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惟庸這狗東西,想看咱的笑話,他看個屁!”
武英殿內,朱元璋喝了一口茶,低低的罵了一聲。
他太清楚胡惟庸了,這就是一個膽大包天,可以拼盡一切往上爬,要權不要命之人。
野心極大。
而自己之前廢地方行省,設立三司,以及讓標兒來聽證等這些做法,是對中書省的拆分。
胡惟庸作爲中書省宰相的權力,也會隨之變小。
胡惟庸心裡面自然會不痛快。
而這一次薛祥奏章呈上之後,胡惟庸這麼積極的彙報給了標兒,一副公忠體國的樣子。
可實際上心裡面想的是什麼,朱元璋再清楚不過。
這是對自己父子出難題,看自己父子的笑話。
別看自己這個時候,已經給出來了相應的解決辦法。
可依照他對胡惟庸,還有不少別有用心之人的瞭解,他們內心深處,絕對不認爲自己所給的辦法會好用。
等着看接下來自己被打臉,看黃河不能被根治。
只要自己這個當皇帝的難受,吃癟,那他們就高興。
至於說黃河不能根治,所帶來的洪水滔天,家破人亡,妻離子散,他們是不管的。
反正這水也淹不到他們,發大再大的水,也不影響他們做官,不妨礙他們享受他們的日子。
但可惜,他們卻不知道此時的自己早就已經不是之前的朱元璋了。
想要在這件事情上看自己的笑話,只能說是癡心妄想。
且看接下來,在治理黃河這件事情上,究竟是誰會被打臉!
而他,也想要快些把中書省廢了,宰相廢了。
這胡惟庸着實是礙眼……
……
“臣拜見陛下,拜見太子殿下。”
武英殿內來了兩個人,二人皆是英武不凡。
年長的那個三十來歲,年紀小的那個絕對不會超過二十五。
“文英哥,保兒弟,你們不用這樣多禮。”
朱標臉上綻放出笑容,快步走上前去,一手拉着一個,分外的親切。
這種親切不是裝出來的,而是發自內心,真的覺得很親切。
原因無他,這兩個青年將領,和別的人可不一樣。
這兩人,都是朱元璋和馬皇后,當年所收養子。
朱標和他們關係都很不錯,尤其是對於沐英,朱標一直都以兄長視之,很是尊敬。
沐英對於太子朱標,感情也同樣很好。
“哈哈,標兒說的對,咱們爺兒幾個在一塊兒,不用這般拘謹生疏。”
朱元璋哈哈笑了起來。
並指了指身邊幾個圍成半圈的椅子,讓他們自行落座。
這種做派,就像一個當爹的面對自己兒子一樣的隨意。
是真沒拿他們當外人。
朱元璋也不可能把他們當外人。
畢竟自己的這些義子們,都還是很靠得住的。
尤其是這個時候,來到自己跟前的文英,和平保兒兩個,可以說是他衆多義子裡面的佼佼者。
打仗是真能打,絲毫不亞於藍玉。
而論起綜合能力來,文英是遠遠超過藍玉的。
藍玉性格上面缺陷很大,能打仗是能打仗,可是太狂了。
打的勝仗越大,越是狂到沒邊。
捕魚兒海之戰,滅了北原王庭後,直接狂的不知道天多高,地多厚,他是老幾了。
凱旋途中,敢因爲邊關將士開門慢,就直接縱兵將己方邊塞要地打下。
不說別的,單單隻看這一點,就能知道藍玉的缺陷有多大。
文英這孩子則不同。
打仗上面的能力,是絲毫不弱於藍玉。
最關鍵的是,做事情特別靠譜,爲人謙遜,處事又不失手段。
簡直就是又一個天德。
也是因此,自己上輩子纔會放心的讓沐英鎮守雲南,後面更是讓沐家子孫永鎮雲南。
文英靈柩歸來時,自己親自出城迎接,又追封其爲王。
文英這孩子,是真值得人如此對待。
