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玉京南郊飛機場。
一輛銀白色的飛機恍若大鳥騰空,漸漸駛入雲端。
張凡坐在靠窗的位子,靠着地面越來越遠,不由感慨科技的力量。
即便他如今已經踏入大士境界,也只能元神出竅,羽化飛昇,至於肉身,依舊做不到所謂的騰空飛行。
“修行修行,你說什麼樣的境界才能飛天遁地?”張凡忍不住道。
真正的修行之路與傳說中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道門傳法千千萬萬,曾有先輩明言,紅塵紛擾,不過四大假合之象,就連這具皮囊也只是渡海的船,一旦達到彼岸便要捨棄。”白玉京淡淡道。
正因如此,古來許多丹道大家都認爲不必修煉肉身,修到頭來不過一場空夢而已。
既是空夢,無論如何修行,也不可能像傳說中的仙人一般,騰雲駕霧,逍遙天地。
“道家全真一脈最提倡性命雙修,到了一定境界,這具肉身便有仙家手段,騰雲駕霧也不在話下。”白玉京凝聲道。
道門之中,宗派千千萬萬,可是名氣最大,傳承最廣便是【全真】與【正一】兩脈。
龍虎山,乃是正一祖庭。
終南山,便是全真祖庭。
全真一脈講究性命雙修,雖分南宗和北宗,不過也就是【先性後命】還是【先命後性】的區別而已。
也正因如此,古往今來,全真道出了不少牛人,譬如王祖王重陽,呂祖呂純陽,丘祖丘處機等等。
“終南山,全真教……”張凡若有所思,看着窗外。
“你別告訴我【太歲村】就在長安,那裡可是終南山的地頭。”
終南山,位列天下十大道門名山之一,歷史久遠,底蘊濃烈,追溯根源,在某些時期名聲甚至還在龍虎山,真武山之上。
張家先祖張道陵曾經在此修行。
呂祖也曾於終南山得道。
就連當年老子西出函谷關時,尹喜也在終南山結草爲樓,待老子西行至此,傳授五千言道德經。
正因如此,終南山在道門之中地位極高,甚至被稱爲【天下第一福地】。
張凡不相信,無爲門如此重要的地方會藏在終南山眼皮子底下。
“有什麼奇怪的?”白玉京淡淡道。
“你學道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應該知道,華國龍脈自崑崙山起,共有三條大龍,其中長安便是【中龍】龍穴所在,如此風水寶地,難道獨讓終南山佔了不成?”
自古以來,崑崙山便號稱華國祖龍脈,自其起始,共衍生出三條大龍,分別爲北龍,中龍以及南龍。
其中【中龍】自崑崙山向東,經過秦嶺、大巴山、大別山,最終延伸至泰山。
長安便是【中龍】龍穴所在,四象齊備,王氣浩蕩,乃是十三朝古都,比起玉京市的底蘊更加深不可測。
畢竟,玉京市雖然也號稱六朝古都,可全都是短命王朝,即便當年大明建都於此,可是傳至建文便被自己親叔叔給掀了桌子,後來更是遷都上京。
“太歲村這種地方藏在終南山的眼皮子底下,居然這麼多年都沒有被發現?”張凡露出異樣的神色。
“你太小看無爲門了。”白玉京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道門跟無爲門之間爭鬥了兩千年,九次破山伐廟都未能將無爲門誅滅,如果這麼容易尋到,那無爲門早該關門了。”
張凡聞言,略一思忖,點了點頭,這話說的倒也在理。
“閉目養神會兒吧,到長安還有好一會兒。”白玉京凝聲輕語:“我們這一趟前路未卜,吉凶難料。”
“白姨,我想問你個事。”
就在此時,張凡話鋒一轉,突然開口。
“什麼事?”白玉京已經戴上了眼罩。
“我媽的事。”
張凡話語剛剛落下,白玉京柔軟的身體明顯稍稍緊繃了起來。
“當年十三生肖反叛是【辰龍】挑的頭,他到底什麼來路?”張凡沉聲問道。
以前,他陷入大夜不亮,張靈宗跟他說老媽是死在十年前的車禍之中,現在他醒了過來,知道那完全是鬼扯。
“這個……你應該知道,就算同爲十三生肖,彼此之間也難以知根知底,尤其是現實中的身份,那等於是將自己的命交給了對方,又怎麼會輕易暴露?”白玉京搖了搖頭道。
“別人不知道,你肯定知道。”張凡追問道。
白玉京不僅僅只是巳蛇,而且還是李玲瓏麾下五魔大妖之一。
李玲瓏身爲上代人肖,肯定對其他十二生肖知根知底。
“唉,這種事你不該問我的。”白玉京嘆了口氣。
“怎麼?有什麼不能說的嗎?”張凡眉頭一挑,疑惑道。
“這是你們家的家事,我不好多說什麼,以後你自己問你……你爸吧。”白玉京搖了搖頭。
“這叫什麼話?什麼叫我們家的家事?我連仇人的底細都不能知道?”張凡的神情變得越發古怪起來。
白玉京越是如此遮掩,他心中的疑雲便越盛。
“我只能告訴你,當年辰龍的位子是你老子親自推薦的。”白玉京凝聲道。
“什麼?”張凡目光微沉:“你是說我爸也認識辰龍,而且當初是因爲他才成爲了十三生肖?”
