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條大蛇，萬千鱗片間隙中，可見三千破碎世界，其中涌蕩着寂滅之風，皆爲其吞噬所化。
“竟是一條吞界種，而且已經到了天尊級數。”
遠方有強者低語。
“這等生靈，要麼被早早打殺在萌芽期，要麼就是各家豢養的破界利器。”
“誰家的吞界種，還敢來吞噬太虛界不成，真不怕那位事後算賬？”
突然間，前方那條彷彿天地都無法承載真形的吞界種前進，萬千鱗片開合間，就像是剮蹭虛空，撕裂世界之壁，聲音尖銳刺耳。
那漆黑中泛着點點赤芒的龐大身軀碾過天地，卻是虛空無痕，連空氣都未生出波動，悄無聲息。
它的身軀龐大無邊，可其速度非但不遲緩，反而快到了極致，只是眨眼就闖入了戰場。
下一刻。
場間交戰中的諸強瞳孔驟縮
轟然炸起的聲浪中，一尊天尊被大蛇強行撞出了天外，身陷蛇口脫不得身。
前者想遁逃，但恐怖的吞噬之力讓他無法以任何形式逃離。
他怒吼着強行撐開蛇口，周身涌蕩着赤色的殺伐劫力，切割在大蛇身上，濺起無數火花，卻連防禦都未曾破開。
這一幕看的後方諸多強者眉頭一跳。
一位天尊行殺伐之道溫養的無上殺意，卻連對方的鱗片都沒斬開？
“有點離譜啊……這是古獸種，還是祖獸？看氣息浮動也就剛晉升天尊，內宇宙怕是都未調和完成，地火風水也未開，就有這等守禦？”
有人喃喃。
道力是綜合體現，而殺力和守禦則是最直接的劍盾。
季驚秋輕撫蛇首……上的一片鱗片的一個角落，不禁嘖嘖稱奇。
他這趟在歸真路上不知過了多久，小傢伙居然已經完成了對朝霞界殘骸的吞噬，一躍邁入了天尊領域，真正有了傳說中吞界之蛇的氣象。
此刻間，名爲季幽瀾的小傢伙，包含道力在內的一應級數相較天尊門檻，只高不低，就差對大道的領悟。
不過虛空巨獸這種生靈，秉持天地意志而生，先天近道，壽命綿延無盡，哪怕悟性普遍較差，也能靠時間水磨出來。
同級別中，虛空巨獸從不是弱者。
“殺道真身！”
轟隆！
這方天地劇烈震盪起來，以蛇口爲中心，虛空一下坍塌，宛如一整座宇宙都坍塌爲一點，恐怖的無形引力瘋狂撕扯一切！
那被吞界之蛇銜於口中的天尊，雙目迸射出刺目光束，殺意沖天，劃破混沌，隱約間可見星辰破滅之景。
他引動破滅之力對抗吞界之蛇的吞噬之力，同時一身殺意涌現，化作億萬縷殺劍，誓要斬破吞界之蛇的“外殼”。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吞界之蛇來者不拒，大口一張，億萬縷劍氣，皆入腹中，無一遺漏。
“你……”
這位不知名天尊神色大驚，下一秒，赫然被強行吞入蛇腹！
見此情景，季驚秋目露異色，從戰鬥到現在，小傢伙的首戰表現讓他也頗爲驚訝。
最令他驚喜的，是方纔的溝通中，小傢伙稱自己還停留在成長期，未曾進入巔峰期。
這意味着，小傢伙，不，是季幽瀾同志，日後將擁有趕超五大神主中，虛帝的可能性。
季幽瀾將法相的原主吞入腹中，它不精戰鬥，所以選擇了吞界種刻印進血脈的戰鬥方式。
一旦被它吞入腹中，就像落入了他人的主場天地，似天尊的合道天地這等手段直接廢置。
虛空巨獸本就同階強勢，更別說落入它們的主場天地，同階中罕有人能爲敵。
更別提剛纔那位天尊，在這個領域中也算不上強者。
這一幕，讓戰場中不少人露出了看好戲之色。
“放肆！”
遙遠天地間，一尊無上生靈顯形，巍峨身影矗立於光陰長河中，像是一尊古老神祇甦醒，懾人的目光落下，絕對超越了天尊級數，不知是道祖還是真聖。
無窮高處落下的無上氣機瞬間鎖定了吞界之蛇，同時注意到了蛇首的年輕人。
“嗯？你是哪家子弟，這般不懂規矩，帶着吞界種闖入太虛界？”
天王之身就有天尊級數的吞界種護身……立於無窮高處的道祖審視着季驚秋，語氣雖然嚴厲，卻沒有殺意，就像站在了長輩立場。
無他，這位一眼就確認了季驚秋至少也是一位天君。
他的元神洞察四周虛空，尋找季驚秋身邊潛在的護道人，心道此子必然同樣來自超脫門庭，且地位極高，不然不會有這等吞界種護身，不宜樹敵。
