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張師父拍了電報，還親自打了電話，陳凡還是多留了兩三天。
直到3月26號，在醫院待足了十天，纔得到通知允許出院。
去衛生間衝了個澡，換上一身新衣服，甩了甩半乾的頭髮，陳凡精神抖擻走出病房，兩姐妹拎着行李包緊隨其後。
剛出病房，一羣醫生便迎面走來。
領頭的是位六十多歲的老大夫，白大褂遮不住的地方，能看出來裡面是一身軍服。
這裡本來就是軍醫院，醫生護士都是軍人，穿軍服很正常。
看見老大夫走近，陳凡主動開口，“我真沒什麼好檢查的，您有空的時候，還不如研究一下道家的氣功，……”
沒等他說完，老大夫拍拍他肩膀，笑道，“氣功我就不練了，這幾天我跟等鄧大夫討論過你這個案例，確實是個例，沒有推廣價值，除非所有人都跟你一樣練功還差不多，可別人也練不出你的本事。
不過你說的對，研究你、還不如研究氣功實在。這幾天留你，一方面是怕你身體出現反覆，另一方面也是軍區領隊的要求，那就跟我們醫院沒關係了。”
說這話的時候，他心裡還有些感慨。
剛開始是不知道，後來不用打聽，就有人跟自己說了這位年輕大作家的事蹟，可能古代傳說中、能於萬軍之中取人首級的猛將，就是他這種人吧，人都不一般，還怎麼弄？
頓了一下，他又說道，“今天你出院，但隔壁房還有個病人要去看，我就不送你了，一路順風。”
說完便越過陳凡往前走去。
後面跟着的大醫生小護士一個個的都微笑而過，帶起一陣消毒水的味道。
陳凡看着他們的背影眨眨眼，前些天對自己的熱情呢？所以沒用了就沒愛了是嗎。
看着他們進了隔壁病房，陳凡轉頭對着兩姐妹咧嘴一笑，甩了一下腦袋，“我們走。”
走出住院部，正對着大門口的場地上，停着兩輛吉普車。
張文良陪着一位六十來歲的領導等在那裡。
這年頭的軍服也沒個肩章軍銜，所以也看不出級別來，但是從張文良乖乖站在一旁，還有他的年紀，就能知道應該低不到哪裡去。
陳凡見了趕緊快走兩步，笑道，“您怎麼來了？”
這幾天有不少人來病房探望，有部隊上的，也有地方的，大大、老老的見了不少，小小的那些還沒資格來。
這位領導就是其中之一，看當時的勢頭，應該屬於老老的那一撥。
因爲是張文良陪着他來的，問老張，老張還不說，只說是軍區領導，跟肖師父認識。
想知道這位領導的具體身份，除非老陳也進去跟他搭夥。
陳凡一聽心裡就有了數，既然認識肖師父，多半也認識林師父他們，可以算自己人，所以看着也有幾分親切。
至於讓他進部隊的話，就權當沒聽見。
領導看了看他，開門見山說道，“你的那套東西，別人能不能學？”
陳凡毫不猶豫地說道，“能啊，不過有個門檻。”
領導眼睛一亮，“什麼門檻？”
陳凡嘿嘿一笑，“我林師父他們不是留了幾套功夫在部隊麼，把那幾套東西學會了，就能練我這種道功。不過要事先聲明，道功練身不練勁，比較擅長養身，論殺傷力，還真不如林師父他們留下來的東西。”
他可沒說謊，用明後年就會火起來的人體科學來解釋，林師父他們整理的那幾套功夫，目的就是爲了提升打擊能力，而道功則是專注於身體養護，路子都不一樣，效果自然不同。
其實氣功也好、國術也罷，都沒話本里那麼神奇，再厲害也要遵從客觀規則，通過訓練，可以一拳打碎石頭，也可以飛檐走壁，卻打不破同樣體積的鋼鐵、飛不了天。
包括陳凡前幾天陷入深度休眠，也不過是人體的一種自我保護，現實中這樣的例子並不少見。
只不過修煉道功之後，可以適當自主掌握罷了，放在道經裡，就成了傳說中的睡功，這東西練了，確實對身體有好處，可也就那樣，到底也成不了神仙。
聽完他的話，領導老臉黑得跟炭一樣，“林黑子他們幾個搞的那東西，二十幾年了，練會的還沒年份多，那還是人家有基礎……”
聽到這話，陳凡不禁在心裡嘀咕，林師父黑是黑了點，可也沒你黑啊？
領導可不知道某人在腹誹自己，剛說了一句，就擺了擺手，“算了算了，不說這個事。”
然後再指着旁邊的張文良，“聽小張說，他們那套叢林作戰的東西，是你啓發出來的，還教了他們不少技巧？”
