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羅天。
太幽天，此地是太幽一脈的天域。
“我不指望月神敢出手，但她連大宇宙中到底發生了什麼，都沒膽量去觀測，她是不是忘了自己是一位真聖級的古神？！”
幽清川怒極反笑，心中翻涌的是不可思議之感，這位月神還敢再謹小慎微一些嗎？！
手執龍頭柺杖的老嫗，嘆了口氣，道：
“殿下也無需如此動怒，月神如今之所以如此，全是當年赤萬陽種下的果。”
“‘日月同輝’的傳聞，讓她吃了不少苦，一度成爲當時衆多古神的首要目標，謹小慎微已然印入了她的天性中。”
“況且，月神也不是毫無收穫，只是在那超出了真聖層面的道韻波動出現後，才停止了一切觀測，回到了大羅天中……”
“那不是回，是逃！”幽清川嗤笑道，“一位真聖級的古神，連直視的勇氣都沒有，直接逃回了大羅天！”
老嫗頓了頓，繼續道：“根據月神看到的內容，殿下的計劃從一開始就是失敗的，炎煌聯邦的季驚秋一人就能力抗界外的兩名天君，陰靈界的戚天也站在他的這邊。”
幽清川沉凝道：“季驚秋突破天王滿打滿算不過幾十年，百年都沒過，他就能力抗天君了？他在朝霞界到底得到了什麼好處，又爲何只有他一人歸來？”
老嫗不語，若能將季驚秋拿下，這一切問題都將迎刃而解。
可在界外天君都全部折戟的當下，完全是妄想。
至少目前甦醒的幾位神主中，蒼青就是鮮明站在炎煌聯邦這邊的，絕不會容許他們擅自對季驚秋出手。
這一點，幽清川也很清楚，卻是完全無可奈何。
天君的強大，他們在不久的交流中已經完全見識到了，可季驚秋閉關數十年，就能以一抗二……
這個出身炎煌聯邦的年輕人，已經有了左右幽界局勢的資格，放眼幽界，也不是單純有潛力的後輩了。
“將消息傳給【不死山】。”
沉默片刻後，幽清川開口道。
老嫗搖頭：“九山未歸，【不死山】也沒有能耐對季驚秋造成威脅。”
這一點幽清川很清楚，但他不想完全放任季驚秋就這麼無阻地成長下去，不僅是因爲姬天行的緣故，更有來自神主命令的原因。
太幽神主有旨，絕不可放任季驚秋合道幽海，一旦有發生的徵兆，不惜一切代價阻止！
就在幽清川沉默的關頭，老嫗忽然轉身望向天外，神色凝重。
來自聖王一脈的古神，面無表情來到了二人面前，目光掃了眼老嫗後，看向幽清川，淡淡道：
“太幽一脈幽清川，跟我走吧，聖王要見你。”
幽清川神色頓時變得極爲難看，這位是聖王一脈的古神，刑。
由這位出面，通常沒什麼好事。
上古年代，聖王一脈率軍征戰諸天，這位就是領軍者之一。
老嫗沉聲道：“聖王召見清川殿下，所爲何事？同爲五脈，清川殿下貴爲我太幽一脈當下的主事人，哪怕是聖王也該給予一定的尊敬——”
刑淡漠道：“太幽一脈幽清川，與界外勢力勾結，出賣幽界，聖王要見你。”
幽清川心中猛地沉落向無盡深淵。
哪怕他刻意沒有去聯想，最壞的結果還是出現了。
他自信太幽一脈沒在這次的行動中留下手尾和痕跡，但到了一定的層面，證據只是次要的。
老嫗沒有說話，只是握着柺杖龍頭的手明顯用力，無聲嵌入下方大地，大殿中無形的氣機交纏，泛起重重漣漪，如驚濤駭浪。
“要本尊親自來請嗎？”
一道冷漠高遠的聲音從無垠高處傳來，先前還與刑對峙的老嫗面色猛然漲紅，踉蹌倒退數步，苦笑看向幽清川。
