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火！停火！”
“指示無人機停止自動反擊！”
“他們打不穿我們的裝甲的！”
坐在車上的陳劍大喊着下令，而此時，注意到空中無人機的流民們已經迅速躲回了道路旁的樹叢裡。
槍聲就此停歇，這一場“襲擊”來得突然，結束得更是莫名其妙。
陳劍下車時已經找不到那股流民的影子，只有空中的無人機還在根據不時出現的熱信號、以及伏羲分析的異常活動信號追蹤着流民的方向。
“要不要追？”
緊隨着下車的季星開口問道。
“你去。”
陳劍毫不猶豫地說道：
“他們的火力不強，儘可能不要造成非必要傷亡。”
“如果能繳械的話，直接繳械就好。”
“明白。”
季星聞言點頭。
剛剛還說她已經很久沒有“蹦蹦跳跳”了，但在收到命令的瞬間，她卻是猛地竄了出去。
這一刻，作爲源血者的實力展露無疑。
僅僅十幾秒的時間，陳劍便聽到了樹林中傳來的槍響聲。
“小心！”
陳劍在無線電中提醒季星，而季星的回覆聲也很快傳來。
“沒事！”
“就兩把槍！”
“你們可以過來了！”
陳劍聞言招呼李石跟上，兩人沿着季星消失的方向一路向前，沒過多久便看到了已經將這股流民堵截在林中一條獸道上的季星。
雙方不能說是對峙，應該說，這是季星單方面的壓制。
兩名原本或許持有着武器的流民已經被擊倒、暈厥在了地上，其他人則是恐懼地看着季星的方向，身體不住顫抖。
但陳劍兩人出現時，他們下意識地想要躲避，卻發現自己已經陷入了包圍之中。
“別動！”
陳劍開口說道：
“我們沒有惡意-——至少現在還沒有！”
“你們從哪來的？爲什麼要襲擊我們？”
流民驚恐地看向陳劍，似乎想要開口，但卻又畏縮地閉上了嘴。
陳劍眉頭緊皺，他給了季星一個眼神，兩人同時上前，先是拿走了地上的槍，隨後又將數量本就不多的流民驅趕到了獸道的側面。
這時候陳劍才發現，這股流民的規模也不算小了。
12人，有男有女，甚至還有3個孩童。
很符合一個流民小隊的組成。
從他們的裝束和攜帶的物資看，也基本符合流民的身份。
所以，這些人其實只是遷徙的流民？
他們只是在看到己方的車輛之後、將裝甲車誤認成了怪物，才貿然發起了襲擊？
但這好像也說不通。
他們發起攻擊的時候是在樹林邊緣，我都沒發現你們，你們主動進攻？
這種腦子，基本也告別廢土生存了。
要真是這樣，他們壓根就不可能走到這裡來。
陳劍眉頭緊皺，他轉向隊伍中相對鎮定的一個女人，再一次開口問道：
“你們是什麼人？”
“能聽懂我說話嗎？”
女人的眼神微微變了變，似乎想要開口。
但僅僅是一瞬間，她便重新咬緊了嘴脣，執拗地一言不發。
陳劍無言以對。
他看向季星，眼神裡透露出一絲無奈。
季星則是略微停頓了片刻，上前直接掐住了女人的下巴，逼迫她張開了嘴。
“有舌頭，能說話的。”
季星的神情驟然變化，她從腰間抽出匕首，毫不猶豫地架在了女人的脖子上。
女人的身體瞬間僵硬，緊接着又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
那三名孩童中的一個見狀就要撲上來，李石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將他按在了地上。
“你只有一次機會。”
“告訴我們，你們是什麼人？”
“我只倒數三個數！”
“3！”
“2！”
“1！”
季星的刀刃已經劃破了女人的皮膚，鮮血漸漸涌出，但她卻仍然是一言不發。
陳劍簡直驚呆了。
開什麼玩笑？！
這又不是什麼審訊現場，我們問你的也不是什麼難以回答的問題。
是你們先襲擊的我們！
我們沒有還擊，沒有殺人，只不過是想搞清楚你們到底是什麼人，想要搞清楚這中間到底有什麼誤會而已啊！
有那麼難嗎？？
此時的女人已經閉上了眼睛，似乎做好了準備打算迎接自己的死亡。
