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玲瓏?”
“去年?”
僅僅兩個關鍵詞便如同五雷正法一般在張凡的腦袋裡“轟”地炸開了。
“那娘們長的可真水靈啊,身材也好,也不知道染讓哪頭豬給拱了,這年頭啊,好白菜都瞎了眼。”老年眯着眼睛,又喝了一口酒,臉上通紅,隱隱有了醉意。
“不是……有照片嗎?”張凡愣愣地看向老年。
他媽十年前就死了,死在了龍虎山下,這裡面牽扯到十三生肖,牽扯到無爲門,甚至牽扯到道門……
當初,張凡因爲陷入大夜不亮,所以張靈宗告訴他,李玲瓏死在了一場車禍裡。
這一點,張凡完全可以理解。
可是現在,一個巡山的大叔告訴他,去年見過一個女人,也叫李玲瓏。
這簡直太荒唐了。
“偷拍?”
老年眯着眼睛,轉過頭來,看向張凡的眼神明顯帶着一絲肅然起敬。
“小夥子,沒看出來啊,總幹吧。”
“……”
“到底是年輕啊,膽子大……如果被發現傳到網上,你就完犢子了。”老年語重心長的告誡道。
“什麼亂七八糟的……”
張凡白了一眼,追問道:“你確定那女人是叫李玲瓏?”
老年眯着眼睛,又喝了一口酒:“是叫李什麼來着……李玲什麼來着……”
“她身邊那男的是叫她李玲什麼來着……”
“玲瓏……玲瓏嘛,對得起那身段。”
老年擡手比劃了一道優美的弧線,整個人靠在角落,漸漸有了鼾聲。
“李玲……身邊還跟着一個男人?”
“李玲琅!?”張凡眉頭皺起,腦海中突然跳出一個名字來。
他忘不了那一夜,在九爺涮肉坊遇見的那個女人,她自稱李玲琅,一言不合,便差點要了張凡的小命,就連劉福生手段盡出也擋不住那個女人的兇威。
最後還是一位神秘高手突然出現,以傳說中九大內丹法之一的【真空煉形】纔將那個瘋女人逼退。
僅僅聽名字就知道,這個女人跟他們家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
劉福生也說,那個女人是張凡家的親戚。
“李玲琅……應該是我媽那邊的親戚……會是她嗎?”張凡若有所思。
他從小到大,就沒有聽說過自家有什麼親戚,無論是他爸這邊,還是他媽這邊,每年過年的時候,別人家都是熱熱鬧鬧竄親戚,就只有他們家冷冷清清。
有時候,張凡真的懷疑,他爸媽是不是從小在孤兒院長大的。
“怎麼了?”齊德龍起身問道。
“沒什麼,我們走吧。”
張凡搖了搖頭,看了一眼呼呼大睡的老年,轉身便走出來屋子。
齊德龍緊隨其後,兩人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狹小的木屋內,懸着的燈幽幽晃動,將那一抹昏黃搖曳的越發晃眼。
“可惜梅花各心事,南枝向暖北枝寒……”老年靠在角落,口中喃喃,嘴角似揚非揚,彷彿沉在夢中。
“姐妹花……姐妹花……”
囈語如遊絲斷斷續續,散落在寂靜的蒼山夜色之中。
……
呼……
山中風聲呼嘯,如同野獸一般在耳邊嘶吼。
張凡的身影恍若一道殘影,奔走在蟾寶山的深處。
“你怎麼突然加快速度了?”齊德龍追了上來,忍不住問道。
“這座山給我的感覺不太好……早點找到地方。”張凡沉聲道。
如果老年遇見的那個女人真是李玲瓏,她來過這座山,就很有問題了。
呼……
就在此時,森白的月光下,不遠處竄出一道身影,攔住了兩人的去路。
張凡定睛一看,不由叫出聲來:“二狗!?”
“凡大哥。”秦二狗喘着粗氣,滿頭大汗,衣服也沾滿了泥污。
“你怎麼在這裡?”齊德龍不由問道。
“山裡來了一幫道士,應該是衝着齊哥你來的。”秦二狗喘息道。
孟棲梧,顧傳音那幫人一路上的談話根本不避諱秦二狗,在他們眼裡,壓根就沒有就沒有秦二狗的存在。
“終南山的那幫人?”張凡眉頭一挑,看向齊德龍。
“肯定是了。”齊德龍目光微沉:“咬的可真夠緊的,他們肯定是回去搬救兵了。”
“終南山的高手也來了?”張凡沉聲道。
“他們看得出我老君山的道法,那些長輩自然不屑出手,小輩之中……也只有安無恙頗爲棘手,如果他來了,那就麻煩了。”
“安無恙?終南山的傳人?”
