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蛟化龍失敗第二十三日。
有了玉面娘娘提供的逍遙遊身法，鄧肯總算是補上了其中一塊短板，不過上乘身法施展多需要雄厚的內力，他的真氣總量還是稍微差了一點，好在手太陰肺經打通後，他的回氣明顯超越他人，真氣池雖然不大，可是回氣速度卻比不戒和尚還要快。
這套身法上限極高，鄧肯用了兩天時間才初窺門徑。
但這已經讓玉面娘娘驚呼天縱奇才，少年不管是悟性還是根骨，都是屬於武道天驕的水平，若要用一個人物來對比，俠客行的狗哥，因爲他也可以直接偷學不戒和尚施展是大力金剛掌。
可惜偷學只能學招式，學不了運氣法門，運氣纔是一門武學的核心秘訣。
——“逍遙遊（金色）（未補完）：北冥有魚，其名爲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裡也。化而爲鳥，其名爲鵬。鵬之背，不知其幾千裡也，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雲。
入道武學，大成後，可採風御氣，馭風而行，可大幅度消耗真氣，臨時爆發驚人的速度。”
（特殊效果【鯤鵬變】，未激活。）
（前置條件，入道。）
這門身法鄧肯越練越感覺奇怪，因爲它有兩部分，上半部分是入道之前的，有點像是凌波微步，大幅度提高身法閃避，下半部分就很霸道了，必須以先天真氣採風御氣，基本上就跟飛行差不多了。
不過此方世界沒有人在天上亂飛，修成金丹的道門高人也不行，天師張道陵入巴蜀也沒有騰雲駕霧，大家平時都是車馬走路。
施展輕功消耗的真氣不會比招式少，甚至有些消耗比招式更大。
鄧肯發現自己對道家的理解還不夠，雖然招式身法他學得飛快，但是真氣運轉，好似需要一絲意境來駕馭，所以他始終沒辦法跟玉面娘娘比，總感覺有一絲凝滯感，那便是意的理解還沒有到家。
“應該跟‘人間世’有關係，玉面娘娘提到過，以莊子學說爲根基的功法，都有一道紅塵煉心的門檻。”
此方世界的普通武學跟武俠小說裡面的差不多，但是那些能‘入道’的武學就很不簡單了。
東方體系的瓶頸更多，往往需要境界上的蛻變，並且契合大道。
這門功法的上限比路山君的虎煞拳要高出來太多了。
鄧肯花了不少功夫，也就是堪堪入門，但已經讓玉面娘娘驚爲天人，認爲少年簡直就是武學奇才。
她傳逍遙遊，就是想讓少年跟在她身邊學個三五年時光，可是看如今的架勢，最多半年的時間，他就能融會貫通，後面想要突破，只能靠先天境界，以及用莊子作爲入道的門檻之一了。
“難道我還得花時間讀書嗎？”
在西方砍人砍習慣了，突然發現居然要治經典讀學說才能更容易入道，一時間竟然讓鄧肯感覺有點不習慣。
他不是不能殺出來一條道，但那估計又是修羅之道了。
就在鄧肯沉思時。
客棧外面走來了一個肥頭大耳憨態可掬的大和尚，不貪和尚最近時不時會過來，他就是純粹來蹭飯的，以他的驚人胃口，光靠化緣根本吃不飽，和尚又不能隨意殺生，所以他不喜歡外出，總是要餓肚子。
“不貪師兄。”
在客棧的樓下，不戒和尚的表情有幾分苦悶，他看到大和尚過來，示意對方坐下，好似有話要說。
不貪和尚慢悠悠地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望向對方道：“師弟有心事？”
不戒和尚點頭，沉吟道：“我之前修書一封給長老，但卻被訓斥了一頓。”
不貪和尚也知道這件事，神色嚴肅道：“可是因爲易筋經？”
不戒和尚想要賺少年入佛門，但是長老們卻不願意將易筋經傳給外人，說是要他將少年帶回寺廟，一番考量之下，才能傳他佛門武學。