方纔出聲之人，是聖王本尊！
幽清川身形踉蹌起身，攔下了還想出手的老嫗，深呼吸道：
“秋姥退下，不要衝撞了聖王尊駕，我作爲晚輩理當親自登門，解釋清楚其中誤會。”
……
蒼青一脈的所屬天域。
蒼幽目光呆滯道：“師尊，你沒在開玩笑嗎？”
蒼青若有所思道：“是界外真聖那邊傳來的消息，說季驚秋在朝霞界殺了他們各家的天君，纔有了這次報復。當然，報復或許有，但藉此機會探查我們這邊的異樣也是真。”
蒼幽一時間不知該作何心態。
就在方纔，她從師尊口中得知，朝霞界天王道爭的最後獲勝者，居然是季驚秋！
一場天王道爭，各家戰死超過一手之數的天君，幾乎都死在了季驚秋一人之手！
她突然想起之前與季驚秋的對話。
那時她問季驚秋是否在朝霞界見到了各家的真聖，結果這小子來了句“活着的、死了的都見過”。
當時的自己還以爲是戰況太過慘烈，連天君都戰死在了天王戰場中。
結果搞了半天，是這小子親手打死的？！
“也不用太驚訝，季驚秋當時是合道了天地殺劫，將境界拔高到了天王的頂峰，才能斬殺同境天君。”蒼青替其解釋了一句。
“所以，這小子只要提升到天王頂峰，就能碾殺天君？”蒼幽喃喃道。
蒼青無言，也確實是這個理。
這小子的道業積累，深厚的簡直匪夷所思，連界外各家超脫門庭精心培育的頂尖天王，都沒法與其比肩。
“季驚秋現在如何了？”蒼幽忽然問道，“是青蓮前輩出手了？”
蒼青點頭，青蓮確實出手了，但在之前，突破到天王五重天，尚未圓滿的季驚秋，就已經力抗兩位天君合力。
這小子……感覺比當年的木釋天和赫東煌，還要超規格。
蒼幽晃了晃神，暫時排除季驚秋的干擾，嚴肅問道：“先前出手的，是界外的超脫者？”
蒼青平靜道：“不用擔心，我們已經得悉，當世沒有一位真正的超脫者，目前已知的超脫者都是另類成道。”
“沒有一位真正的超脫者？”蒼幽驚疑道，“這是什麼意思，是陰靈界那邊的消息？可木釋天不是自稱他與一位真正的超脫者有過問道嗎？”
蒼青沉默片刻，道：“你忘了木釋天能夠無視光陰長河的反噬了嗎？”
蒼幽心頭震動，木釋天是在過去的光陰流水中見到的超脫者？那是本尊還是烙印？
這傢伙當年揹負了苦海之重，哪怕是光陰長河的反噬，對其來說也屬於不痛不癢。
嚴格來說，木釋天早就死在了萬年前，當下的他，僅是苦海的“延續”。
苦海真正崩塌之時，木釋天也將隨之徹底消失。
蒼青緩緩道：“據陰靈界所說，所有的超脫者都離開了界海，去往了大道之上，沒人知道那裡究竟在何處，但有傳言，這些存在遲早一天會歸來。”
“歸來……”蒼幽低語。
“幽界內憂外患，我們需要儘早做出抉擇，是自斬大羅天，就此剝離出去，還是徹底紮根幽界，開出璀璨的新花。”
蒼青負手而立，仰頭望向無垠深空，蒼幽能感覺到師尊複雜而涌蕩的思緒，這很罕見。
“師尊……”蒼幽輕咬脣瓣，“無需擔憂，以季驚秋的晉升速度，說不定能復刻當年赫東煌等人的晉升速度，成爲重要的戰力。”
“時不待他。”蒼青嘆息道，“我和聖已經達成暫時的共識，幽界需要儘快出現一位超脫戰力。”
蒼幽神色大變，她很清楚這句話意味着什麼，對於志在真正大自在的師尊等人而言，這意味着犧牲！
需要有人做那個合道一界者，放棄過去所有的積累與嘗試，斷去未來道途，成爲幽界的護道者。
