇士，現在因爲利益被狂怒諸神安置在了棋盤外。
她猶豫了一下，輕聲道：“狂怒諸神肯定會想辦法補償你。”
“但估計要不了幾天，你就會被卸掉軍事統帥的位置。”
果然。
在第二天便有諸多的蠻族酋長和祭司聯合起來，以鄧肯受傷嚴重爲緣由，推舉其他人成爲新的軍事統帥。
海加爾很憤怒，因爲推舉的是他，而他認爲鄧肯更合適。
但最後他還是同意了。
因爲鄧肯告訴他，如今他纔是最合適的人選。
這場圍城戰看樣子是打不起來了。
直接強攻傷亡太大，而且狂怒諸神們已經咬了一塊大肉，祂們想要先吃飽消化一下。
鄧肯雖然在養傷，可是消息卻從未斷過。
也就是極短的時間內，狂怒諸神的信仰擴散到了底比特河流域，那位跟鄧肯有過親密關係的大洋神女，也直接被擢升成爲正式的河神，甚至在附近的部落王國擁有了一座座的神龕神廟。
這是怒濤女士的補償。
她好像是心懷一絲愧疚般，吹拂過的海風也不再如過去般，彷彿是怒濤女士在輕撫鄧肯的臉龐。
怒濤女士的信仰沿着海岸線逐漸擴散。
其他的狂怒諸神也將信仰拓展到了蠻族以外的區域，一部分的蠻人遷徙到了南北邊界，走出大雪山的蠻子成爲了地方性的半遊牧漁獵部落，並且開始建立一些比較小的國家。
“女士願意支持你成爲北地冰原諸蠻族的王！”
海靈女妖的低語在鄧肯的耳畔響起，她好似一條美人蛇般纏繞攀附在鄧肯的身上，接着嬌軀微微顫慄，擁抱住鄧肯呢喃道：“你會成爲統御北方冰原的蠻王。”
“沿海諸國都必須臣服於你的腳下。”
“遼闊的大海亦是你的疆域。”
鄧肯沉默不語，他的沉默讓妖豔的海靈女妖越發賣力的侍奉，但鄧肯依舊沉默，沉默代表着他的態度。
他不會直接對狂怒諸神不敬，但沉默就已經表明立場。
人間體的遺願已經完成了。
他可以徹底脫離海加爾了，狂怒諸神亦不能忽視他的存在。
海靈女妖輕聲道：“這只是一次彼此妥協。”
“黃金之城亦會給予你補償，很快便會有一位美麗的公主送到你帳中，你與她生下的子嗣，將來有可能成爲統御這片土地的黃金王。”
鄧肯緩緩開口道：“我會遵從女士的神諭。”
“但這僅僅是因爲對怒濤女士的敬意。”
他跟狂怒諸神要分道揚鑣了。
在這種關鍵時刻奪走他的兵權，直接跳過他和談，一句話，豎子不足以與謀，狂怒諸神真就是一盤散沙，難怪過去數千年都在北地苦寒之地。
寧靜的夜色下。
一隊來自黃金之城的使者抵達了大營，隨後一小隊侍從悄悄地擡着一個華麗的毯子進入了鄧肯的營帳。
那名貴的波斯地毯內，是一位極度美豔的女人，衣着華麗，身姿妙曼，身上點綴着昂貴的珠寶首飾。
她讓鄧肯想到了傳說中的埃及豔后。
——克麗奧帕公主（大祭司）（女巫）（伊西斯的眷者）（五星金色）！
這位彷彿是埃及豔后般的美人緩緩起身，她凝視着眼前的鄧肯，似乎對他的英武十分滿意，優雅從容地坐到了他身旁，爲鄧肯倒上一杯美酒，幽幽道：“你似乎很憤怒，感覺被拋棄了。”
鄧肯亦有點驚訝於對方的美豔與實力，這樣的存在，不應該出現在這裡，他以爲會送來一個普通的公主。
但沒想到來得是黃金王的長公主。
鄧肯接過酒杯一飲而盡，緩緩道：“你不應該出現在這裡。克麗奧帕公主。”
克麗奧帕公主輕笑道：“是我自己主動要來的。”
她妖嬈的身姿坐在了鄧肯的身旁，輕撫着他結實的肌肉，柔聲道：“你對我滿意嗎？”
克麗奧帕公主十分自信，她的美豔，遠超於其他人。
鄧肯目光平靜道：“很好的玩具。”
“但你來到此處，肯定不只是爲了成爲一個蠻子的玩物。”
聽到鄧肯將自己形容爲玩物，克麗奧帕公主也一點都不生氣，她的城府極深，優雅輕笑道：“聽說你有一個女人，是一個粗鄙的女海盜？”
“你爲了支持她成爲海盜王，征服了沿海諸島國？”
“我亦可以成爲你的女人。”
“獨屬於你一人。”
“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你都是我唯一的男人。”