早在玉京市的時候,張凡就聽江南省道盟的人不止一次提過這個名字。
“你是老君山的傳人,還怕他?”張凡忍不住道。
在他看來,天下十大道門名山的傳人,彼此之間或許有些差距,但也不至於無法彌補。
除非是像方長樂那般出了意外,纔在修行上慢了別人半拍,可他底蘊還在,天賦猶存,若得機緣,也是能夠追上來的。
“你不知道……”齊德龍搖了搖頭。
“安無恙此人天賦異稟,有人說他的天資能夠與上京白鶴觀的李長庚相提並論……”
“最關鍵的是,他自幼便入終南山修行,曾經獲得過純陽法寶的點化。”
“純陽法寶!?”張凡面色驟變。
一般煉製誕生不超過百年的都只能算作法器。
唯有百年以上才能稱爲法寶,其中按照祭煉供奉的年頭又分爲【黃羽法寶】,【青羽法寶】以及【紫羽法寶】。
凌駕於諸寶之上,纔是純陽法寶,那是唯有達純陽無極之境的存在,纔有可能留下來的無上至高,爲一方大宗真正的底蘊。
終南山乃是道門祖庭之一,歷史悠久,門中高手輩出,像王祖王重陽,丘祖丘處機,劉祖劉海蟾等等,都是參悟純陽無極之變的存在。
“純陽法寶,神通難敵……”張凡下意識看向齊德龍。
“你們老君山也有純陽法寶?”
“自然是有的。”
齊德龍還未來得及說話,齊東強便搶先道。
“閉嘴。”齊德龍訓斥道。
秦二狗站在旁邊,看的一臉茫然。
“我們老君山的純陽法寶,我也只看過一次,說實話,元神不可窺伺,至高不可褻瀆,那種感覺……”齊德龍喃喃輕語,眼中涌起一抹敬畏之色。
“就像是面對超然真人那般……那已是天人之別。”
說到此處,齊德龍沉聲嘆息。
“終南山的純陽法寶還不止一件,安無恙曾經得到過點化,這是多大的機緣?”齊德龍凝聲道。
“所以他與衆不同。”
“哥,他敢來就是衝着我們,傳人相殺,便是道統之爭。”齊東強聲音冷冽,透着一絲狠意。
“如果安無恙真來了,那就遭了。”
說着話,齊德龍看向秦二狗,開口詢問:“他們當中有沒有一個皮膚很白,喜歡光着腳的男人?”
“沒有。”秦二狗搖了搖頭:“我把他們引到老豬林,就繞道過來找你們了。”
老豬林,乃是蟾寶山中的一處險地,每到夜深人靜的時候,便有奇異的豬叫聲傳出來,有人說那林子裡藏着野豬,實際上,那片林子長在了“蛤蟆”的喉嚨處,所以每到夜晚,便有“蛤蟆叫”傳出。
普通人最多迷路,可是元神覺醒,聽到那蛤蟆叫聲,往往陷入幻境,見諸多元神外景,難以自拔。
“終南山的高手怕是困不住太久。”齊德龍凝聲道。
上一回他也路過那片林子,知道那蛤蟆叫的厲害。
“二狗,你先別回去了,跟着我們吧。”張凡略一沉吟,生怕秦二狗回去就像上次張忘一般,沒了蹤影。
“好,我就跟着凡大哥。”秦二狗重重地點了點頭。
“前面就是蛤蟆口了。”齊德龍沉聲道。
再走三里路,便有一道峽口,如果說整座山是一隻蛤蟆,那裡便是蛤蟆的嘴巴,含着的珠子就在裡面。
“那道士將大墓也修在了蛤蟆的嘴裡。”
齊德龍面色凝重,上次他只是在蛤蟆口外圍打了個轉,元神便受了不小的損傷,差點折在了那裡。
“走,去見識見識!”
夜色中,三人走了半個小時,終於來到了蛤蟆口。
森白的月光下,一道黑影橫檔在峽口處,恍若一座豐碑。
“別靠近了……”
百步之外,齊德龍便擡手將衆人攔住,他神色警惕,死死地盯着那座黑影。
“那是什麼?”張凡沉聲道。
“這東西邪乎的很,我上次便是着了它的道。”齊德龍面色難看。
說來慚愧,他至今都沒有弄清楚,身前這道黑影是什麼,它彷彿與周圍的夜色融爲一體,就連月光都潑灑不進。
“我來看看。”張凡眉心大跳,元神呼之欲出。
“不要……”齊德龍面色驟變,想要阻攔,卻已經來不及了。
張凡的元神剛剛出竅,周圍風聲大作,入鬼哭,似魔嘯,如那千山萬怪在啼叫。
森白的月光在那道黑影周身扭曲變形,一種腥臭的氣息瀰漫在峽口周圍,浩浩蕩蕩,如腐似敗。
“退!”