“情況有這麼嚴重嗎？”蒼幽難以置信道。
在她看來，現在的情況不能說一片大好，也遠沒迫切到這種地方。
蒼青搖了搖頭，他並沒有提及太多，只說不久後，幽界或許就會迎來界外勢力的聯合入侵，讓蒼幽通知下面做好準備。
就在蒼幽心潮起伏時，突然收到了來自季驚秋的消息。
……
……
大宇宙。
孔梟與戚天都決定暫時在封印之地駐留一段時日，借死魔之手打磨下自身道業。
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哪怕他們出身不凡，遊歷界海，也罕有這等機遇。戚天心中暗道，自從遇上了季兄後，雖然遭受了些許打擊，卻也是實實在在地因禍得福，勘破了一重夢境不說，如今還有這等福緣……
至於另外五位被囚的天君，除了最後一位算是半個無妄之災，道號天然的道友外，其餘五人都只有折損的命，而無打磨的好事。
至於天然，青蓮前輩似乎另有安排。
最後孔梟表示，他在此地待上一段時間，補全開天神通後，就想遊歷聯邦，拜訪下木家及世尊一脈所屬的諸家武道傳承。
在安置好孔梟與戚天后，季驚秋聯繫上了姬安權，閉關小三十年，不知道這廝又整了什麼幺蛾子。
尋常之事，這傢伙根本不會託青蓮傳訊給他。
片刻後。
“事關四位神主？”季驚秋嚴肅起來，“到底出了什麼岔子，你不是已經找到了四位神主轉世後的蹤跡了嗎？”
通訊那邊，姬安權嘆了口氣：“不錯，但有一位神主的轉世，處境有些微妙。”
“四位神主皆有大功德於此方界域，理應受天地意志庇護，順風順水都是常態，就算成爲諸天的天命之子，也是屈尊紆貴……爲何會出現這樣的意外？”
季驚秋心中已然起疑
背後難道有某些真聖的手筆？
可後者又是如何尋到的四位神主轉世身？
姬安權道：“我就是根據這一點，找到的幾位前輩的蹤跡。”
季驚秋瞬間明瞭。
他不清楚姬安權具體是如何做到這一點的，或許與姬帥的傳承有關。
但這條路確實理論上可行，至少可以進行初步篩選，真聖自然完全能做到大範圍篩選出這些年的天生福運者。
運氣好的話，真能在所屬轄境內，尋到四位神主的轉世。
但這也意味着，四位神主沒有轉世在大宇宙，而是去了三千閻浮提？
這是他們的本意，還是大宇宙的安排？
“這裡面，是否有人在設局？”季驚秋問道。
姬安權沉默片刻，道：“我懷疑此事中有太一和先祖的手筆，至於是否有其他真聖的參與，我無從得知。”
“你說懷疑，那就是肯定有了。”季驚秋皺眉，難道姬帥終於要落子了？
無論是木師還是赫師都曾提醒他要再三小心姬帥。
可姬帥當下，應該不在幽界吧？
在延緩了太幽神主的歸來後，他就與太一一同去往了界外。
按照劍光兄最後帶來的畫面，姬帥與太一也到了朝霞界，並且和朝歌達成了某種契約，共獵【此岸】的強者。
難道姬帥已經歸來，還趕在了虛帝爲首的諸聖前頭？
季驚秋頓感頭疼，姬帥的手段，早在心相時他就見識過了，就兩字，鬧心。
他寧可被天燕等天君聯手追殺，也不想和這位對上。
“是哪位神主出現了意外？”
“是秦帥秦天鳳前輩，我最後算到，秦帥的轉世身落在了名爲‘枯寂天’的諸天，這座諸天隸屬於三千閻浮提，坐落着名爲‘枯寂天’的十方教派，同時它還臨近葬海。”
“枯寂天，我有點印象，但是，葬海？”季驚秋低語，“怎麼會是這裡？”
