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飛機餐還不錯,並沒有因爲過年而敷衍,一隻鋁製飯盒,裡面是午餐肉配熱乾麪,還有一顆水煮蛋。
對於這樣的飛機餐,陳凡還是挺滿意的,可惜有些外國人不喜歡,非要吃什麼麪包,結果就因爲有些地方做出來麪包不正宗,吃一口掉兩口,就被上級領導否決。
所以現在香港美心、應該正在與內地就辦合資航空食品廠的事情、展開談判吧?
說來也是可憐,京城航空公司要開闢國際航線,結果國外航空公司提出要求,必須提供符合他們標準的飛機餐,一日達不到標準,國際航線就一日不開通。
嗯,這裡說的就是中美直航。
雖然第一條真正的中美直航航線,是在明年一月份纔開通,但這種超長距離航線,怎麼能不提前安排試航呢?
所以就有了這個國際航線的麻煩事。
本着原則性的問題不退讓、小問題都滿足的談判底線,民航局自然同意了美方的要求。
而且說實話,人家的要求也確實不過分,國際民航有自己的規則,既然你想要加入進去,就得按照人家的要求來。
當時國內也不是沒有外國航空公司進入,別的不說,一條飛小本航線的小本航空,和一條飛歐洲航線的瑞士國際航空,就是其中的佼佼者,也是最有可能成功合作的“好盆友”。
本着就近不就遠的中心思想,民航局先找了小本航空。
但小本子提出來的條件是,無論任何情況下,小本子的飛機到了國內機場,必須優先起降。
當時民航局的人起身就走,談都沒談,只留下兩個字,“免談”。
後來他們又去找瑞士國際航空公司,可瑞航提出的條件也沒好到哪裡去。
建航空食品站大約需要400萬美元,這筆資金他們可以提供,但要計收高額利息。
除此之外,食品公司的利潤,他們還要一半!
這麼苛刻的條件,民航局哪能答應?
否則那不成了冤大頭,白給人家打工了麼。
一家不成、兩家也不成,折騰來折騰去,各個單位口子的人都在爲這個航空食品廠的事情想辦法。
這時香港新華社的社長王匡,想到了一個人,那就是香港美心公司的老闆伍沾德。
老伍這個人,有才、也有心,加上美心是香港食品行業的龍頭企業,對航空食品也不陌生,找他們應該沒錯。
後來證明,確實沒找錯。
經過一段時間的談判,美心方面也不計較一時的得失,順利取得京城航空食品廠的合資資格。
這纔有了國內第一家合資企業,“京城航空食品公司”。
陳凡吃着午餐肉和熱乾麪,抿一口茅臺,還從同機書友送的禮品裡面,翻出來幾截烤熟的薰腸和臘肉,美美地吃了一頓。
吃着美味的飛機餐,陳凡腦子裡卻想着,現在這個時間點,估計很快就要成立第一家合資企業了吧。
周正東還不知道又一個記錄即將誕生,他端着飯盒,將盒子裡的麪條扒完,隨後擦了擦嘴,說道,“中美之間正在就直航進行談判,計劃是在今年的5月1日,由泛美航空公司執飛第一班直航航班。
這麼長的距離,肯定少不了飛機餐,而且是份量比較多的正餐,就是不知道,到時候是西餐還是中餐?”
陳凡抿完最後一口酒,將剩下的大半瓶茅臺倒進自己的小酒壺裡,撇着嘴呲笑了一聲,說道,“以老美的優越感,絕對是西餐,保證不會有意外。”
周正東咂咂嘴,點頭說道,“還真有這種可能。”
隨即搖頭嘆道,“可惜,我的影響力只能在貿易領域有點作用,航空領域跟我連半毛錢關係都沒有。”
陳凡將小酒壺放好,剩下的茅臺空瓶子放到一旁,想了想說道,“我聽說,民航局那邊正在跟小本子談判,要在京城建設一座航空配餐中心,老美很信任小本航空的質量,如果小本子不頭昏,弄不好真有希望建成。”
周正東有些奇怪,“建成就建成,小本航空如今是全球滿意度最高的航空公司,跟他們合作的話,內地也不吃虧。只不過,這件事跟我們沒關係吧?”