她纖細如玉的手指輕撫着鄧肯的側臉，吐氣如蘭道：“我要的並不多，只要你願意支持我成爲黃金之國的女王。”
“並且，這一切將來都會交給你我的子嗣。”
很划算的一筆買賣。
白得一個絕色美人，子嗣後代還能繼承一個國家。
但鄧肯緩緩搖頭道：“我不會成爲蠻族的王，至少暫時不會，你想要的一切，恐怕得等很久。”
鄧肯拒絕成爲北地冰原諸蠻族部落的王。
他不可能永遠是狂怒諸神的打手。
聽到鄧肯的話，克麗奧帕公主不由神色驚愕，如果鄧肯麾下沒有強大的蠻族軍隊，那麼他的價值就要大打折扣了，而且這有可能觸怒狂怒諸神，直接失去祂們的眷顧。
如此一來，鄧肯的價值就只有自己，一個人，這個男人的強大武力。
克麗奧帕公主咬了咬牙，緩緩道：“我要等多久？”
她可以等。
她聽聞過鄧肯的事蹟，更知道這個男人一日斬殺了四位神選，他跟其他的蠻子都不一樣。
鄧肯終於轉頭認真打量着眼前妖豔的美人，他伸手托起了克麗奧帕公主的下巴，彷彿是在看一個精美玩物般，欣賞她的顏色，沉聲道：“不知道。”
“可能很快，也可能很久。”
“你隨時可以離開這裡。”
帳篷內一片死寂。
克麗奧帕公主在猶豫，這是一個艱難的決定，意味着她將所有籌碼都壓在了這個男人的身上，而不是他背後的蠻族大軍，以及強大的狂怒諸神。
許久之後，她擁住了眼前的鄧肯，抓着他的手掌放在了自己的心臟上，幽幽嘆息道：“我不知道你要做什麼。”
“但你似乎跟我見過的所有男人都不一樣。”
“只有你這樣的強者，才能讓我臣服。”
“我等你。”克麗奧帕公主決定豪賭一把，她不相信一個願意捨棄諸神許諾王位的男人，會一直沉寂下去，當他再一次歸來時，也許會給她莫大的驚喜。
鄧肯終於露出一絲驚訝，他也沒有猶豫，直接攔腰抱起了眼前的克麗奧帕公主。
諸神都坐下和談，這個女人居然敢下重注。
她膽子比阿妮婭還大。
一夜無話。
第二天的黎明時分，在送走了克麗奧帕公主後，鄧肯伸着懶腰走出了營帳。
女巫格蕾雅的目光幽幽，上下打量着鄧肯身上的抓痕，調侃道：“看起來這個禮物，你十分滿意？”
鄧肯點頭，平靜道：“確實是難得一見的尤物。”
“我很滿意。”
克麗奧帕公主的妖嬈美豔，以及彷彿埃及女奴般的溫順，遠超於其他人，她會竭力滿足鄧肯的任何要求，彷彿是一灘溫柔的春水。
女巫格蕾雅聞言挑了挑眉道：“那爲什麼不留下來？”
鄧肯笑了笑。
他起身拎起了沉重的祖父戰斧，握着死靈之槍，挑上簡單的行禮道：“走吧。”
“去尋找屬於我們自己的道路。”
屬於我們自己的道路。
女巫格蕾雅聞言不由嬌軀微微顫慄，她等了這麼久，終於等到這個男人選擇踏出這一步了。
只要還在狂怒諸神的陰影下，他就永遠沒有機會真正登神。
想要成神者，可不能屈居於任何人之下。
這美豔的女巫不由跟上了鄧肯的腳步，神色略微遲疑，輕聲道：“就這樣走嗎？我以爲你會跟其他人告別。”
鄧肯灑脫搖頭道：“沒必要。”
“徒增傷感罷了。”
“還活着的人，得到了榮耀，得到了利益，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
蠻子們，他們得到了榮耀。
女海盜安妮波特，她將成爲沿海諸島國的女王，在改信怒濤女士後，哪怕是沒有鄧肯的庇護，她也一樣能夠過得很好。
她是不可能拋棄一切跟着鄧肯走的。
她愛大海。
鄧肯跟狂怒諸神兩清了。
他完成了人間體的遺願，也不欠狂怒諸神什麼，作爲一個頂尖打手，他的一切無可挑剔，沒有任何人可以指責什麼。
在這裡。
只有追尋登神之路的女巫格蕾雅，她可以不管不顧，拋下一切跟着鄧肯走，因爲她想要的最大。
這一步踏出，不管是她，還是鄧肯，都沒有任何退路了。
再見面時。
哪怕是面對諸神，他們也要坐在桌子上說話。
女巫格蕾雅的表情前所未有的愉悅，她一直沒有索求什麼，而現在她得到了最好的一切。
一個登神之路上的堅定盟友。
晨曦的微光下。
鄧肯扛着祖父戰斧，挑着簡單的行禮，身後就跟着一位女巫，漸漸消失在了遠方。