自從他開道天下後，幽界誰人不知葬海潛藏的危險。
聽聞可能與葬海相鄰後，季驚秋反而開始期許此事與姬帥有關。
姬帥就算想借他之手探尋葬海，也絕不會致他於險境，因爲這是“虧本買賣”。
“既然在三千閻浮提，我們不能請人嗎？”季驚秋突然道。
三千閻浮提可沒大宇宙的規矩，而當下的炎煌聯邦也不是獨身一人，單是九洲就有他們不少的盟友。
哪怕沒有真聖，天尊也是能請出來的。
“我們大部分能調動的力量，已經去處理另外三位神主的轉世身了。”姬安權苦笑道，“我之所以懷疑此事與先祖和太一有關，就是因爲這次我們幾乎請不動任何人，這個時間點卡的太精妙了。”
季驚秋沉默了片刻，聽上去，像是“非他莫屬”。
他問道：“那我們和枯寂天的關係怎麼樣？”
“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好消息是枯寂天之主，是當年進入苦海，隨木師一同鎮壓苦海的真聖道祖之一。”
季驚秋：“……”
壞消息不說也罷。
“枯寂天現在還剩下多少強者？”季驚秋頭疼道。
“兩位天尊。”
季驚秋鬆了口氣，那縱使正面碰上，也有的打了，至少有了周旋之力，待會他就把戚天和孔梟先喊上。
在知曉具體情況後。
季驚秋先是嘗試聯繫了遠在大羅天的蒼幽。
此事涉及四大神主，蒼青一系應當也不會推辭，他想看看是否還有其他的破局之法。
蒼幽傳話給蒼青後，後者皺眉道：
“我們這邊的強者目前都處於被牽制狀態，我的本體則在協助冥歸來，值得信賴的人手中，天尊級倒是能擠出幾位，你安排吧。”
“至於葬海？這點反而不用擔心，聖一直盯着那邊。”
蒼幽點頭，將這消息傳給了季驚秋。
……
能派來幾位天尊……
季驚秋心中思慮，那戚天和孔梟似乎都沒必要喊了。
他在內景天地詢問海拉和吾周對此事的看法。
吾週一針見血道：“你是一張很有價值的底牌，在當下的聯邦內，僅次於姬天行本人，所以這件事如果真是姬天行的謀劃安排，你反而不會有任何意外。”
海拉則反問道：“你爲什麼能篤定此事與姬天行有關？只是姬安權的一個無端聯想？不要神化姬天行，他遠沒到算盡一切的地步！”
……
茫茫界海中。
太一與姬天行終於擺脫了【此岸】強者的追殺。
前者忽然問道：“姬道友，你覺得我們之中，誰會是那個率先破入超脫的存在？”
姬天行笑道：“道友口中的‘我們’，是隻有你和我，還是再算上海拉幾人？”
太一笑眯眯道：“姬道友認爲，這三位還有破入超脫的希望？”
“自然有。”姬天行淡淡笑道，“若釋天哪天想不通了，以身飼蛇，海拉也就走在了你我的前面。世間之事，皆是無常，福兮禍依，禍兮福依，哪有說得準的？”
太一感慨道：“這可不妥啊，真要讓海拉率先成了道，倒黴的就是你我了。”
“說起來，我一直很想問，道友真能算盡一切嗎？”
姬天行搖頭道：“要想算到每一步，是永無止境的事，只需要算到結果就行了，只要結果是對的，過程的兇險坎坷，就都不重要了。”
“那道友這次又算出了什麼結果？”太一好奇問道。
姬天行神色真摯而誠懇道：
“我算出了道友的死期。”
太一神色一斂，無喜無怒，只是認真道：
“在下期待備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