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奸臣自己跳出來了
朱元璋帶着森然殺意的話一說出來,瞬間就讓朱標大吃一驚!
他以爲父皇通過這一系列的事情,已經沒有那般生氣了。
至少對李善長的恨意沒有那樣濃了。
當時最恨的時候,都只是當衆將李善長狠狠的揍了一頓,沒有真的要李善長的命。
那麼現在,就更不會殺李善長了。
怎麼現在,突然之間就又要對李善長下死手,弄死李善長了?
李善長確實罪該萬死,可這會兒也真的不能殺!
朱標驚愕之後,立刻就着急了,要開口勸自己父皇,讓父皇冷靜一點。
這件事上,可不敢衝動。
“將其免死鐵券上劃上一道,將免死二死,改爲免一死,用免死鐵券抵命!”
大明開國的這些勳貴,都有免死鐵券,這還是李善長當時提議朱元璋做的。
國公級別的免死鐵券,本人可免二死,子免一死。
侯爵級別的,本人免一死,子免一死。
伯爵級別的,則不能真的免死了,可以用來抵消一定的罪過和懲罰。
聽到自己父皇又說出來的這話,朱標長出一口氣。
心裡的那些緊張,瞬間消失不見。
還好,還好,父皇並沒有真的徹底暴躁。
對於事情,還有着一個非常清醒的認知。
這手先判定李善長死罪,然後再用免死鐵券來抵罪的做法,簡直是神來之筆!
比自己心中所想的辦法,不知高出了多少。
薑還是老的辣啊!
朱標這個時候,才忽然間意識到,自己有些誤會父皇了。
父皇很多時候,在很多事情上看起來暴躁,可實際上並非如此。
在處理一些重要的事情,和重要的人時,其實很冷靜。
能夠壓住心中殺意,做出符合大局的決定。
“標兒,是不是覺得恁爹我真的要將李善長給弄死?”
和朱標說話時,朱元璋臉上的殺氣,變成了笑意,簡直比川劇變臉都快。
朱標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孩兒誤會父皇了。”
“你沒誤會,咱是真想現在就將這狗東西弄死!”
朱元璋還是很維護自己大兒子的。
“不過,這狗東西現在還不能死,咱留着他有大用。”
朱標自然知道,自己父皇說的大用處是什麼。
這次的事情,李善長做的確實不行,還是亂世時的那一套。
但是這傢伙的威望是真的高。
哪怕這一次,父皇狠狠的落了他的面子,可衆多淮西勳貴,依舊認他這個帶頭大哥。
淮西勳貴雖然毛病多多,但真的算起來的話,如今依舊是父皇最可以依靠的堅實力量。
對於他們,可以狠狠的動手敲打一番,讓他們老實。
但不能真的將淮西勳貴的根子給挖了。
一旦真的這般做,那可就真的是親者痛,仇者快了。
大明如今看起來穩固,實際上還有着諸多嚴重的問題。
要是沒有大軍壓制,必然會生出諸多大動盪來。
一個弄不好,就是刀兵再起,民不聊生!
“李善長這老狗,是個讀書人,雖然當年讀書讀的不是太明白,元朝時連個舉人都沒考上,只是一個秀才。
但是,在淮西勳貴裡,已經是最爲有學問的人。
人讀的書多了,懂的道理就越多,遇到事情往往會衡量得失。
做事情不會不管不顧。
有他在,就算是和咱起了紛爭,淮西勳貴裡的不少人,也不敢真的和咱魚死網破,只會鬥而不破。
要是沒他在了,那幫子大老粗,很多可不會考慮這麼多,想那麼遠。
他們很多打仗是一把好手,但腦子上是真不成。
遇到點事,再被人在後面一煽風點火,很快就會上頭。
單從這上面來看,現在都不能殺李善長。”
說罷這些,朱元璋頓了頓,臉上忽然扯出來了一個笑容。
一個很冷,很詭異的笑容。
“除了這些外,李善長還有一個更大的作用。
咱還準備讓他,幫助咱好好的清理一下天下蛀蟲!
沒了他李善長,這事可不好做!”
朱標聽了朱元璋的話,一時間沒有想明白自己爹是什麼意思。
清理天下蛀蟲他明白,可這事和李善長聯繫到一起,他就不明白了。
李善長這次被自己父皇狠狠的來了這般一頓,只怕心裡面都快要恨死了。
在這等情況下,又怎麼可能會配合自己父皇做事情?
更何況,還是清理天下蛀蟲這等得罪人的活了。
“放心標兒,他一定會的!奸臣會自己跳出來!”