除了品格優秀能力極強,辦事情讓人特別放心之外,對待自己,對待妹子,還有標兒都沒得說。
洪武十五年,自家妹子因病去世,文英得到消息,悲傷過度,三天不吃不喝,咳血,幾乎要昏厥。
洪武二十五年,自己家標兒去世,對沐英這孩子而言,又是一個重大打擊。
他悲傷過度,因此患病,兩個月後便去世了。
洪武二十五年,對於上輩子的自己而言,也是一個極其黑暗,讓人不願多去回想的年份。
這一年,先是失去了自己摯愛的長子。
兩個月後,又失去了他衆多義子裡面,最爲看重的義子沐英。
噩耗接踵而至,思之讓人心痛。
至今想來,依舊覺得洪武二十五年,是一個極爲可怕,暗無天日的年份。
而云南這邊能夠被成功的治理,徹底的漢化,成爲後世人提起來,就下意識的認爲,這裡自古以來便是華夏領土,成爲了牢不可破的一部分。
自己讓沐英帶兵攻打雲南,並讓文英後期鎮守西南,後面更是讓沐家子孫,世代鎮守西南,有着密不可分的關係。
老四當年攻打安南,在那裡設立交趾郡。
若是能找到一個像文英這等靠譜之人,效仿自己,令其在腳趾那邊進行鎮守。
那麼讓交趾徹底成爲大明華夏領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也不是不可能。
至於平安,這個自己義子當中最小的一個,在此之前被自己看走了眼。
沒想到平安在戰場之上這麼能打。
平安不是統帥之才,可是作爲一個先鋒大將,那絕對沒問題。
自己在的時候,這個最小的義子,雖然也立下了一些功勞,展露出來了一些才能。
但他真正的才能,並沒有展現出來。
靖難之役,纔是平保兒大放異彩之時。
那當真是給老四打的無比酸爽。
甚至於有幾次,老四都險些被平保兒給解決。
既然知道了平保兒很有能力,那麼這輩子重新來過,朱元璋自然而然要改變上輩子時的做法。
對其委以重任,給他機會,讓他成長,好好的爲大明出力。
父子幾人坐了下來,朱元璋和他們拉着家常。
文英這孩子,當初被自己收爲義子時只有八歲,平保兒當初被自己收爲義子時,也只有六七歲。
轉眼間便都已經長這麼大了。
時間過得還真快。
和他們拉了一會兒家常後,朱元璋準備轉入正題,給他們說這次讓他們前來的用意。
結果這個時候門口,卻有人自外面徑直走了進來。
能在這個時候,不經通稟就能走進武英殿的人只有兩個,一個是朱標,另外一個就是馬皇后。
朱標已然在此,那來人的身份是誰,自不必多言。
“哈哈,你們兩個臭小子,可算是回來了!
回來了也不到娘那裡去坐坐!”
馬皇后笑得很開心,滿臉慈祥。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響起,平安沐英兩人宛若屁股上裝了彈簧一樣,蹭了一下就跳了起來,轉頭望去。
看到這個熟悉,卻老了一些的身影,無比激動,眼眶都不自覺的溼潤了。
早年的日子苦,睜不開眼的那種苦。
元末亂世,就是一個吃人的時代。
無數成年人尚且朝不保夕,死於非命,就更不要說是他們這些孤兒了。
若非是遇到了陛下和皇后娘娘,把他們收爲義子,他們只怕早就已經成爲了白骨。
不知在哪處荒草叢中靜靜的腐爛。
皇后娘娘心善,待他們這些義子,也都特別的好。
說是義子,可皇后娘娘對待他們,和親兒子也沒什麼區別。
皇后娘娘是他們在那吃人時代裡,爲數不多的亮光,若沒有皇后娘娘,他們都不敢想他們過的是什麼日子。
在他們的心裡,皇后娘娘就是親孃一樣的存在!