但怎麼可能等到那個時候。
玉面娘娘步步緊逼，這段時間還在教那少年一門極爲高深的身法，再這麼下去佛門的護法金剛就要跑了，他的大功績也沒有了着落。
可是私傳武學，他也不敢，所以便有些苦悶。
不貪和尚聞言沉吟了片刻，然後哈哈一笑道：“師弟，萬事不可強求。”
“那位施主若是與佛有緣，總有一天會皈依我佛的。”
“不過。”
說到這，不貪和尚思量道：“近日裡，我吃了他不少酒肉。”
“這個人情也該還一還。”
“不如這樣。”
“我教他饕餮法吧。”
“也算結一段善緣。”
這饕餮法是不貪和尚自創的法門，說是武功，其實是一種秘術，他天資過人，不修武學，實力也是突飛猛進，在整個佛門裡面也是異類，只有從小收養他的師傅能說得動此人。
不戒和尚面露驚喜，接着遲疑道：“那算我一份功績？”
這個師弟什麼都好，就是對功績念念不忘。
不貪和尚笑道：“都算你的。”
“將來見了佛祖，我也這麼說。”
不戒和尚大喜過望，他近日就琢磨着怎麼壓過那妖女一頭，少年心性未定，要是被妖女拐走了，就全完了。
晌午時分。
不貪和尚落座，少年照例讓人準備一大桌的酒菜，但聽到對方接下來的言語時，他卻不由神色驚訝道：“不貪大師要教我功夫？”
咦？
怎麼感覺東方還挺旺我的，遇到的奇人異士都想結一份善緣。
不貪和尚倒也灑脫，點頭道：“如今天下動亂，施主天賦驚人，將來必有一番作爲。”
“我有一門秘術，名爲饕餮法。”
“施主若感興趣可習之，將來天下蒼生若是蒙難，只願施主記得今日貧僧傳法之事。”
此話一出，少年神色也變得嚴肅，緩緩點頭道：“必當銘記於心。”
這不貪和尚身上總有幾分跟路山君相似的氣息。
不戒和尚起身就要離開，但不貪和尚卻笑着搖頭道：“師弟留下吧。”
“傳一人也是傳，傳兩人也是傳。”
“女施主。”
“你若感興趣，也一併留下旁聽。”
玉面娘娘還想起身離開，聞言便笑語盈盈坐下，不貪和尚的修爲極高，哪怕是練不成這門秘法，觸類旁通，聽一聽也是好的。
不貪和尚喜歡了結因果，不留任何塵緣，說起來倒是跟路山君不欠人情有幾分相似。
這幾日酒肉吃喝，玉面娘娘也是盡心準備。
這大和尚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微微張口，酒水凌空入口，他美滋滋地飲盡，笑呵呵，謙虛道：“這門秘法是我自創，算不得高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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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練人身五臟，以心肝脾肺腎對應神魂魄意志。”
“《黃帝內經》有五臟藏神一說，心藏神、肺藏魄、肝藏魂、脾藏意、腎藏志。”
說到這，他轉頭看了一眼鄧肯，讚道：“施主的魄極強。”
“而且凝聚虎形。”
“應該是有高人指點，修我這道法門，必定事半功倍。”
虎魄。
雖然沒有見過路山君，但不貪和尚從人身精氣神上就能覺察出來一點，魂魄如此之強，哪怕是牛頭馬面都勾不走這少年的三魂七魄。
不貪和尚只是一開口，玉面娘娘便表情凝重，這已經不是尋常的法門。
其中甚至有點上古秘法的架勢。
不貪和尚繼續道：“五臟爲廟，藏神化炁——心火爲君，腎水作基，五炁輪轉即通天道途。”
“肝木不榮則毒瘴叢生，肺金若衰必氣散功潰。”
“修我此法，必須五氣輪轉。”
“心肝脾肺腎。”
“缺一不可。”