陳凡呵呵笑道，“算不上啓發，就是那時候鬧着玩，爲了贏他，就把從一位老獵手那裡學的技巧融了進去，然後互相討論了一下，就弄出這麼一套不成熟的東西。”
領導不置可否，“有時候就差一層窗戶紙，首先捅破的人就有功。”
頓了一下，又問道，“你還有其他想法沒有？”
陳凡嘴角微抽，這光天化日之下，還是在人來人往的醫院門口，您問我這個？
他左右瞟了一眼，還好周圍沒人，便小聲說道，“我覺得吧，換個場地、再換個技巧，也都適用。用打獵的本事放叢林裡，那就是叢林戰，要是放城市裡呢，是不是可以弄一套巷戰的方法出來？還有沙漠呢？海島呢？”
領導聽得雙眼放光，“有點兒意思。”
說着看了一眼站在旁邊的張文良，心裡想着靠這批人能不能弄出新的東西來？
可考慮過之後，又覺得不合適，這些人連城市環境都不熟悉，更別說沙漠和海洋，看來得另外找人才行。
陳凡也在想着，有了自己的“多嘴”之後，能不能提前把特種部隊搞出來。
雖然早在一戰時期，就有了特種作戰的概念和實踐，我國早期的“武工隊”也是特種作戰的雛形，英國更是在1942年就建立起公認的第一支現代化特種部隊“英國特種空勤團SAS”。
可現代化的特種作戰理論，還要晚幾年纔會出來，因爲理論誕生的依據和模範，也就是美國的三角洲特種部隊，纔剛剛誕生沒幾年，要到後來這支小規模精英部隊屢立戰功之後，纔會引起軍事專家的注意，從而使得小隊形式的特種作戰成爲現代常規化的作戰方式。
所以這時候關注小規模特種作戰的確實不多，事實上直到海灣戰爭之前，我國大部分軍事專家還停留在二戰時代的軍團作戰研究上，特種作戰的理論和實踐相對要少很多，也比較粗糙。
此時陳凡也不敢多說，只是稍作提示。
用領導的話來說，捅破那層窗戶紙就夠了，再說多一點，他也不懂啊。
領導又跟他聊了幾句，確定再掏不出乾貨，便果斷甩手走人。
挖人就算了，試過一次沒同意，就不用再提這事兒。
一方面軍隊講究團體合作，個別單兵用處不大，何況部隊裡優秀的單兵又不是沒有，雖然不一定誰強誰弱，但執行任務也夠了。
二來這小子被林黑子他們幾個當做寶貝，他可不想爲了一個後生仔，六七十歲的人了還跟人茬架，而且那幾個老傢伙可不好惹，當年就是隊伍裡的刺頭，能不惹最好不要惹。
再說了，他們留了幾套東西在部隊，最近又研究出一套黑龍十八手，在這次作戰中就起了作用，多少人欠着他們人情呢。
爲一個人起衝突，不值當。
等汽車開遠，張文良纔對着陳凡說道，“走吧，送你去機場。”
陳凡眉頭輕挑，“機場？我還準備自己去買飛機票，回省城還是上海？”
張文良聳聳肩，拉門上車坐到副駕駛上，笑道，“你師父找你，正好今天有架飛機去京城公幹，領導就打了聲招呼，給你們留了位置。”
陳凡倒抽一口涼氣，“軍機？要不我還是自己買票吧。”
那玩意兒看着是威風，可坐着不舒服啊，客機多好，還有飛機餐。
我是差那一百幾十塊機票錢的人嗎？
不過老張都上了車，他也只能跟上。
前面有專職司機，張文良去坐了副駕駛，陳凡只能和兩姐妹一起坐後面。
等關上車門坐穩，陳凡扭頭一看，卻發現姜甜甜被推着坐在了中間，此時正滿臉通紅，低着頭身體僵硬、極不自在。
再看一眼姜麗麗，竟然不看他，不過怎麼看都有點心虛的樣子。
陳凡只能做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儘量不讓姜甜甜覺得尷尬，隨即擡頭看向前面的張文良，“你什麼時候回家去看看？”
張文良笑道，“下個月吧，這次任務圓滿完成，領導批了一個月的假，放我們回去一趟，然後再回來。”
他們十一個人這次出來，本來是民兵徵調，結果用完之後，部隊領導徵求了他們自己的意見，直接走特招入伍，而且都給提了幹，可謂是大手筆。
其他人都還好，頂多二十來歲的年紀，倒也合適，而且軍區也確實是重用，陳凡住院十來天，他們都沒時間過來，只派了張文良做代表。
可老張二十好幾的人了，還剛結了婚、有了娃，竟然也跟着應召？
而且他們現在又不差錢，不需要靠入伍找出路。
對此，陳凡只能說綠軍裝太迷人，老張他們抵擋不住。
晃了晃腦袋，他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只能笑道，“那你回去了可要多陪陪兒子。”