陳劍越發迷惑。
難道你們的身份，是一個可以用死亡來守護的秘密嗎？
“停手。”
陳劍制止了想要動手的季星——雖然他知道，季星不會真的殺掉這個女人，最多也只是在她身上割一刀加深威脅。
但，即便是這樣的行爲，也已經沒有必要了。
既然他們不想說，那就不用說了。
反正他們沒有對己方造成威脅。
就當他們是槍走火了吧。
——
要不然呢？
難道給這些人全殺了？
他們看着也不像是什麼.窮兇極惡的匪幫的樣子。
陳劍深吸一口氣，開口對季星說道：
“給他們拍照記錄。”
“這些人不允許進入我們的管轄區，除非他們能證明自己的身份。”
“武器收繳，放他們走。”
“.算了，武器也還給他們吧。”
兩把破破爛爛的單發步槍，實在是造不出什麼威脅。
季星聞言點頭，擡腳把槍踢到了女人腳邊。
隨後，三人舉槍後退。
一旦這幫流民出現任何異常舉動，包括無人機在內的四把槍，瞬間就能把他們全部撕成碎片。
雙方的距離漸漸拉遠。
陳劍再次開口道：
“繼續往前走是山城，那裡是我們的管轄權。”
“不要再往前了，回頭！”
“華夏軍不歡迎你們！”
話音落下，脖子上還在流淌着鮮血的女人突然瞪大了眼睛。
她震驚地看着陳劍，呆滯片刻後，突然開口問道：
“你們.不是山城人？？”
陳劍愣了一愣。
“山城人？”
“山城是我們的，但我們不是山城人。”
“我們是華夏軍。”
話音落下，女人突然坐到在地。
她像是失去了全身的力氣，茫然無措地看着陳劍，沉默半晌後，才突然語無倫次地問道：
“山城.”
“已經不在了嗎？”
“山城還在。”
陳劍聳了聳肩。
“但裡面的人早就已經不在了。”
這話說完，女人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陳劍疑惑地看着她，開口問道：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女人長舒了一口氣。
“我們是山城人。”
“真正的山城人！”半小時後，陳劍帶着這十幾名流民坐上前來接應的貨車，返回山城核心區。
一路上，女人始終保持着沉默，但在看到那些龐大的建築裡透射出的燈光時，卻又忍不住低聲驚歎。
陳劍隱約感覺到，她的“驚歎”跟自己見過的其他流民是不一樣的。
就好像.
一個只在書本上見過大城市的孩子，突然來到了最繁華的都市一樣。
她清楚地知道這些東西的存在。
她甚至能理解這些東西是怎麼建成的。
她只是沒見過。
僅此而已。
再結合她所說的“真正的山城人”這個關鍵詞，陳劍越發懷疑他們的身份。
但是，當他向女人提出這個問題的時候，對方卻無論如何都不願意開口。
只有當陳劍問起那“莫名其妙的一槍”的時候，女人才回過頭來，語氣堅定且懇切地表示，那只是一場意外。
按她的說法，那就是“走火”而已。
而走火的原因，是因爲開槍的人看到了熟悉的東西，情緒過於激動。
已經從昏迷中甦醒的男人證實了她的說法，但也跟她一樣，絲毫不願意透露一點多餘的信息。
他們似乎在堅持某種“緘默原則”，並且把這種原則看的比生命還重要。
陳劍也只能放棄繼續追問，保持着沉默把這批流民帶回了臨時指揮部。
當看到指揮部周圍繁榮的景象時，女人似乎終於相信了陳劍幾人的身份。
她第一次主動開口，對陳劍說了句“謝謝”。
這是個好的開始。
但陳劍反而不急了。
“不用謝，把你們留下來只是因爲我們或許需要你們的幫助。”
“走吧，她會給你們安排住處。”
“你們可以先洗個澡，吃個飯，休息一小時。”
“一小時後，我們在這裡見面。”
“我有很多東西要問你——我猜你們也有東西要問我。”
“我希望我們之間進行的，會是一場坦率的對話。”
“好。”
女人點點頭，轉身跟着季星離去。
陳劍肚子坐在作戰指揮部外，腦子裡是一萬個疑問。
他們是真正的山城人？