這個地位沒有人能夠取代。
“臣見過皇后娘娘!”
“拜見皇后娘娘!”
沐英平安兩人搶步上前,紛紛對着馬皇后躬身行禮,情緒激動,特別的尊敬。
馬皇后已經快步走到他們跟前,一手拉着一個,臉上帶着一些嗔怪道:“叫什麼皇后娘娘?喊娘!”
見到沐英和平安兩人有些遲疑,她再度開口,帶着一些故作生氣:“咋?現在長大了?都不認我這個娘了?”
他們兩個,又怎麼可能會不認這個娘?實在是自從義父登基當了皇帝之後,身份上面就有了差別。
終究君臣有別,哪敢胡亂稱謂?
這個時候,聽到皇后娘娘這話後,卻也顧不得太多。
“娘!”
“娘!”
沐英和平安兩人出聲喊道,帶着些許顫音。
一聲娘喊出,兩個已在沙場上征戰多年,早就被歷練出來的人,都是控制不住情緒,眼淚奪眶而出。
這個時候的他們,哪裡還是在沙場之上衝鋒陷陣,斬敵酋,踏敵軀,長驅猛進的將領?
就是兩個很尋常的孩子。
見到母親的孩子!
“哎!”
“哎!”
馬皇后用力的答應了兩聲。
這兩聲娘,聽的她滿臉都是慈祥的笑,真舒坦。
“這纔對嘛!別被那些繁文縟節所束縛!
在娘這裡,你們永遠都是孃的孩子!娘也永遠是你們的娘!”
沐英平安兩人淚眼婆娑,用力點頭。
眼睛眼淚不受控制的往下流。
朱元璋看着這樣的一幕,也禁不住心生感慨。
妹子就是這樣的好,這樣的待人真誠。
她待很多人都好,在妹子這裡,哪怕是百鍊鋼,也能化作繞指柔。
馬皇后拿出手帕,依次給沐英,平安兩人擦拭了眼淚。
而後拉着他們坐下,開始拉家常。
有了馬皇后的加入,氣氛變得更好。
朱元璋也不着急着談事情了,就在這裡笑着和妹子,自己家標兒,文英,保兒幾人,在這裡說起往事。
思緒都被拉回了往昔歲月,
原本,有一些模糊的記憶,也隨之清晰了很多……
“你們一人幾個在這裡坐,我去給你們做吃的。
今天中午和晚上都不許走,咱們好好在一塊聚聚,都嚐嚐孃的手藝,看看有沒有進步。
這些年來,你們一個個都大了,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做,天南海北分佈到了各個地方,很少能湊到一塊兒。
這次你兩個能回來,娘高興!”
拉了一會兒家常後,馬皇后站起身,對沐英和平安出聲交代。
一直到這個時候,她纔將沐英和平安兩人的手給放下。
沐英,平安笑着點頭,從心裡面往外按透着歡喜和感動。
“皇后……娘,您隨便做點就行,可千萬別做太多,別累到您了。”
沐英出聲說道。
“對!對!娘隨便做點就行。我就喜歡吃娘烙的大餅,只要烙個餅就行。
娘烙的大餅配上新鮮的蔥,吃起來那叫一個香!
誰烙的餅,都沒有娘烙的餅好吃!”
平安也笑着開口,並點了他自想要吃的飯。
馬皇后笑着應下,就風風火火的離去,前去坤寧宮忙碌。
從其走路的背影裡,都能看出一股子的高興勁兒。
這輩子能遇到妹子,真是自己的福分!
朱元璋又一次忍不住,在心裡面發出感慨。
看看朱標,沐英,平安幾人,又暗自補了一句:也是這些臭小子們的福分。
“咱這次把你們兩個給喊過來了,是有些事情要交代,想要你們去做。”
聽到朱元璋的話,沐英平安兩人都變得鄭重起來。
他們就知道,這次陛下將他們喊回來,肯定是有事情要辦。
他們不僅沒有絲毫的慌張,或不情願。
有的只有滿心的期待。
義父和娘,待他們恩重如山。
沒有義父和娘,就沒有他們的今天。
可以說,親爹孃給了他們的生命,而義父和娘給了他們第二次的生命。
他們上刀山下火海,都在所不辭!