朱元璋似是看出來了朱標的疑惑,開口進行解釋,話說的很是篤定。
朱元璋當然篤定,因爲上輩子自己在宣佈停止修建中都,不再遷都後,李善長這傢伙就不甘心失敗。
開始領着衆多地方的官員,和自己掰腕子。
以各種合理的藉口,減緩錢糧往邊地前線運送的速度,讓前線缺糧。
並讓地方上衆多政務的運轉,變得遲滯。
想要用這樣的辦法,來逼迫自己,讓自己就範,接着修建中都城。
當時,還真的是讓自己難住了,有種老虎吃刺蝟,無從下嘴的感覺。
畢竟這一次參與其中的人,實在是太多了,涉及到了全國各地。
而且,各種各樣的理由都還找的挺合理。
讓你明知道這裡面有大問題,知道他們就是在跟着李善長一起對抗自己這個當皇帝的。
但還偏偏沒有辦法拿他們怎麼樣。
一直僵持好幾個月,在自己這裡壓力越來越大,都快要不管不顧掀桌子的時候,終於讓自己找到了機會。
有親軍都尉府的人,秘密從那些進京報稅的地上官員身上,找到了蓋着官印的空白賬冊!
自己抓住機會,立刻反擊,直接處斬了地方上一千多個做假賬的主印官!
將李善長髮動的這場攻勢,給打了個稀碎!
也是從被後人稱之爲洪武四大案之一的空印案開始,自己才徹底的將李善長的威望,給打崩。
讓地方更多的是掌握在朝廷手中,而不是李善長手中。
如今自己又一次停止修建了中都城,且比上輩子做的要更加決絕,雖提前了八九個月,但依照李善長的性格,絕對還會用這樣的辦法來對付自己!
亂世走出來的人,尤其還是李善長這等一直大權在握人,韌性十足,絕對沒有那樣容易認輸。
這是如今李善長手中最大的牌,他不可能不打。
有着上輩子的經歷在,自己知道應對之法,李善長豈不就是給自己送菜,幫助自己解決大明地方上的蛀蟲?
大明的地方官場,是該好好的修理修理。
元朝後期崩塌的太快,北伐時,一年就打下了元大都。
衆多地方都是望風而降。
這也導致了,地方上大量的官吏,其實都還是元朝時的那批人。
元朝吏治敗壞的厲害,又實行包稅制。
地方上只要把朝廷規定稅給繳納上去,其餘的朝廷一律不管。
在這等情況下,這些地方官吏是一個什麼情況,可想而知。
自己大明建立之後,這些人改換門庭,哪怕自己做出種種規定,三令五申,爲官要清廉,吏員不得擾民。
可實際上起到的效果並不大。
很多人都只是表面上遵從,可內裡還是貪贓枉法,極其過分。
不進行一番刮骨療毒一般的治療,難以起到什麼太好的效果。
對於地方吏治這個問題,他早就想要下手整治了。
但一來沒有什麼太好的,將衆多地方都給牽扯進去的理由。
二來大明初立,要務繁多,事有輕重緩急。
所以就一直推遲了。
但現在,經過八年的治理,很多問題已經被處理。
如今也可以着手動一動還抱着元朝思維,守着元朝規矩辦事,妄想把自己大明當成元朝的那些地方官吏了!
殺他個人頭滾滾,血流成河!
朱元璋想到這些,朱元璋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李善長趕緊動員地方上衆多官吏,和自己對着幹了! “陛下,禮部尚書已經帶到。”
王公公的聲音響了起來。
朱元璋收回思緒,一張臉瞬間拉的老長:“押進來見咱!”
“咱祭拜無辜枉死的衆百姓,你爲何不拜,獨自站立?”
朱元璋目光審視的打量着,被帶進來的禮部尚書牛諒。
朱元璋的黑臉,和毫不客氣的質問,與不加掩飾的不滿,許許多多人都承受不住。
牛諒卻沒有亂了方寸。
一板一眼的對朱元璋行了禮,而後這纔開始回答皇帝的問題。
“回稟陛下,非是臣不願行禮,跟着陛下祭拜。
實在是這等祭奠不合禮制。
哪有在祭天、下罪己詔的時候,祭祀百姓亡魂的道理?
縱觀古今,更沒有堂堂一國之君,向百姓亡魂下跪叩首祭奠的先例……”
牛諒的禮行的很標準,看起來很謙恭,但說的話卻並不客氣。
這等於算是當面直接硬剛朱元璋,說這事不怪他,是朱元璋這個當皇帝的,行事不對在前。
他這般做纔是正確的。
朱元璋的臉更黑了。
“沒有先例?咱就是先例!
咱是皇帝,咱的一言一行就是禮!
那麼多百姓因修建中都城,承受不白之冤而死,咱在下罪己詔的時候,祭奠他們怎麼了?
罪己詔不僅是說給老天爺聽的,更是說給衆多百姓聽的!
萬事萬物,以人爲本,衆百姓纔是一個國家的根本。
咱向他們冤死的亡魂下拜,祭奠他們有何不可?
這纔是最大的禮!”
聽了朱元璋所說的話,禮部尚書牛諒,一時間身子都在微微發抖。
這是氣的了。
太離經叛道了!
皇帝他說的是什麼話?
滿嘴都是歪理邪說!
不僅僅沒有認識到他犯下了多大的錯誤,還在這裡理直氣壯,振振有詞。
過分!
太過分了!