行家一開口，便知有沒有。
這大和尚過謙了。
在場的三人全部表情凝重，銘記於心。
這不貪和尚的底蘊比路山君強太多了！
路山君是野路子出身，教少年的法門，雖然歪打正着，可是根源道統卻並不明晰，若是換個天賦差點的人來學，則必定走火入魔。
不貪和尚的法門，卻是誰都可以學，只不過練成極難。
“腎廟爲玄水引。”
“四海潮音，盡歸寒淵，坎水凝精，助我逆涌天河！”
“心廟爲業火鍛。”
“七情爲薪，妄念作焰！焚盡業障，方見琉璃心！”“脾廟爲穢土轉。”
“納百毒爲壤，化五穀爲精，戊己居中，萬物皆爲我食！”
………………
不貪和尚越說越快，在場的三人竭力銘記，他念完法決，又教衆人呼吸法——“以噓印（肝），以呵印（心），以呼印（脾），以呬印（肺），以吹印（腎）。”
五氣輪轉，五行相生。
但不知道爲何，在場的衆人卻感覺少了一段，這門功法好似並不完整。
不貪和尚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美滋滋地飲盡，神色居然有點不好意思道：“師傅說我有宿慧，但我自己其實不太記得了。”
“這饕餮法並未補完。”
“在練完心肝脾肺腎後，應該還有辦法凝練神、魄、魂、意、志。”
“可惜我才疏學淺，只能止步於此。”
不貪和尚自嘲一笑道：“這門功法，我本想命名爲五臟廟，可我主修脾廟，兼修睡夢羅漢功。”
“整日吃了睡，睡了吃，饕餮倒也相稱。”
他凝視着眼前的少年，目光略帶期許道：“施主天賦驚人，他日入道若是能補完此法，可去白馬寺尋我。”
這絕對不是武道功法。
玉面娘娘越聽越是震驚，不貪和尚那麼能吃能睡，便是因爲他內煉五臟，已經到了非常人的地步。
此法若成，怕不是入道那麼簡單了。
可稱之爲‘得道’。
如今道門內丹術鼎盛，這五臟祭煉之法，很像是她曾經見過的上古秘術。
說來也奇。
這不貪和尚怎麼看都是跟道門有緣的樣子，他自創的這門饕餮法，雖然沒有補完，可是也有道門的影子，不知道爲什麼入了佛門，還成爲了秘傳弟子。
在場的三人想要一口氣全部練完是不可能的。
玉面娘娘只能修腎廟，坎水凝精，正好她也是玄陰真氣，有此法可以大大提高煉精化氣的效率，不過祭煉了五臟廟，那麼食量必定會大漲，除非說能像上古修士那樣，直接餐風飲露，要不然一個個都得能吃能睡。
也是因此，五臟廟被改名爲了饕餮法。
不吃根本就補不上來。
不過玉面娘娘也是看過不少道門秘法的，有方法可以彌補這一點，就是代價特別大，那便是以各種天材地寶爲食，不能採天地之氣，就取天地之精。
此番她得此造化，完全就是沾了那少年的光。
一來是不貪和尚心胸廣袤，二來是這兩個大和尚極爲看重少年，順帶也讓玉面娘娘沾光旁聽秘法。
若是更深想一些。
不貪和尚未必沒有想借少年之手，將饕餮法補完的想法，畢竟能這麼快學會逍遙遊的人，可以說是真正的天縱奇才。
此時此刻，少年恭恭敬敬起身，對不貪大師合什行禮道：“今日之恩，來日必報。”
這功法居然單獨列了一頁。
——“饕餮法（五臟廟）（殘缺）（上古秘法-神）（可得道）（可凝練神通）！”
（大幅度提升煉精化氣！）
（大幅度強化身體素質！）
（小幅度提升魂魄強度！）
這門秘法比虎煞拳要強太多了，只不過它強化的是根基，並沒有任何應敵的法門。
不戒和尚沒想到自己居然還能有此機緣，他只知道師兄修爲高深，但一直不知道有多高，平日裡也就是幫他付飯錢，今日才知道師兄的修爲恐怕有三層樓那麼高。
三人都在各自領悟秘法，不貪和尚則自顧自開懷大吃大喝。
他今日就要走。
既然追不上大明尊教的善母，那就不如回去睡大覺，反正他跟佛門的關係比較微妙，真正對他有大恩的是收養他的一個老和尚。