“咱準備讓你們兩個出使高麗。”
朱元璋說出了他的目的。
出使高麗?
沐英和平安兩人都是不由的一愣。
顯然在見朱元璋之前,他們便已經各自猜想了,這次義父找他們前來所爲何事,但都沒有猜對。
義父所言,出乎了他們的預料。
以往大明不是沒有派遣使者往高麗那邊而去。
而高麗,也一直有使者往大明這邊而來。
當初在大明建立之後,派遣各路使者前往周邊的衆多小國,告訴他們元朝被驅離,大明成立,要奉大明爲主。
當時的高麗那邊,立刻就停止用了元朝至正年號,改爲洪武年號。
並派遣使者團,前來大明祝賀。
從那之後,雙方之間使者可以說,基本上沒有斷絕。
大明派遣使者前去高麗很正常。
可是,派他們兩個去高麗,就不尋常了。
遠遠超過了以往所派遣使者的規格。
既然如此,那麼必然會有一些重要的事情,需要自己兩人做。
沐英瞬間就想到了這一層。
比還在茫然的平安,要快上很多。
“高麗那邊不老實,他們那邊前年時,老國王便已經死掉了。
結果一直到去年三四月份,纔派遣使者來我大明入說這事。
而我大明在高麗那邊的使者,也一直沒有音訊。
後面才說,我大明使者已經因病去世了,將其安葬在了高麗那邊,並請求冊新的高麗王。
這事,裡面有很大的貓膩。
就咱所得知的情況,和他們所言有着很大的出入。
他們上一任的國王,也就是比較親近我大明的那個,並不是病死,而是被人給謀殺了。
而我大明在那邊的使者,也同樣不是病死。
是他們那邊怕他們謀殺國王,令立新君的事情暴露,被使者傳回來讓咱知道。
所以,就把我大明的使者也給暗殺了……”
“好狗膽!當真是好狗膽!”
聽了朱元璋所言,沐英還沒說話,平安直接就炸毛了。
“區區小國,蠻夷之輩,也敢殺我大明使者?!
陛下,臣請令,願意爲使者前去報仇!揚我大明天威!讓他們知道殺大明使者的後果!”
在平安看來,高麗那邊殺老國王,立新國王什麼的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居然敢斬殺大明的使者!
只這一條便讓人不可忍受,也不可饒恕!
沐英也隨之請戰。
這下子,他明白陛下把他和平安兩人找來,讓他們做高麗使者是什麼用意了。
朱元璋對沐英和平安兩人的反應很是滿意,對着他們點了點頭。
然後接着開口道:“自然是要讓你們去。
高麗那邊的事不簡單,據咱所知高麗那邊,除了老王被害死外,那這些被人扶上來,想要我大明冊封了新高麗王只有八歲。
這個據說是老王的兒子的人,身份也並不簡單。
這人其實並不是高麗老王的兒子,而是他們國內之前一個名叫辛盹的權臣兒子。
這人原本是個和尚……”
“當真是欺天了!”
沐英開了口,帶着憤怒。
作爲藩屬國,卻做出這種事情來,那就是典型的犯上作亂,其行徑極其惡劣!
擅自殺害老國王,又弄一個不是老國王血脈的人,請求冊封爲新國王。
如此糊弄宗主國,不可饒恕!
朱元璋道:“高麗那邊的事情,還不止這些。”
居然還有別的?
此言一出,就連朱標都驚訝了。
陰謀害死老國王,害死大明使者,並扶持一個不是老國王血脈的人當國王,便已經是欺天了。
高麗那邊居然還有別的事?
這還當真是廟小妖風大,水淺王八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