當今皇帝因爲是放牛娃出身,後面更是要飯當和尚,妥妥不讀聖賢書的人。
也是因此,他們對皇帝的要求很低,不求他行爲舉止處處符合禮儀。
但最起碼在大事上,不能出偏差。
好在皇帝出身雖然卑微,但對於聖賢之道十分仰慕。
對於禮制也很重視。
大明建立之後,更是任用了很多大儒,通禮之人,來制定各方面的禮制。
他本人對制定出來的禮制,很多也都很遵從。
這讓自己等衆人很是欣慰。
覺得皇帝還是可以挽救的。
可誰能想到,這次在祭天下罪己詔時,皇帝怎麼突然間就做出了這等舉止!
這就算了,事後還讓人把自己帶來,自己當面指出他的錯誤,他竟然還說這種話!
完全沒有認識到他自己是錯誤!
皇帝不知道,這禮制最多的是在維護皇帝,維護皇權?
自己此等作爲,是爲了他好?
當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若是在別的事情上,皇帝都把話說到了這個份上,牛諒肯定不會再繼續多言。
不僅如此,還會向皇帝承認他錯誤,祈求獲得皇帝的原諒。
可現在則不同,在他看來,涉及到了根本。
在這件事情上,不能有任何的讓步。
他必須要讓皇帝認識到皇帝的想法有多危險,認識到這次犯下的錯誤有多大。
讓皇帝幡然醒悟。
不說讓皇帝向天下公開認錯了,但至少也要讓皇帝,今後再不做這等嚴重有違禮制,有損皇帝威嚴的事情才行。
“陛下,您心繫百姓自然是好的,祭奠百姓也一樣可以。
但是,需要分場合和方式。
祭天有祭天的場合和禮儀,祭地有祭地的場合與禮儀。
祭祀亡去的百姓,也一樣有祭祀亡故百姓的場合與禮儀。
百姓就是百姓,天就是天。
百姓不是天,不能在祭天的儀式上,祭奠百姓。
陛下您身爲帝王,更不能對百姓亡魂行叩拜大禮。
這是錯誤的。
陛下您是君,百姓連臣都不是,身份低賤。
雖有死者爲大這一說,可這也有一個限度。
陛下您親自祭祀他們,就是對他們最大的恩德了。
能給他們澆上一杯酒,就是他們十輩子修來的福分。
躬身一禮他們尚且承受不起。
更何況是陛下您跪下叩拜的大禮?”
牛諒保持着行禮的姿勢,話也說的不急不徐。
可是這話裡話外的意思,卻聽的朱元璋火冒三丈。
這傢伙就是一直在給自己唱反調,就是一直在說,百姓是卑賤之人,活着的時候是,死掉之後也一樣是。
卑賤之人就該有卑賤之人的樣子,不能讓卑賤之人高貴起來。
自己這個皇帝,也一樣不能這般做!
“放你孃的狗臭屁!”
朱元璋指着牛諒的鼻子,直接開罵。
人也隨之站起身來,三兩步來到牛諒跟前,一個正蹬踹在了牛諒的肚子上!
把牛諒給踹翻在地!
牛諒捂着肚子,身子弓的如同大蝦一樣,嘴巴張的老大,一時間氣都要喘不上來了。
那些還未說完的話,一句都說不上來了!
朱元璋看着倒地的禮部尚書,眼裡是壓制不住的殺意。
牛諒這狗東西,當真老頑固,給臉不要臉!
自己祭奠百姓之時,這狗東西公然和自己唱反調,自己都沒有把他給弄死,而是先讓人將其帶到自己跟前。
這就是在給他機會。
結果還不知悔改,還在振振有詞,說出這般難聽的話。
如此這般輕賤百姓!
“陛下,您就是毆打臣,臣也還是這個看法!
禮不可廢!
百姓就是卑賤之人!您那般作爲,就是不對!
長此下去,國將不國!
臣是爲了陛下,爲了大明着想!”
好一會兒才緩上來一口氣的牛諒,忍痛跪在地上,叩首行禮,翻來覆去還是那些話。
朱元璋滿心殺意再抑制不住。
“來人,把這狗東西給咱摔死在城外衆勞役屍骸之前!
再把腦袋割下來,祭奠他口中的卑賤百姓亡魂!”
一聲令下,立刻就有金吾衛上前,一左一右架起地上的牛諒向外走。
“父皇,這……”
朱標着急出來打圓場,想要救下牛諒。
“陛下,您就是讓人殺了臣,臣還是這句話!
禮不可廢!
百姓就是卑賤之人!
卑賤之人就是不能用高貴的禮節去祭奠!”
“標兒,看到了沒有?不是咱要殺他,是他自己非要找死!怪不得咱!”
朱標那爲牛諒求情,想要保住牛諒性命的話,說不出來了。
片刻之後,聽着那越來越遠,卻還在隱約傳來的禮不可廢,百姓乃卑賤之人的呼喊聲,長長的嘆了口氣……
朱元璋看着朱標的樣子,心裡出現一些話,想要說給朱標聽。
但話到了嘴邊,覺得不僅可以說給標兒聽,還可以說給其餘的兒子聽。
於是就讓人將老二,老三,老四三人也給喊了過來。
等到幾人都到齊之後,朱元璋望着眼前的四個兒子開了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