齊德龍面色驟變,猛地將秦二狗推到了身後,兩道元神交織瀰漫,正是他們兄弟二人,元神合相,神威廣大,抵擋着那恐怖的氣息。
“張凡……”齊德龍東強失聲叫道。
轟隆隆……
月光下,張凡的元神盤踞在舉頭三尺處,恐怖的波動恍若漣漪一般不斷衝擊而來,恍惚中,虛空處竟有火光閃爍,破人元神,動人心魄。
“他的元神連這等詭異都能抵擋?”
齊德龍面色凝重,他們兄弟二人元神合相,尚且都要退避三舍。
可是張凡的元神面對那詭異氣息竟是主動迎了上去。
呼……
此刻,張凡終於看清,那道黑影乃是一座土丘,滿眼的斷肢殘骸和白骨骷髏,彷彿便是以此壘成。
“京觀屍丘!?”
張凡元神迴歸身竅,下意識向後退了兩步,眼中浮現出驚駭之色。
“你看清了?那是什麼?”齊德龍上前詢問。
“京觀屍丘!”張凡沉聲道。
“什麼?”齊德龍麪皮一顫,神色變得再也不自然。
“那道士真是瘋了。”
古時候,戰爭中有一種祭祀之法,乃是將敵方陣亡的屍體堆積起來,封土夯實,行程高大得土丘,一來祭祀蒼天,二來震懾敵人。
這種屍丘,便被稱爲京觀。
“京觀屍丘……這道士用這東西封住了蛤蟆的口,難怪山川寶氣全都聚集在那蛤蟆的肚子裡,這麼多年不泄一絲一毫。”張凡沉聲道。
這等於是封住了天機。
除此之外……
“這麼多條人命等於是在爲孕育天生靈胎分劫。”
上次獠牙山僅僅出世了一件天生異寶,便死了那麼多人,秦家都爲此玩完。
若真是天生靈胎,得有多大的劫數?
所以那道士才用這麼多條人命來填!
“二狗,你說你們祖上世代生活在這山裡,原本是有條村子的吧?”齊德龍好似想到了什麼,突然問道。
秦二狗點了點頭:“聽爺爺說,後來一場瘟疫,村子裡的人都死了,連村子都燒的乾乾淨淨。”
“什麼時候的事?”齊德龍突然問道。
“就是那道士來了之後沒多久。”
秦二狗彷彿想到了什麼,擡起頭,看向那黑夜高聳的屍丘。
“夠狠的,只怕還不止這麼點人命。”張凡咬牙道。
剛剛那掃了一眼,那座【京觀屍丘】少說也有上千條屍體。
“這東西橫在這裡,怕是不好過。”齊德龍看向張凡,便見後者臉上幾無血色,可見他的元神雖然擋住了京觀屍丘的詭氣,不過多多少少還是受到了影響。
“肯定要過。”
張凡一咬牙,此刻,他更加斷定,這裡面或許真有天生靈胎。
念及於此,他從懷裡掏出一張皮子,一口真陽入內,皮子充盈,便化出張北僵來。
“靈僵!?”齊德龍眼睛一亮,認了出來。
“太陰成煞,屍變無神……”張凡沉聲道:“用他開道,應該可以。”
殭屍無魂無魄,倒是不會受到【京觀屍丘】詭氣的影響。
“老齊,你爲我護法!”張凡沉聲道。
話音落下,張凡元神出竅,附着在張北僵的身後。
“你儘管放心。”
齊德龍手結法印,護住了張凡的肉身,目送着張北僵走向了【京觀屍丘】。
呼……
風聲起,鬼哭從,漫天哀嚎之聲從【京觀屍丘】傳來,詭異氣息鋪天蓋地,比起剛剛更加洶涌。
齊德龍默守心神,護着張凡肉身。
張北僵無知無懼,不斷靠近那座黑夜中的屍丘。
“果然有用。”張凡附着在張北僵的身上,雖然依舊會受到影響,不過已經極其微弱了。
“哥,真的管用,這具靈僵當真不凡。”齊東強興奮道。
“不要分神。”齊德龍呵斥道。
呼……
轉眼功夫,張北僵已經靠近【京觀屍丘】二十步以內,森然的白骨越發清晰,就如同一具具屍骸從煉獄深處爬出,被澆灌禁錮於此。
甚至於,還能看見猙獰扭曲的臉龐,早已化爲乾屍,顯然有些人在成爲這座屍丘一部分的時候還活着。
嘩啦啦……
突然,風停了,一片黏糊糊的黑色液體從【京觀屍丘】上滲透出來,如同沼澤一般向着張北僵蔓延而至。
“快退!”
