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穿越之前,陳劍其實一直都很好奇一個問題。
如果技術上存在無法逾越的代差,那一場戰鬥的結果,真的會像「命中註定」一樣無法改變嗎?
他看過很多戰例,當然也親自做過很多次兵推模擬。
但最終得到的結果,都是不確定的。
所謂「代差」的差距無法定義,一場戰鬥中,「人」的因素也不可能被忽略。
哪怕是持有落後的武器,一些隊伍也能用意志丶用戰術丶用人的智慧去硬生生地填平代差所帶來的溝壑,將戰鬥的天平壓向自己的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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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就是答案嗎?
也不一定。
不過現在,在一場又一場的戰鬥中,陳劍終於得出了一個相對可信的結論。
那就是,所謂的代差,從來都是不可能被逾越的。
只不過,這種所謂的代差,並不僅僅是專指武器和技術。
戰術水平的代差,組織度的代差,戰鬥意志的代差,乃至於單兵素質的代差一切的一切,最終才能構成那一個看似「簡單」的概念。
而之所以那支軍隊能在武器存在代差的前提下打贏那場戰爭,就是因爲那支隊伍的組織方式丶作戰方式已經與他們的對手拉開了不止一代的差距。
那現在,花都的潰敗就很容易被理解了。
他們是全面落後的。
這樣的全面落後不止是給他們帶來了「失敗」的後果,甚至是讓他們失去了最基本的反抗能力。
十幾人對上千人很難打嗎?
在獲取全面制電磁權的情況下,那些花都人甚至連自己敵人的位置在哪裡都不知道。
而在沒有完備的敵我識別系統的情況下,他們甚至自己跟自己打了起來,當預備隊趕到時,兩支人數均在百人以上的小隊,已經莫名其妙地減員到了50以下。
戰場被嚴重分割,陳劍帶領的隊伍沒有在任何時刻面對過數量超出百人的敵軍。
對方的攻勢完全形成不了規模,甚至連基本的掩護和壓制都做不到。
往往是在見面的瞬間,便被頂在前面的刑天機器人撕碎防線,隨即又被精準丶剋制丶且頗有節奏感的子彈收割掉了生命。
這一場戰鬥打到最後,陳劍的自標甚至都已經不是「儘可能殲滅有生力量」了。
而是「在節省彈藥的前提下,儘可能殲滅敵有生力量」。
他有意控制着戰鬥的節奏,吸引着敵人不斷進攻,隨後又像守株待兔的農夫一般,將還看不清楚戰局丶趕來「救援」的敵人一股一股地殲滅。
終於,在開戰後的第二個小時,花都的武裝力量全面崩潰。
再也沒有人敢上來送死,而城內的居民,也開始向城外逃竄。
「要攔住他們嗎?」
看着隱入夜色中的居民,雷傑開口問道。
「不用攔,他們想去哪去哪。」
「這座城已經被放棄了,我們也沒能力管理好這些幾乎全都有毒癮的居民。」
「不管他們是死在怪物手裡,還是死在其他地方,都跟我們沒關係。」
「現在,清理戰場,報告戰損情況。」
陳劍一聲令下,大量信息立刻彙集到了他的PDA上。
彈藥消耗情況不用看,陳劍最關心的,其實是無人作戰單位的損失情況。