“就是這個意思。”白玉京低聲道。
“所以我說,這是你們的家事,你爸來告訴你應該比我更合適。”
“老實說,你們南張一脈雖然剩下沒多少人了,可是你們家的事情,三天三夜也捋不清楚,捋不清楚啊。”
“……”
張凡還想再問,卻見白玉京的呼吸變得綿綿悠長,似乎已經進入夢鄉。
“辰龍……”
張凡喃喃輕語,腦海中迴盪着剛剛白玉京的話語。
……
兩個小時後,飛機抵達長安國際機場。
白玉京早已安排了車,兩人出了機場,上了車,便來到了長安近郊的一處別墅。
這裡是白玉京的私產。
“這裡環境不錯,你先住下。”白玉京交代道。
“我先住下?你呢?”張凡怔然道。
“我要先摸摸情況……你應該知道,我已經有十年沒有回太歲村了,那地方就算身爲生肖,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摸進去的。”白玉京凝聲道。
“你別告訴我你找不到路了。”張凡神情古怪道。
“你是不是以爲太歲村就是在地圖上標個地點,然後按圖索驥就能找到了?”白玉京斜睨了一眼,淡淡道。
“如果這麼容易找到,那早就被終南山翻了八遍了。”
“你身爲十三生肖也不行?”張凡沉聲道。
“有特殊的辦法,不過很難主動尋到,否則的話……如果十三生肖之中出了道門的暗諜,那豈不是要一鍋端了?”白玉京似有深意道。
“以前有過?”張凡心頭一動,下意識問道。
“當然有過?你小看了無爲門,也小看了道門。”
白玉京凝聲輕語:“無爲門和道門打了這麼多年的交道,雙方知根知底,常規手段根本無用。”
“道門之中曾經有人便躋身十三生肖之列,位高權重。”
“甚至於……曾經有高手成爲了人肖。”
“人肖!?”
張凡聞言,不由動容,他突然想起曾經在三尸元丹之中見到的記憶,青年時代的三尸道人曾經邀約孩童時期的楚超然,作爲他登臨門主大位的人肖。
“無爲門初代門主早有遠見,他要保證無爲門中,無論誰叛出門中,也不會影響香火傳承。”白玉京沉聲道。
哪怕是十三生肖當中的任何一位,又或者是三宮之主,甚至於無爲門副門主……
就算這些人統統都叛出無爲門,也有一縷香火不滅,時代傳承,總能於歲月之中綻放光彩。
這也是爲什麼九次破山伐廟都未曾將無爲門徹底誅滅的原因,即便他們打落雲泥,總有死灰復燃的一天。
除非……
“除非什麼?”
“除非道門之中有人能夠坐上無爲門門主大位!”白玉京沉聲道。
“成爲無爲門門主?那太難了啊。”張凡不由感嘆。
別說是道門中人,就算無爲門內部弟子想要坐上門主大位都是千難萬難,否則的話,無爲門也不會在三尸道人死後六十年還羣龍無首。
這個可能性幾乎爲零。
“雖然沒有半點可能性,可是也有人在嘗試。”白玉京幽幽道。
“還真有傻子這麼幹?誰啊?”張凡忍不住問道。
在他看來,坐上無爲門主的大位難度絲毫不亞於修成純陽無極之境,更不用說還是一個外人,這簡直就是在登天,明知不可爲而爲之,世上真有這樣的傻子嗎?
