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雲山，袁靈冠。
張凡雙目圓瞪，看着那走進來的漢子，腦海中不自覺地迴響起一段特殊的旋律。
“我叫袁靈冠，有事找袁哥，立刻給你辦，你我情義，千金不換。”
眼前此人，不就是那日澡堂子賣情報的江湖大哥嗎？
他還當着他們的面卸了人家一條胳膊。
“貧道袁靈冠。”
漢子走了進來，與上一回光膀子不同，這一回他穿着道袍，稽首行禮，還真有點名門正派的樣子。
“這是那位嗎？”方長樂湊到張凡耳邊，小聲低語道。
“這口條絕對沒有第二位，肯定是他。”張凡小聲道，心裡卻是打起了鼓。
他沒想到這麼個不着四六的大哥居然還有着這般身份，齊雲山的高手。
要知道，秦時的情報，張凡就是跟他買的，如今人死了，當時他又剛好在場，只要袁靈冠將這件事抖落出來，他的嫌疑便是最大的。
“袁道兄，久違了。”
秦王都上前還禮，按照輩分，就算他身爲秦家家主也要稱呼一聲道兄。
“客氣了。”
“師叔，這兩位神通協會的成員，宋雲起，紀還山。”秦明一一介紹道。
“見過前輩。”
宋雲起，紀還山紛紛行禮，他們知道，眼前這位可是齋首境界的高手，他們雖然如今也是大士境界，可是一境之差，便是天壤之別。
在這種高手面前，他們也不得不收斂平日的傲氣，小心翼翼。
“嗯。”袁靈冠輕輕點了點頭，目光一轉，卻是落在了張凡和方長樂的身上。
“這兩位小朋友是……”
“這位是茅山傳人方長樂。”
“這位是真武山的弟子……”
“張凡。”秦明介紹道。
“見過前輩。”張凡和方長樂相視一眼，見禮道。
“初次見面，看兩位小友的根骨便是不凡，想來將來必可做出驚天動地的大事來。”
袁靈冠咧嘴輕笑：“男人做事就要驚天動地，衝冠一怒只爲一時意氣，去他媽的權衡利弊，心中熱血便可開天闢地。”
“……”
“……”
“……”
“前輩好詞鋒！”
衆人沉默不語，只是看着袁靈冠的神情越發古怪，唯有張凡，擠出一絲笑容，違心地讚賞道。
“聽說道友最近家中遭了不幸？”
就在此時，袁靈冠話鋒一轉，看向秦王都。
話音剛落，張凡和方長樂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秦王都面色微凝，嘆了口氣：“我那不孝的孽子前些日子遭遇歹人，送了性命。”
“可憐如今屍骨未寒，可是兇徒卻還未有下落。”
“如此喪心病狂，若是尋到，我必滅他滿門。”秦明冷然道。
張凡不動神色，卻是忍不住瞥了他一眼。
此刻，他的心思全都落在了袁靈冠的身上，生怕對方一言不合，就揭了他的老底。
“生死有命，還請道友節哀。”袁靈冠寬慰道。
秦王都擺了擺手，收斂悲傷之色：“勞煩道兄掛礙了，這是家事，自然不能因私廢功，咱們還是談談正事吧。”
“我聽秦明已經說過了，秦家準備好勒？”
“道兄隨我來。”秦王都做了個請的手勢。
袁靈冠邁開步子，跟了上去，走過張凡的時候，餘光卻是向他斜睨了一眼。
“諸位稍等。”秦明說了一句，也跟了上去。
“應該是去看秦王孫了。”張凡若有所思。
昨夜，他已經見過秦王孫，被擺弄成那樣，肯定與尋找人肖閉關之地有關。
畢竟，二十多年前，秦家只有此人和上代人肖關聯最深。
“他怎麼沒有揭發我們？”
方長樂將張凡拉到旁邊，忍不住小聲嘀咕起來。
“揭發什麼？我們行得正做的端，有什麼可以揭發的？”張凡昂首道。
“……”
“這裡就我們倆，你能不能就被裝了？”方長樂白了一眼道。
“我也覺得蹊蹺。”張凡沉聲道：“事出反常必有妖，總得防着點。”
“我感覺這個袁靈冠路子不正。”
“我也瞅着他不像好人。”張凡略一沉吟。
這個袁靈冠跟他們非親非故，既是齊雲山的高手，按理說完全沒有爲他們保密的需要。
“現在怎麼說？”方長樂沉吟道。
“當然是走一步，看一步。”張凡凝聲輕語。
如今他們是騎虎難下，既入狼窩，又有強敵環飼，跑是跑不了了，只能見招拆招。