但好在,他們只損失了兩具行動速度較慢丶防護也較弱的鐵狼機器人。
這完全在刻意接受的範圍內。
其他的無人作戰機器人也有不同程度的戰損,但都還具有繼續作戰的能力,也完全可以維修。
陳劍長舒了一口氣,隨後下令道:
「轉移陣地,前往敵方指揮部。」
「現在已經可以確定,他們的女王是被埋在廢墟里了。」
「但她手頭的東西還在不在,暫時不清楚。」
「伏羲,規劃路線,排除風險。」
「收到,路線已規劃。」
「走!」
命令下達,所有隊員立刻行動起來。
壓後的火箭支援小組達成卡車和貓車繞行到北側與突擊小隊完成了匯合,而在匯合之後,陳劍也看到了那幾名身上沾滿硝煙,神情卻無比激動的戰土。
「怎麼樣,有人受傷?」
「報告團長,黃保受傷了!」
「敵人的迫擊炮打過來,被破片傷到了小腿,但沒什麼大礙,我們已經包紮過了!」
「很好!」
陳劍滿意地點頭。
會開槍丶會開炮只是作戰中最基本的一部分,在受到敵人攻擊時,還能頂住壓力完成預定的戰術動作,那就說明,這支隊伍的戰鬥力真正開始成形了。
他拍了怕那名叫黃保的戰士的肩膀,後者立刻立正敬禮,陳劍把他的手拿下來,也沒有過多耽誤時間,而是帶領隊伍繼續向北行進,直奔敵人指揮部。
距離越來越近,當小隊抵達距離指揮部不到1公里處時,他們遭遇了第一個敵方支援小隊。
不到30人的隊伍顯然是花都軍的精銳,他們一個個全部身穿防彈衣,手裡拿着的也是統一的丶成制式的武器。
甚至於,他們在林中隱蔽的行動還多開了無人機的空中偵察。
當陳劍看到對方突兀地出現在距離自己不到一百米處的樹林邊緣時,他的心臟猛地跳了一下。
他本以爲這會是一場遭遇戰。
可下一秒,那支小隊掉頭就跑,轉眼間便消失在了樹林裡。
「他們怕我們。」
陳劍輕輕舒了一口氣,隨後說道:
「還好他們怕我們,要不然,這個距離打起來,也會......
說到這裡,他頓了一頓。
而一旁的雷傑則是好笑地補充道:
「其實也不會太麻煩。」
「是啊。」
季星幽幽開口道:
「根本不會麻煩的,只是可惜,他們也根本不可能敢動手。」
「他們當然要怕我們。」
「這場仗打完之後,整個廢土世界,沒有人會不怕我們的......
與此同時,已經坍塌的廢墟內,一隻手臂猛地推開了一根沉重的木樑。
隨後,一張蒼白無比的臉從廢墟中出現。
女王劇烈地喘息着,她掙扎着將蓋在身上的磚石全部推開,等到最終搬起腿上最重的那塊石頭後,她卻已經失去了所有力氣。
這一刻,她無比痛恨這具屬弱的身體。
爲什麼自己不是所謂的「聖血者」?
爲什麼自己就沒有一個真正的聖血者所擁有的強大的體魄?
如果是那樣的話,自己也不會被困在這裡了。
就算是死,自己也能死在與那些所謂「華夏軍」的戰鬥之中吧?
女王的臉上浮現出一個自嘲的笑容。
她低頭看向自己已經骨折扭曲的腿,最終放棄了繼續掙扎。
死亡已經近在眼前了。
那些華夏軍一定會找到自己,一定會用各種殘忍的方式逼迫自己說出花都的秘密。
或許對自己來說,在他們到來之前自行了斷纔是最好的選擇。
但可笑的是,那把可以給自己最後體面的槍就在幾米之外,自己卻已經沒有力氣去把它拿到手了。
她仰面躺在廢墟之上,看着戰火之後澄澈的天空。
此時,陽光已經漸漸亮起,她意識到,這或許是自己最後一次看到朝陽。
--可到底是爲什麼,事情會發展到這種程度呢?