不貪和尚走時，少年默默準備了一份盤纏。
這大和尚拎起後，感覺十分沉重，倒也不在意，哈哈一笑，拿上一隻烤好的肥鴨，邊走邊吃，路過城外破廟時，還取出一把碎銀子，送給了這些天跟他同吃同睡的乞丐們。
他的身影直接順流而下，看樣子是真準備回去睡覺了。
“這不貪大師將來入道應是不難。”
玉面娘娘眺望着大和尚的背影，輕聲道：“公子。”
“近日有一則江湖奇聞。”
“不知道你聽說過沒有？”
鄧肯聞言收回目光，彼此只是眼神交流，他就猜到了玉面娘娘說得是什麼，緩緩道：“十二元辰？”
玉面娘娘輕輕點頭，少年之前跟路山君同行，對此肯定有所猜測。
十二生肖。
它們的起源比道家更早，大約是在春秋戰國時期開端，完整體系成型於東漢時期，在道家轉化爲道教後，成爲了道門供奉的十二元辰。
道門雖然把各路神仙排了一個輩分，但是有些人是並不認的。
現在的道家神仙，大部分都是東漢以後成型的，很多都是上古時代的祭祀轉化而來。
《楚辭·九歌·東皇太一》。
道門之外，華夏對神靈的祭祀源遠流長，江湖流派中，還有一些隱世不出的門派，其中有一支，玉面娘娘就接觸過，他們的掌門被稱之爲‘大司命’，對應的便是楚辭-九歌中的《大司命》篇。
江湖上奇人異士太多，有些連陰曹地府十殿閻羅都不認，佛門東渡，雖然成爲三教之一，可是他們那一套，不買賬的人太多了。
況且，三教雖盛，卻也不是華夏文明的全部。
鄧肯不知道在沉思什麼，許久之後，方纔道：“你信嗎？”
玉面娘娘輕輕點頭。
她見少年望來，展顏一笑，惑人心神，那一襲月白色的宮裝長裙下，不知道何時逐漸蓬起，彷彿是有一條毛茸茸的狐狸尾巴快要探出。
但這一切又好像是幻覺般，月白色的宮裝長裙好似被真氣鼓盪蓬起。
她在試探，也在展露真身，交心交底。
既然要借少年的‘大藥’破境，那麼身心盡皆要交給他。
“娘娘！”
此時一陣急促的呼聲傳來，那抱着琵琶的侍女神色驚恐，焦急萬分：“不好了。”
“尹姐姐被食人鬼抓走了！”
什麼？！
兩人聞言臉色微變。
她口中的尹姐姐便是那臀如滿月的豐腴女子，一身肌膚極爲雪白，乃是玉面娘娘救出來的可憐人，最早隨她修煉奇門功法，擅長腿法，輕功也是不凡，經常被派出去打探消息。
那食人鬼看她膚白如雪，身姿豐腴，便準備拿她當下酒菜。
“惡人谷？”
不戒和尚聞聲而出，滿臉殺氣道：“食人鬼出現，殺人鬼必在附近。”
“他們兩個，一個殺人，一個吃人。”
“都是十惡不赦的怪物。”
三人飛身而出，少年修得逍遙遊，初窺門徑，身法比不戒和尚還要快上幾分，那清倌人打扮的侍女指向城南方向，他們一行人立刻飛速趕往救援。
這若是慢了一點，後果不堪設想。
水法金行，少年施展逍遙遊，已經不弱於江湖一流好手，只不過身形變換時，會有一絲凝滯感，卻是意不達氣，尚未理解‘逍遙’真諦。
西方蠻夷也，入蠻夷則蠻夷之，入華夏則華夏之。
少年，蠻夫一個。
那食人鬼看清倌人瘦瘦弱弱好似沒有幾兩肉，便放過了她，專心擒下那尹姐姐，此女爲給同伴爭取機會逃脫，便直接朝着城南樹林飛遁，想要獨自引開惡人谷的人。
惡人谷的凶煞惡鬼出現在此，大概率是有人聯繫他們求援。
當時有一批合歡派的弟子沒能殺盡斬草除根，其中就有人提議向惡人谷尋求幫助。
少年雙眸凝聚血煞，周身殺氣讓不戒和尚暗自心驚。
這幾日，他身上煞氣淡了一些，此刻涌現，又讓人彷彿直面屍山血海一般。
血煞凝聚眸中，宛若重瞳。
不戒和尚不由想到了傳說中的一位人物，兵家大宗師，集煞氣大成者，西楚霸王，項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