周家沒有食品方面的業務,如果非要說跟他們能扯上關係的事情,那就是盧家灣那邊有家食品廠。
可是航空食品的要求非常高。
別的不說,就拿剛吃完的午餐肉配熱乾麪加個水煮蛋舉例,雖然很好吃,可實際上是不符合國際航空餐標準的。
航空餐的首要標準就是衛生安全,那熱乾麪的芝麻醬,有合格證沒有啊喂?還有那糊在一起的麪條,我是攪呢還是不攪呢?
盧家灣食品廠出產的那些個熟食,提供給國內航線,說不定還可以,但供給國際航線的話,恐怕還遠遠不夠格。
反正到現在,他們還沒拿到可以出口美國的衛生許可。
這個周正東表示,真不是他的律所不給力,確實是美國方面的效率太低,而且對內地熟食的顧慮太多。
具體什麼時候能拿到,他只能表示未知。
連出口資格都沒有,更別說登上國際航線的航班。
所以大外甥提這個幹什麼?
陳凡看了他一眼,哼哼兩聲,嘀咕着說道,“老舅,如果這件事是真的,無論最後合資的是小本航空還是別的公司,你不覺得,國內第一家合資企業,就要落地了麼?”
一聽這話,周正東頓時兩眼放光,當即一巴掌拍在大腿上,“還是年輕人腦子好使,等下了飛機,我就給京城辦事處打電話。
第一家合資企業沒我的份,這第十家、第一百家,總歸有希望的吧?!”
陳凡咧着嘴,呵呵笑道,“那您放心,肯定有機會。”
他瞟了一眼周圍,小聲說道,“第一家一般都具有特殊性,但只要有了先例,後面的就好說了。只不過呢,如今看好內地、敢直接投資內地的公司可不多。
就像這次民航食品廠的談判,我懷疑啊,小本航空多半會抓住這次機會,提出一些離譜的條件。
因爲他們對內地沒信心啊,根本就不會看好項目本身,只想着利用這個項目,從國內撈點好處。
同理,有興趣跟內地合資的企業,一開始肯定不會太多。您還說第十家、第一百家?
您信不信,只要您動作夠快,說不定第二家、第三家,都是您的。”
話說,誰知道改開後第二家合資企業是什麼公司來着?
反正陳凡沒聽說過,現在倒是有希望,是盛隆昌,或者別的什麼?
在周正東的暢想中,飛機準點抵達瀋陽東塔機場,伴着一聲呼嘯,平穩落地。
等飛機停穩,舷梯與艙門相接,乘務員大姐打開艙門,歡送乘客離開。陳凡他們坐在第一排,便也最早走人。
他拎着裝有大家贈送的禮物的袋子,轉過身揮揮手,“同志們春節好啊,咱們有緣再見。”
幾十個人都揮手同他告別,“陳作家新年好。”
“陳作家給你拜年啦,闔家安康啊。”
“有緣再見、有緣再見。”
……
其實對於這批粉絲,陳作家還是挺樂意接觸的,也就是時間太短,還是在飛機上,而他現在也沒有這方面的需求,否則的話,早已經丟到某個書櫃角落的“VIP書友聯絡本”上面,多半要多出幾十條信息。
現在就算了,和和氣氣交個朋友就行,有緣江湖再見,無緣就相忘於江湖吧。
陳凡將袋子遞給姜麗麗拿着,自己則提着裝有兩隻海東青的籠子,後面幾人也都不空手,大包小包的下了飛機。
剛落到地上,走出沒多遠,就有幾個人走了過來,看他們的穿着打扮,還有精神頭,誰都能猜到是幹部身份。
陳凡轉頭看了一眼周正東,恰好他也看過來,兩人相視一笑,再往那幾人看去。
最前面那人大約四十多歲,穿着厚厚的藏青色棉大衣,還沒走近便露出笑容,等稍微靠近些,便大聲說道,“周先生您好、陳作家好,我是省統戰部的孫瑞和,負責接待海外同胞工作。
年前就收到消息,得知周先生要攜全家回鄉祭祖,我們單位領導非常重視,特意安排我來負責接待。”
最近一兩年,周正東在國內待的時間可不短,對於這種場面,早就習以爲常,當即伸出右手握了握,笑道,“感謝孫同志和幾位同志過來接機,接下來幾天,就要麻煩幾位了。”
陳凡手裡拎着兩隻籠子,不方便握手,便笑着點了點頭。