他爲狂怒諸神砍了那麼多人，也沒有一件神器賜下，陪伴他的只有矮人的祖父戰斧，以及從敵人手中奪取的死靈之槍，還是海加爾玩命搶回來的。
“走吧。”
“你要是累了，可以坐我肩膀上。”
鄧肯灑脫一笑，逗得身旁的格蕾雅捂嘴輕笑，不由快步小跑跟了上來。
溫暖的陽光灑落大地。
當得知鄧肯已經離去的消息後，克里特、烏伽爾、坦布林等人立刻便坐不住了，他們想要去找鄧肯，可是海加爾卻沉默許久，他讓諸位蠻子冷靜下來，最後緩緩道：“他既然選擇獨自一人離開，那就不希望我們跟着。”
“他走，亦是爲榮耀。”
當年出來的蠻子，已經死了太多了。
還活着的這幾個蠻子，擁有了榮耀，也能衣錦還鄉，說不定能成爲一個部落的酋長，甚至是北地的小國王。
他們能活着，鄧肯很高興。
海加爾安撫好諸多的蠻子後，獨自一人站在了懸崖邊，他眺望着鄧肯離去的方向，神色不知道在思考什麼，陷入了迄今爲止最長的一次沉思。
“奎恩，你是在反抗狂怒諸神的意志嗎？”
“你又給我上了一課。”
這裡的一切，已經跟鄧肯沒有任何關係了。
哪怕是狂怒諸神，都沒有想到鄧肯的行爲會如此極端，就連怒濤女士掀起的海風都透着一絲哀怨，她也沒有想到鄧肯心這麼狠，說走就走，沒有任何挽回的餘地。
狂怒諸神麾下有史以來最強的打手之一，獨自一人離去了。
怒濤女士征服了大片海洋，得到了沿海諸島國，黃金海岸地區的信仰，但她也失去了一個眷者，她在最後時刻與諸神妥協了，作爲眷顧鄧肯的神靈，她本應該撐到最後。
這個時候不挺神眷者，她還怎麼當大佬。
她分到了最大的一塊蛋糕，但也失去了比蛋糕更加重要的東西。
那個男人，他頭也不回地走了，沒有任何留戀。
呼嘯的海風代表着怒濤女士的心情，她感覺自己失去了很重要的一個東西。
其他的狂怒諸神對此樂見其成，因爲只要鄧肯還在，狂怒神系內部的平衡就打破了，如果鄧肯真的去北地冰原當蠻王，說不定將來就是他統一諸多的蠻族部落。
人類諸神又暫時性地恢復了平衡，但這種脆弱的平衡維持不了多久。
一艘戰艦上。
當聽到鄧肯獨自離去的消息時，安妮波特手中的酒杯直接跌落，她咬着嘴脣，目光哀怨，喃喃道：“好狠心的男人！……”
“你就這麼不相信我嗎？”
但她會捨棄現有的一切，跟着鄧肯走嗎？
答案是不會。
這美豔的女海盜沉默許久，收拾情緒，揚帆起航，準備登上屬於自己的王位。
當海盜就不要談情說愛了。
鄧肯已經給了她想要的一切，那個男人要走，亦不會讓她爲難，他就這樣揮了揮衣袖，瀟灑地離開了。
那嗚咽的海風彷彿是一位怨婦，讓這美豔的女海盜也不由身同感受。
怒濤女士可能後悔了。
或者說，當鄧肯決然離去時，她應該就已經後悔了。
她沒想到那個男人這麼鋼！
草原之風。
在歡呼。
隨着鄧肯的身影離開了黃金海岸諸國城邦，不知道何時，草原的風亦吹到了這裡，它們輕撫着鄧肯的臉龐，好似在欣喜，又宛如遇到了老對手，以及可靠的盟友。
它們面對過鄧肯，知道這個男人有多強。
帝國皇帝，奧古斯都，萬王之王，一拖四菜雞，力壓一神教，戰績可查！
一道印記悄然浮現。
——“蒼天矚目（萬靈庇護）：萬靈的意志注視着你，它們爲你歡呼，爲你雀躍，它們期待着你的到來，亦渴望與你並肩作戰，征服一切敵人。“
【以蒼天之名，蕩平世界！！！】
【萬靈在期待着你的到來，草原之風，送來了萬靈的期許，它們在等你。】
——“蘇莉絲的眷顧（雅典娜面相）：蘇莉絲女神已經在風暴羣島建立了教會，她堅定地站在你的身旁，亦等待着你的歸來。”
【讓古希臘諸神重新榮耀！！！】
【古希臘諸神的面相都在等待着你的召喚，當你爲祂們豎立起神像祭壇之時，祂們的化身亦將降臨此地。】
新的風暴正在醞釀。
狂怒諸神手中的一枚棋子，並沒有祂們想象中的那麼聽話。
這一次。
最大的贏家是怒濤女士，最大的輸家也是怒濤女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