意思是，他們是“建造”了山城的那批人的後代嗎？
那他們爲什麼會離開山城？他們又是在哪裡生活到了現在？
如果他們已經脫離山城，爲什麼突然又要.回來？
他們是想要找到什麼、還是需要做什麼事情？
這些問題每一個是有答案的，甚至哪怕從伏羲已經解碼出來的信息裡，也找不到一絲一毫的線索。
但好在，那個女人並沒有讓陳劍久等。
僅僅半小時後，她便帶着那個“開槍的男人”回到了陳劍的面前。
“坐吧。”
陳劍指了指身前的椅子，開口說道：
“你們先問，我再問。”
恢復了清醒、平復了情緒的男人重新佔據了主導地位，略微沉默後，他開口說道：
“先自我介紹吧。”
“我是謝誠，旁邊的是我的妻子，蘇木。”
“謝誠，蘇木，你們好。”
陳劍微微點頭。
“你們倆的名字，在這個世界上算是特殊的了。”
“確實。”
謝誠輕輕吐出一口氣，隨後說道：
“我們畢竟跟這個世界上的其他人不太一樣-——但這個問題，我想稍後再聊。”
“我能不能先問問你們，你們是什麼人？”
“我已經說過了。”
陳劍攤了攤手，回答道：
“我們是華夏軍，一支致力於恢復人類文明的隊伍。”
“這我知道。”
謝誠先是點頭，隨即又開口說道：
“這個世界上的每一個大型勢力都以恢復文明爲目標——至少，他們會以此爲標榜。”
“但你們顯然跟其他人不一樣。”
“你們大量使用工業設備，能熟練運用各種武器。”
“你們有無人機，有裝甲車，還有.機械外骨骼。”
“你們顯然跟別人不一樣，我想問的是.你們到底是從哪裡來的？”
“你們.是從山城來的嗎？”
“不是。”
陳劍搖搖頭。
“我們從川沙來。”
“川沙？？”
謝誠愕然瞪大了眼睛。
“那地方怎麼可能算了。”
略微停頓之後，他像是自言自語一樣地說道：
“或許是記憶植入的問題吧你們知不知道，女媧計劃？”
話音落下，陳劍警惕地坐直了身子。
他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道：
“你們知道女媧計劃？？”
“我們當然知道。”
謝誠直視着陳劍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道：
“不要打啞謎了。”
“我問你一個問題，只要這個問題得到回答，之後無論你問我什麼，我都知無不言。”
“這個問題很簡單。”
“你們.是人類嗎？”
陳劍的臉上露出一絲無奈的笑容。
他放鬆下來，好笑地回答道：
“我大概能猜到你們在顧慮什麼了。”
“但我可以明確告訴你，我們不是所謂的‘燧人’。”
“女媧計劃已經被摧毀了，靈犀人工智能也已經被摧毀了。”
“整個山城-——不管是虛擬，還是現實，都已經被摧毀了。”
“現在，這座城是一座新城。”
“屬於華夏軍，屬於廢土上所有人的新城。”
話音落下，謝誠目瞪口呆。
他臉上的肌肉微微顫抖，身體也瞬間繃得筆直。
“你們.怎麼做到的？”
“這你不用管。”
陳劍回答道：
“我們有自己的辦法。”
“現在，你的問題我已經回答完了，該輪到我來問你們了吧？”
“可以。”
謝誠果斷回答，停頓一瞬後，還沒等陳劍開口，便搶先說道：
“我們是山城的第一批、也是最後一批原住民。”
“我們是分裂的結果。”
“我們在女媧計劃啓動後逃離了山城，此後，我們一直藏在.某個與世隔絕的地方。”
“如果你們已經摧毀了山城的虛擬空間，那麼，你們大概率已經瞭解了這個計劃的背景。”
“那麼，我也不需要過多跟你介紹了。”
“你應該能明白我們爲什麼要逃離，也應該能.”
“等等。”
陳劍打斷了謝誠。
隨後，他直視着謝誠的眼睛，開口說道：
“三個問題。”
“第一，你們的知識是怎麼傳遞的？”
“第二，你們爲什麼要離開？分歧的點到底是什麼？”
“第三，你們是怎麼活到現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