張文良一聽，笑得更是合不攏嘴，“還要你說，肯定吃飯睡覺都抱着。不過話說回來，我還只看過他的照片，沒親手抱過呢，……”
陳凡看着一路說個不停的張文良，心裡不禁有些感慨。
雖然沒人跟他說過，張文良一行人爲什麼會被留下來，但猜也能猜到，鑑於這次以盧家灣民兵班爲骨幹，組建的叢林偵查特工隊，在戰鬥中異常出彩的表現，軍區大概是要擴建這支隊伍，組建一支專門的特種小隊。
原本歷史上第一支特種兵大隊，是1988年在廣州軍區建立的“華南之劍”，由52名偵查精英組成。
這一次，提前了近十年。
不過這是好事，有了這支小隊，再以小隊爲基礎，將這套叢林特種作戰的方法傳遞到其他軍區，……唔，未來十年，應該會更加精彩吧！
一路絮絮叨叨，很快便到了機場。
這裡應該是軍事專用機場，並沒有民航升降，此時有一架飛機正停在跑道上，不過陳凡認不出是什麼機型。
什麼機型都沒關係，他轉身揮了揮手，便帶着兩姐妹登機。
寬敞的機艙裡面，只有他們三個人，坐在靠邊的一張長條凳上，除此之外便空空如也，跟餘則成跟着老師去臺島坐的飛機差不多。
轉身透過窗戶回望，張文良還站在下面，對着他們揮手。
幾分鐘後，飛機便開始滑動，很快升空而起。
張文良將三人送上飛機，目送着飛機升空，才上車返回。
接下來大半天時間，陳凡就在兩姐妹的陪同下，先到了一處機場。
下飛機後，看到機場地勤穿着厚夾克，兩姐妹抱着膀子發抖，頓時反應過來，3月份的廣州可以穿短袖，可京城還在穿棉襖呢。
於是趕緊拿過行李包，找了兩件外套給她們穿上。
隨後自己也穿了一件風衣，剛整理好，便被請上一輛吉普車，不過車窗外有東西遮住，被載着迷迷糊糊的繞圈，直到汽車停下，前面的司機下車拉開車門，才知道這是到了後海的自家門口。
轉頭看了看有些迷糊的兩姐妹，扶着她們下車，又取了後備箱的行李之後，那司機便敬了個禮、果斷上車離開，從頭到尾沒說過一個字。
這時候陳凡才看看兩人，問道，“有沒有不舒服？”
兩人齊齊搖頭。
到底是練過武的，雖然暫時還比不上專業軍人，體質倒也沒那麼差。
姜麗麗緩過氣來，努了努嘴，看看左右沒人，才輕聲笑道，“原來這就是坐軍機的感覺，還沒有民航舒服。”
陳凡笑了笑，“軍機要的是快，哪管什麼舒適性。”
再看看姜甜甜，她的臉色也好了不少，這才轉身按下門鈴。
不一會兒，劉娟和馬嵐迅速過來開門。
看見陳凡三人，她們滿臉欣喜，“陳哥、甜姐、麗姐，你們回來啦，路上還順利吧，林爺爺他們在裡面等好久了。”
說着一人一個包，將行李接了過去。
陳凡徑直往裡走，問道，“師父他們什麼時候過來的？”
劉娟在後面說道，“一大早就過來了，說你們今天要回來，讓我們收拾好了房間，然後一直等到現在。”
幾句話的功夫，已經走到別墅門口，隨後便看見三位師父從裡面走了出來，站在門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陳凡加快幾步，笑着打招呼，“大師父、二師父、三師父，你們還好吧。”
姜甜甜和姜麗麗和緊隨其後跑過來，乖巧地跟着問好。
平時話最少的李尚德上前一步，拍拍他的胳膊，笑得合不攏嘴，“好好好，再好不過了。”
張玄鬆撐着柺杖，上下打量一番，笑着用力點頭，“不錯不錯，沒白費你這一身功夫。”
林遠祥落在最後，臉上也滿是笑容，感慨地說道，“以前我考驗你的時候，認爲你心術正派但不管閒事，是個傳承功夫的好苗子。但是在我心裡面，還是有點小遺憾，因爲習武之人心裡不能有‘氣性’，但不能沒有血性，可血性這東西，我沒法考你，否則容易出事。
這一次你表現非常好，讓我看見了你的血性。不惹事也不怕事，不爲小事置氣，但國家有需要的時候，你卻能挺身而出，證明了你的血性。
現在那點遺憾也沒啦。”
陳凡扶着李尚德和張玄鬆往裡走，笑道，“感謝三位師父誇獎，既然徒兒我這麼優秀，那有獎勵沒有？”
聽到這話，三人齊齊臉色一垮，都不想理他。
果然還是那個徒弟，一點正形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