這時另一位中年同志走上前,對着陳凡笑道,“陳副主席好,我是市文聯的葉雁山,受領導委派,過來接機。
領導現在正在單位等候,如果您方便的話,待會兒他們再親自過來拜訪。”
隨後也不等陳凡說話,便指着旁邊的小吉普說道,“我看你們帶着行李也不方便,不如先上車,有什麼事,等咱們到了飯店再說。”
陳凡與周正東自無不可,說了幾句客套話之後,便在其他工作人員的協助下,放好行李上車。
這裡有點小插曲,兩隻海東青都不樂意繼續在籠子裡待着,啾啾啾地跟陳凡講條件。
反正這時候也下了飛機,陳凡便滿足它們的小小要求,打開籠子,在衆目睽睽之下,兩隻鳥兒搖搖擺擺地走出來,隨後將翅膀一張,便沖天而起。
兩隻籠子還不能丟掉,委託一位工作人員,將籠子存在機場,衆人才各自上車,往遼寧賓館而去。
將近兩年沒來,這座年過半百的老店,依然是瀋陽最好的賓館。
在賓館安頓好之後,省裡的幾位相關領導也聞訊而來。
統戰部和商業廳的幾位,跟周振東和趙婉茹在一間會議室會談。
文聯、作協、音協的,則和省、市武裝部的領導一起,另外尋了個會議室,拉着陳凡狠狠聊了一通。
重點當然是《血染的風采》。
不過,在聽陳凡說,上影廠已經簽下姜甜甜的作品《在那鮮花盛開的地方》,並會在年內拍成電影,而這首歌就是這部電影的主題曲,他們頓時都來了興趣。
雖然這裡是瀋陽,不是長春,遼寧電影製片廠沒有長影廠那麼厲害,但他們也有一顆進步的心啊。
現在誰不羨慕鹹魚翻身的江影廠?
既然江影廠可以騰飛,憑什麼遼影廠不行?再說了,江影廠能有遼影廠有錢有人有設備嗎?
只不過現在時機不對,有些話不好說,文聯的幾位領導相互交換了一個眼神,便各自達成默契。
這事兒,有得聊!
不過現在聊聊陳作家先。
兩邊聊完之後,下午這些單位又聯合起來,在賓館裡面舉辦了一場歡迎宴會,將東北人的熱情體現得淋漓盡致。
實話實說哈,新世紀以後去東北,可能有些同志體會不到東北人民的熱情,但是在80年代以前,在東北這片地方,那可真是熱情似火,有時候路上碰見的陌生人聊開心了,都能拉去館子喝上幾瓶。
其實沒別的,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那時候的東北,真的是太有錢了!
什麼好吃的、好喝的、好玩兒的,不說比京城和上海多吧,也沒差到哪裡去。
口袋厚就底氣足,熱情好客自然也不奇怪。
於是在衆多好客的東北人面前,哪怕陳凡本事再大,也被灌了個七暈八素。
本來周正東還想今天把祭祖的事情過一遍,看看哪些地方還有疏漏的,結果也成了泡影。
得嘞,又浪費一天,等明天再說吧。
……
大年初二從雲湖到省城,初三飛到瀋陽,轉過天,便是大年初四。
祭祖定的日子就是大年初五,早上從牀上醒來,算清楚日子,周正東便着急了。
他趕緊洗臉刷牙,連早餐都沒去吃,便拿起電話,撥通陳凡的房間,“喂,起牀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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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凡不僅起了,還洗完臉刷完牙,在房間裡鍛鍊了半個小時,再去餐廳吃了早餐。
只可惜,兩姐妹被周亞麗拉走,去研究梳什麼髮型。
話說東北的冬天不都要戴帽子的麼,髮型再好看有什麼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