明明一切都很順利的。
掌控泉城,建立花都,製造出神藥,掌控住獨屬於自己的力量。
隨後,是一系列的實驗,一系列有關恐魔丶有關聖血者丶有關那些擬態異端的研究。
雖然這些研究並沒有取得突破性的進展,但她相信,答案已經在眼前了。
只要再給她一點時間,她是可以摸到那個最後的結果的。
可偏偏,那些華夏軍出現了。
毫無緣由的,他們開始向自己發起進攻。
自己苦心經營的一切都毀在了安慶,毀在了他們手裡。
而現在,他們甚至還追殺到了花都,把自己唯一的「家園」都送入了戰爭的火海之中。
想不明白他們爲什麼要這麼做。
但更想不明白的,是爲什麼他們能掌握住那種無解可擊的力量。
他們就像是一塊鐵壁。
所有嘗試撞上去的人,都已經粉身碎骨。
包括自己在內。
女王長嘆了一口氣。
她閉上了眼睛,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
她不想在這裡死去。
既然沒辦法有個體面的死法的話,那她想,或許自己應該在臨死之前,把自已掌握的一切交給那些華夏軍。
她要讓他們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是錯的。
她要讓那些戰爭狂明白,他們親手毀掉的,或許是人類最後的希望。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女王的視線漸漸變得模糊。
但也就在她即將陷入暈厥時,她的耳邊突然傳來了機器的轟鳴聲。
緊接着,有人開口說道:
「發現高價值目標。」
「唯一的女性.......這就是那個女王吧?」
「她還活着!」
女王猛地睜開眼睛。
她的臉上浮現出一個嘲諷的笑容。
隨後,她開口說道:
「沒錯,我還活着。」
「你們贏了,但你們也毀掉了人類的希望。」
「怎麼樣,開心嗎?」
「很開心。」
陳劍摘下了頭盔,直視着對方說道:
「本來沒那麼開心的,但現在看到你一個毒販子居然還把自己當成人類的希望,我覺得我這事兒幹得太對了。」
話音落下,女王臉上的表情突然僵住。
隨後,她瞪大了眼睛,直視着陳劍,難以置信地問道:
「就因爲這個?」
「所以,你們的理由,就是這個??」
「什麼這個那個的?」
陳劍眉頭緊皺,而女王則是繼續質問道:
「所以,你們不斷攻擊我們的原因,只是因爲我們使用的藥物,僅此而已?!」
「不止。」
陳劍緩緩搖頭,回答道:
「還有你們在安慶進行的人體實驗。」
.就因爲這兩個理由?」
「這兩個理由還不夠?」
陳劍反問道。
女王長長呼出一口氣,嘴角吐出些血沫。
隨後,她苦笑着搖頭道:
「真是諷刺......
「我一直都以爲,我們之間存在什麼不可調和的利益衝突。
「我以爲是因爲金陵遺蹟,後來又以爲是因爲泉城的寶藏。」
「但我從來沒有想過,你們僅僅是因爲這兩個可笑的理由,就要跟我們不死不休。」
「實在是.......太諷刺了。」
「所以,你真的不知道我到底是在做什麼對吧?」
「你也真的不知道,我正在做的事情,對這個世界丶對所有人類有多大價值是吧?」
「對,你不可能理解的......
「你們這樣的戰爭狂,實際上跟機械神教那些瘋子沒有任何區別。」
「只不過,你們比他們更強罷了。」
「我無話可說了。」
「殺了我吧。」
「所有的資料都在廢墟里,能找到多少,算你們的本事。」
「當然,我也可以告訴你,你們不會對那些東西感興趣的。」
「或許,你們根本沒有挖掘的必要.
「沒關係,這輪不到你來判斷。」
陳劍舉起了手裡的爆彈槍,瞄準了女王的腦袋。
但也就在他即將扣下扳機的瞬間,一道人影突然從他身後竄出。
緊接着,那人高聲喊道:
「你不能死在這裡!」
「嘿,你答應我的!我的腦機呢?!」
「你說了要給我更多的!我必須要得到!」
「監侍大人!別死!」
「對,對,是女王大人,我應該叫你女王大人!」
「你不能死!」
「快來救救她!你們還站着幹什麼?所有秘密都在她的腦子裡了!」
「快幫幫我!快幫幫我....
陳劍愣然看着許河手忙腳亂的動作,他下意識地想要把對方推開,繼續自己未完成的動作。
但從許河顛三倒四的話語裡,他卻捕捉到了一個不同尋常的信息。
「監侍大人」??
許河......叫這個女王,監侍!?
陳劍扣動扳機的動作停了下來,他回頭看向剛剛趕到的季星,而後者則是如同中了邪一般,木然地向前走了幾步。
她緊緊盯着那個女王的臉。
良久之後,她聲音顫抖地說道:
「我認識你......
「監侍......林景......
「我以爲你已經死了女王睜開了眼睛。
她看向季星的方向,嘴角突然流露出一抹笑意。
「我也認識你,季星。」
「看來你已經離開那裡了。」
「還成了我的敵人。」
「這真有意思.
「怎麼可能!?」
季星衝上前去,伸手抓住了女王的手臂。
隨後,她聲音嘶啞地說道:
「你至少已經六十歲了.......你怎麼可能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