更何況，張凡對於那所謂的人肖閉關之地頗爲好奇，也想見識一番。
“我已經暗中聯繫了我們茅山在徽州省的高手……”方長樂低聲道。
“說不定虞花師兄也會趕來。”
張凡聞言，心頭一喜，他曾經在江南省道盟與那虞花師兄有過一面之緣，對方也是齋首境界，與那袁靈冠一般無二。
不得不說，茅山不愧是天下道門十大名山，平日裡山水不顯，可實際上卻是財大氣粗，這樣的人才，這樣的人物，還是能夠拿出不少的。
“行吧，雖然身在險境，可這也是一種磨練，一種修行。”張凡輕語。
劫運劫運，大劫之中必有大運，災禍之後必有機緣。
從古至今，劫數既是殺生禍，也是長生藥，修行者當見之相迎，聞之不避。
念及於此，張凡眸光越發明亮，雖然知道此行危險重重，可他反而更加振奮。
“喏……”
就在此時，方長樂用胳膊支了張凡一下，餘光瞥見，便看到宋雲起和紀還山兩人正虎視眈眈地盯着他們這邊，如同監視一般。
“看看看，看你媽。”
張凡瞪了一眼，直接吐了口吐沫，也不顧那兩人圓瞪的眼神，拉着方長樂走出來大廳，迎面剛好碰見了張忘。
“阿忘兄弟，我正好找你。”
張凡招了招手，他們這行人將要前往獠牙山，想來不起眼的張忘也無人在意。
“等我們走了，你就離開這裡，最好離開徽州省……”
說着話，張凡略一沉吟，低聲道：“你可以去玉京市玩兩天，找蘇時雨，我會讓她安排你。”
他們在安南市這段時間，畢竟跟張忘有所牽扯，萬一秦家株連到張忘，那可真是無妄之災，大大不妙。
“你們要出遠門？”張忘不由道。
“算不上遠門。”方長樂隨口道。
獠牙山距離安南市市中心也就三四十公里的路程而已，開車半個多小時也就到了。
“嘖嘖……”
張忘盯着張凡，眼珠稍稍一轉，上下打量，微微搖頭。
“我說你這是什麼毛病？有話就說。”方長樂瞧着張忘裝模作樣的架勢，忍不住開口道。
“這一趟吧……我送你八個字……”
“哪八個字？”張凡下意識問道。
“烏雲蓋頂，必遇故人！”張忘輕語。
“烏雲蓋頂，必遇故人？”張凡啞然失笑。
烏雲蓋頂他能理解，畢竟這一趟獠牙山本就是危險重重，虎狼環飼，能有這一着，想來運氣也好不到哪裡去。
可是獠牙山那種地方，能遇見哪門子故人？
“好，如果準的話，回來我肯定付你卦錢。”張凡輕笑着拍了拍張忘的肩膀。
“我們玉京市見。”
說着話，張凡和方長樂轉身便走。
“張凡……”
就在此時，張忘從身後將其叫住。
“還有事？”張凡回頭問道。
“後會有期。”
張忘嘴角微微揚起，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凝聲輕語。
“後會有期。”張凡揮了揮手道。
……
午後，秦家的車隊浩浩蕩蕩開赴獠牙山。
“秦家還是有實力的。”
車上，方長樂沉聲道。
剛剛他掃了一眼，這一趟，秦家動用了三四十號人，統統都是元神覺醒。
道門十大境界之中，第一道關隘便是【復元神】，凡俗中人，最忌便是念頭駁雜，識神躁動，元神便無法歸復。
多少實修被擋在這道關隘之前，無法覺醒元神，見到那真實玄妙的世界。
秦家家大業大，開枝散葉，弟子衆多，可是真正覺醒元神的也就三四十個人。
然而，這三四十個人聚於一族之中，便已經相當恐怖，勝過大部分修行世家。
“秦家是經過動盪和內亂的，否則實力應該比現在更強。”張凡輕語道。
二十多年前，秦家高手已經被他老爸老媽殺了一批，秦王孫那般天才都隨之隕落，後來羣龍無首，經過內亂，實力更是大損，再也不復昔日榮光。
“你說的不錯，玄門世家的祖上都出過天師，不過秦家在其中算是比較弱的了。”方長樂點了點頭。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即便是最弱的玄門世家，卻也有着深厚的底蘊。
“秦家這一趟算是傾巢出動了。”張凡沉聲道。
“他們對人肖閉關之地是志在必得。”
方長樂很清楚，完成了這件事，秦家便算是徹底靠上道盟總會，靠上白鶴觀這棵大樹了，加上有秦明這般傳人，復興先祖的榮光似乎也就在二三十年間。