這般想着，他的目光不禁主要落在吞界之蛇上。
心中已經生出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念頭。
近期隱世門庭接連出世，這些可都是真正超脫者建立的勢力，而非以往的僞超脫門庭。
就連他們上面的萬神主殿，近來的行事風格都有所收斂，他此次出現代表人世閣，還是與人爲善的好。
“孽畜，還不趕緊將我‘人世殿’的人放出來？”
呵斥聲中，他將矛頭轉向吞界之蛇，天地大道傾軋，封禁了吞界之蛇所在的區域。
“道祖還是天尊？”季驚秋自語，與身下的小傢伙溝通。
小傢伙晉升天尊後，性子急得很，這邊還在鎮壓腹中的天尊，那邊就氣沖沖地吐信子，要衝上去和那個老東西掰掰手腕了。
季驚秋攔下了它，吞界之蛇的種族天賦再變態，也不可能鎮壓一位天尊，抗衡一位道祖。
畢竟這傢伙也纔剛晉升天尊領域，內宇宙還在調和中。
至於現在……
開玩笑，他可不是獨身一人！
“元初宮，季驚秋。”
法界中，那道矗立此間的存在瞳孔微縮，包括在場的另外幾尊存在，皆是神色凝重，或是皺起了眉。
果然如此。
原來是那位獰祖的門下！
這就難怪了，元初宮那位獰祖的本體就是吞界獸，自他成道後，以超脫者的倒果爲因和被迫歸一，說是界海中一切吞界種的“起源”也不爲過。
元初宮位於界海北部，如今也要來摻和一腳不成？
“原來是元初宮的高徒，老夫天劍子，來自萬神殿——人世閣。”天劍道祖語氣放緩道，“不知我那位師弟是怎麼得罪季道友了。”
季驚秋冷笑道：“我剛橫渡太虛之海落入此間，就被你那位師弟‘盛情招待’，話都沒說就是一掌拍下，視我爲蟲豸，你說怎麼得罪我了？”
天劍道祖心中暗罵蠢貨。
此處戰場的所有成員皆有氣息鎖定，放着敵對勢力的人不對付，出手針對外來、路過之人，這不是蠢貨是什麼？！
“定是誤會了。”天劍道祖只能找補道，“此地正在進行小範圍道爭，幾方混戰，我這師弟當是認錯人了，我人世閣願意給出補償。”
“報價吧。”季驚秋開口，相當直接，“我元初宮雖不如萬神殿，卻也不是人世閣一個分部能媲美的。”
天劍道祖皺眉，太珍貴的他不想拿出來，畢竟這是左山師弟惹出的禍患，而太廉價的，這位恐怕也看不上……
思來想去，他看了眼季驚秋，以元神秘密傳音。
聽了他的傳音，季驚秋神色一動，微微頷首，應了下來，旋即拍了拍身下的幽瀾。
小傢伙不情不願地將鎮壓在內宇宙中的天尊吐了出來。
那被吞界之蛇吐出來的天尊，剛一出世，道身內諸多神藏開啓，背後浮現一道巍然法相，再非金色，而是赤如血，瀰漫着無窮無盡的殺意，真正的殺道真身！
“爾等欺人太……！”
轟！
不等這道法身出手，那屹立在法界，俯瞰天地的身影就冷漠出手，抹去了他身後的殺道真身。
前者心中一震，回頭：“師兄，你爲何……”“閉嘴。”
天劍道祖冷冷傳音，還是給這位師弟保留了顏面，
“這位是元初宮的高徒，只是路過此地，你分不清敵友嗎？多年苦修，卻還是如此莽撞，真當破入天尊，就舉世無敵了？”
“元初宮？！”左山天尊瞳孔驟然縮爲針尖，卻還是猶自不甘心道，“可是……”
天劍道祖沒有給他爭執的機會，直接將其暫時拘押，丟入了戰場後方，最後警告道：
“這一戰若是因你而輸，你知道結局。”
同時，季驚秋也接收到了來自天劍道祖元神傳遞而來的消息，與一縷採摘自此方天地的‘太虛道韻’。
“太虛界……”
季驚秋神色嚴肅，根本沒了繼續與人爭鬥下去的心思。
他離開歸真路前，那位【太虛】就邀請他日後前往【太虛界】。
沒想到在離開歸真路，返回當世後，他竟直接順着太虛之海漂流到了【太虛界】。
若說這裡面沒有那位的“佈局”，他是怎麼也不信的。
季驚秋心念起伏，太虛最後也離開了歸真路，且以一種他看不透的方式。
所以這位大概率是諸祖中唯一還記得歸真路，也記得他的超脫者。
“歸真路本就當年被幽府之主丟入了太虛之海，以這位的能耐……”