“你爸!”白玉京幽幽地看着張凡,脫口道。
“……”
張凡沉默不語。
當年李玲瓏成就人肖,便是要爲張靈宗護法,助其坐上無爲門主的大位。
“你爸不是常人,只可惜……”
“他心思太大了,一念至此,便爲南張一脈埋下了覆滅的禍根。”白玉京幽幽感嘆。
“你是說?”張凡眉頭一挑,露出驚異之色。
“張凡,你不要覺得自己過的很苦,至少你十二歲之前有爸媽護着,十二歲之後有你爸擋在身前……”白玉京感嘆道。
“可是你爸爸比你難多了,他年少時便遭逢大變,親族盡喪,血脈分崩,從此漂泊他鄉,幾死還生,他遭受的殺戮比你走的路還多……”
“經歷了多少磨難和劫數才煉就了這一身本領?”白玉京感嘆道。
早在張靈宗年少時,她便與之相識,對於這個男人多多少少都有些瞭解。
九死一生,大劫不落,纔有了那天下至兇的大靈宗王。
“你跟你爸比起來,還太稚嫩,很多人都在爲你分擔着擔子。”白玉京的一字一句擲地有聲,振聾發聵。
“張凡,你確實很特別,但是你還不夠特別……你的時間不多了。”
說着話,白玉京緩緩站起身來。
“白姨,我有個問題想要問你。”張凡突然開口道。
“你說。”
“你這次來找我,僅僅是因爲林見月向你求助了嗎?”
此言一出,白玉京秀眉微微蹙起,美眸中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異彩。
“當然。”
白玉京凝聲輕語,轉身便要離開。
“你多久回來?”張凡追了上來,問道。
“應該要不了幾天。”
“我就在這裡乾等着?”張凡不由道。
他可不想留在這棟別墅裡空耗時間。
“別急,這對你來說也是一種煉心。”白玉京輕笑道。
“你如果實在無聊,可以出去玩玩,逛逛大唐不夜城,見見兵馬俑,看看華清池……”白玉京介紹道。
“長安可是旅遊勝地,不少5A級風景區呢!”
“你當我是來觀光旅遊的嘛?”
張凡雙目圓瞪,不等他說完,白玉京便已經走出了院子,上了車,發動機轟鳴聲起,緊接着便一騎絕塵而去。
“你早點回來!”
張凡在後面揮了揮手,大聲呼叫,直到連車屁股都看不見了。
“老爸……”
張凡喃喃輕語,腦海中迴響着白玉京剛剛的話語。
或許當子女的都一樣,總是等父母年紀大了纔會想起來嘗試去了解他們,關心他們,靠近他們。
“等這邊的事情統統瞭解了,我就去找你。”張凡雙手緊緊握起。
他知道張靈宗一直躲在哀牢山,別人實爲牢籠禁地,可是此時,他卻有一種想要衝過去的衝動,哪怕那裡是龍潭虎穴,也要闖上一闖。
“先回去等消息吧。”張凡嘆了口氣,將心中紛雜的情緒收攏起來,轉身回到了別墅。
他從口袋裡取出一張皮子,一口真陽吹了進去,張北僵便已成型。
“爲我護法吧。”
張凡叮囑了一聲,便直接在客廳盤腿入定,開始修煉元神。
月生日落,直到傍晚時分。
張凡緩緩睜開了雙眼,便聽到別墅門外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有人!?”張凡耳朵微動,一陣輕慢的敲門聲竟是在幽靜的月夜中響起。
“誰?”
張凡起身,走到了院子,隔着門問道,他能夠感覺到門外那人氣息悠長,綿綿若存,體內真陽充沛,必是修煉了道家正宗法門。
“咚咚咚……”
敲門聲再度響起,張凡略一猶豫,將門打開,一張熟悉的面孔映入眼簾。
“齊德龍!?”張凡愣了一下,脫口而出。
“我現在是齊東強,我哥的元神睡了。”
老君山的傳人,齊德龍和齊東強,兩兄弟乃是一奶同胞,只不過還未出身,另一具身體便被吸收,所以兩道元神共用一具肉身。
這樣的異數放眼道門也是絕無僅有。
當日囚仙觀一戰,這兄弟兩便被趙解玄帶走。
張凡沒有想到,竟然會在這裡再次遇見這位……這雙老君山的傳人。
“你們怎麼在這裡!?”
“趙哥讓我們來找你的。”齊東強咧嘴道。
“趙解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