“這是把寶全都押上了，萬一押錯了……”張凡隨口道。
“那秦家也就完了。”
此言一出，空氣彷彿凝固，張凡和方長樂下意識擡頭望去，那位秦家的司機正透過後視鏡惡狠狠地盯着他們倆。
四十分鐘後，秦家的車隊終於到達獠牙山。
張凡下了車，擡眼望去，便見山勢陡峭，錯落似獠牙，野氣浮雲上。
別說現在是冬天，就算是春夏之季，山上也聽不到半點鳥叫。
按照風水呼形喝象之說，這山便是張開的大口，獠牙畢露，尋常生靈入了山中，要麼就是遭遇橫禍，要麼就會生出諸多疾病。
“當真是處兇山啊。”
張凡忍不住道。
“這些年已經好多了……”
就在此時，秦明從身後走來，當着衆人的面，指向西南面。
“前兩年，上面在這裡修建了一排高壓電鐵塔，遠遠望去就像是老虎鉗……”秦明淡淡道。
這就叫做“虎鉗牙”等於是破了獠牙山的風水格局，再過十年，二十年，這裡的環境便會打打改善。
張凡知道，上面有專門的人幹這種事，外面戲稱爲“斬龍隊”，但見名山大川生出龍脈或者異象，便會進行地質勘探，修建水壩電纜之類，破了他的氣象格局，以免養出大患。
“起棺！”
就在此時，一聲輕喝從後面傳來。
張凡便見，一副水晶棺材從車裡被擡了出來，裡面躺着的便是昨夜見到的秦王孫。
此刻，他周身插滿了銀針，眉心處更是插着一根金針。
“他們果然是想通過此人尋到人肖閉關之地。”
張凡眸光微凝，他可以感覺到此時此刻，那秦王孫的元神竟是產生了一種波動，通過銀針和金針不斷放大，向着山中輻散，並且山中竟還有微弱的波動隨之迴應。
“這秦家也踏馬算是人才，竟然連這種方法都能想到。”
張凡不由冷笑，他現在可算看明白了，這羣人將如同活死人一般的秦王孫改造成了無線電接收器，通過他，便可以找到當年人肖閉關之地。
真他媽絕了。
“走！”
說着話，水晶棺被緩緩擡起，衆人浩浩蕩蕩，進入獠牙山。
“兩位，請吧。”
秦明做了個請的手勢，頭前領路。
宋雲起，紀還山緊隨其後。
張凡跟方長樂相視一眼，不動神色，跟了上去。
獠牙山山勢陡峭險峻，並無山道可行，好在衆人都是修道之士，元神覺醒，耳聰目明，肉身又有真陽滋養，比起一般人更加靈活矯健。
尤其是擡棺的八人，各個都有着靈司的修爲，雖然擡着棺材，可是走在山中，卻也相當穩健。
“波動越來越強了……”張凡能夠感覺到，秦王孫輻散出去的波動，迴應越來越快，也越來越猛。
換句話說，他們距離那個地方更近了。
“不對頭啊，這種天氣，怎麼起霧了？”方長樂小聲嘟囔道。
剛剛他就發現，隨着深入，周圍的霧氣越來越大，白茫茫一片，眼前的道路也越發朦朧。
“獠牙山中險，險山必生惡象……”張凡低語。
“這是元神外相。”
“啊……”
話音剛落，突然，一聲慘叫從遠處傳來。
張凡凝神望去，便見一人突然栽倒在地，渾身癱軟地猶如爛泥一般。
元神外相，便有諸多環境。
此人，便是陷入其中，誤以爲自己跌落山崖，粉身碎骨。
這裡藏着一種極爲強大的磁場，或者說是力量，對所有人的元神都產生了影響。
一般的修爲，元神根本扛不住。
“所有人盤坐入定，氣守元神。”
就在此時，遠處傳來了秦明一聲暴喝。
“我們走。”
就在此時，張凡終於抓住了機會，拉着方長樂，一步踏出，便跳出十丈之外，耳邊風聲呼嘯，此刻也顧不得許多，正是他們擺脫糾纏的機會。
轟隆隆……
突然，一聲恐怖的波動從茫茫霧氣之中涌來。
下一刻，一道身影如狂風忽至，似雷霆奔騰，竟是橫檔在張凡身前，一拳轟出，便有萬鈞之力。
張凡面色驟變，一手探出，真火灼灼蕩龍吟，便與那人碰撞在一起。
轟隆隆……
可怕的波動在兩人之間肆虐咆哮，拳掌交織之間，兩道人影交錯開來。
張凡停駐腳步，擡眼望去，便那見詭異身影周身黑白之炁沸騰，如那白日大晝，似那大夜不亮，如神明神聖，似魔王縱橫。
“神魔聖胎！？”張凡雙目圓瞪，露出驚異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