齊德龍見狀,面色驟變。
那黑血乃是【京觀屍丘】以屍骸爲養料,經過多年孕育而生,一旦被其纏上,便要成爲那屍丘的一部分。
嗡……
黑色粘稠的液體彷彿有靈一般,它的速度極快,僅僅一絲纏上了張北僵,其他液體便洶涌而至,轉眼之間,便將張北僵吞噬了大半。
吼……
張北僵仰天嘶吼,月色下,他蒼白的臉上透出森然的寒意,雙目之中便有赤光閃爍。
“張凡,棄了那具靈僵,快回來。”齊德龍大聲疾呼。
“嘖嘖,原來你在這裡。”
就在此時,一陣冰冷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齊德龍面色驟變,轉身望去,便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孔。
“顧傳音?”
“老君山的傳人,上次是我眼拙了。”顧傳音緩緩走來。
馬德,熬夜兩位高手緊隨其後,他們虎視眈眈,死死地盯着齊德龍。
上一次,他們便是在眼前這個男人手裡吃了大虧。
“手下敗將,你們還敢來?”齊德龍冷然道。
他堂堂老君山的傳人,還真就不把眼前這大貓小貓三兩隻放在眼裡。
“進山拜神……齊家兄弟,你們來了我終南山的地界,連聲招呼都不打,是不是說不過去?”
就在此時,一陣冰冷的聲音在幽幽夜色中響起。
齊德龍眉頭一挑,擡眼望去,便見一道倩影站在月光下,風姿綽約,眉眼如霜,強大的氣息洶涌而至,她的身後竟有元光閃爍,灼灼不滅。
“三重元光!?”
孟棲梧,這個女人的境界與張凡一般無二,竟也是達到了大士三重的地步。
“孟棲梧!?”齊德龍眯着眼睛道。
“你認得我?”孟棲梧雙手橫插胸前,倒是頗爲意外。
“這般年紀,這般修爲……終南山也就那麼幾個人。”齊德龍淡淡道。
“不愧是老君山的傳人,果有氣度。”孟棲梧點了點頭。
這般臨的大事而不變色,見大敵而不生畏的氣質確實不是常人能有。
“你的這位朋友完了。”
孟棲梧看向遠處的【京觀屍丘】,旋即搖了搖頭:“這種東西也敢碰,簡直就是找死……”
說着話,孟棲梧一步踏出,恍若狂風激盪,便已來到了齊德龍的身前。
“他死了,你也不用分心了,可以與我一戰。”
話音未落,孟棲梧一手拍出,直擊張凡天靈。
“你找死!”
齊德龍一聲狂吼,聲音如驚雷滾滾,恐怖的氣息便將孟棲梧震退開來。
呼……
一陣罡風驟起,生出陷空之力,竟是將齊德龍拉了過去。
“毀了那具肉身。”孟棲梧淡淡道。
話音落下,顧傳音便動了。
“齊德龍,在我終南山下,我看你還如何豪橫。”顧傳音一聲冷笑,徑直走向了張凡的肉身。
“你……”
轟隆隆……
齊德龍搶身未成,一片雷霆沸騰,便將他的去路攔住。
“師兄,我們助你一臂之力。”
馬德,熬夜冷笑着看向齊德龍,似是報了上次大仇,追上了顧傳音的步伐。
轟隆隆……
就在此時,一陣恐怖的波動沖天而起,所有人下意識看了過去。
京觀屍丘之前,黑色粘稠的液體豁然炸裂,一道身影從中走出,赫然便是張北僵。
他的周身血氣成狂,沖天九丈,隱隱間竟有一道模糊的光影在閃爍,龍虎盤踞,北字懸天。
恰在此時,張北僵的身後竟有香火之氣緩緩升騰,恍惚中凝聚成一道虛影,如同寺廟中的仙神,那道虛影身有五首,掌託大印,凶神惡煞,糾糾成威。
“這是……”
“北張一脈,五猖兵主!?”孟棲梧面色驟變,失聲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