季驚秋輕吐一口氣，以這位的能耐，在有所知的前提下，提前佈局落子，是完全可行的。
“還請元初宮的小友暫時離開這片戰場，以免後續出現誤傷。”
天劍道祖傳音道，這尊顯化天地的身影逐漸消散，重歸法界，繼續與敵人纏鬥。
季驚秋掃了眼前方，元初宮的名頭還是很好用的，一場紛爭就這麼消弭在無形中。
對方甚至主動奉上賠禮請他離去，其他勢力也無人向他出手。
季驚秋罕見對“江湖不是打打殺殺”產生了共鳴。
他心靈與小傢伙相通，盤坐蛇首上，騎乘着吞界之蛇向着戰場的邊緣行去，場間無人阻攔。
眨眼間，吞界之蛇就載着他衝入了浩瀚星空。
這裡沒有了諸位天尊道祖的大道壓制，讓他能盡情心靈與天地並生。
只是剛一接觸完整“天地”，季驚秋就感受到了一種視野上的“廣闊無邊”。
萬道法理互不糾纏，彼此獨立運行於天地間，宛如千萬條星河旋轉流淌於腳下。
天地間瀰漫着一股不可思議的微妙氣息，與萬道交織，無盡蔓延而生，彷彿囊括了諸天萬物萬道，如同世間真理的顯化，一切大道的起源，貫徹天地間的一切。
“這就是大道祖地？！”
季驚秋心神震動，在他所見界域中，幽界的獨特始終獨佔鰲頭，但在此刻卻被推翻了。
這方【太虛界】，遠比幽界更爲神異非凡。
“是了，幽界本就是昔年幽府的殘骸所化，或許當年的幽府也算是大道祖地之一，但現下的幽界無論如何也比不得太虛界。”
季驚秋神思隨着天心而轉，身立蛇首之上，心遊天地。
他現在所見，不過是窺見了太虛界一角，遠沒到俯瞰整座大道祖地。
“這方天地的完整還在幽界之上，雖沒有天意垂青，可命運長河的穩定卻不是幽界能比，我也該思索破開八境壁壘，突破天尊了。”
季驚秋露出笑容，
“就在此方天地。”
先前的兩次交手，讓季驚秋對於天尊有了更清晰的瞭解。
單論道力的層次，常規狀態下，方纔那位還未必及得上他。
他從歸真路出來後，常規道力就邁入了二階層面，方纔那位天尊的實力，大致也是這個層面。
在【真實界】與開天神通加持下，他的道力能夠直追三階頂峰。
而對方在道合天地的加持下，縱然道力不如他，依舊能壓他一頭，這便是天地大道壓制。
最後他選擇一刀截斷對方與天地大道相合，迫使對方退出了這等狀態，這才兩刀斬其法相。
若是真身對峙的話……
不知道自己斬其真身需要幾刀，或許會麻煩上一些，畢竟真身與大道的聯繫不是法相能比。
若是真身法相相合，說不準還需要再多出一刀。
他目前雖然還站在天君領域，卻已站在天尊這個領域的前端，縱然是遇到完成了開闢地火風水，內宇宙調和到了極致的巔峰強者，不敵也能退走。
更別說，眼下還多了甦醒後，踏入天尊領域的吞界之蛇。
“不知太虛說給我留下的東西，會是什麼，這傢伙性格多變，根本琢磨不透，未必是好事，也未必就是壞事。”
季驚秋參悟着從天劍道祖那得來的一縷道韻，驚歎道，
“這傢伙殘留的道韻都這麼珍貴嗎？諸方超脫門庭齊聚此地，居然只是爲了參悟他殘留在太虛界中的道韻？”
“早知如此，當時該和太虛兄多聊聊的……”
季驚秋有些惋惜，爲了保持高手人設，更爲了不讓那些真正的祖宗們不察覺到他的真實身份，他當時可謂相當沉默寡言，更是與太虛保持了一定距離。
此時，身下的小傢伙突然發出了警示。
首次出世，一朝破入八境天尊領域，季幽瀾肆意暢遊天地，根本沒有個目的地，季驚秋也未曾束縛它。
但它卻發現，他們身後有幾道隱匿不錯的氣息跟隨着，並非路過與同路，而是一路尾速。
對方隱匿法雖然不錯，但還是暴露在了身爲虛空巨獸的季幽瀾的感知中。
季驚秋不動聲色地輕拍了拍幽瀾，指示它向着某處座標飛去。
天劍道祖不僅補償了他一縷道韻，還給了他人世閣近期探索太虛界的所得，其中就包括了一份地圖。
太虛界之大，遠超界海諸界，是世間最廣袤的幾座祖地，其中遍佈道祖太虛的足跡，不乏機緣，更不乏災禍。
歷史上的幾次出世，死的最多的，不是天王天人，而是八境，從天尊到真聖，皆在此列。
……
“清虞，確認了就是此人？”
虛空中，被喚作清虞者是位女子，雲鬢高堆，皓齒雪頸，冷豔動人，有種雍容華貴的氣度，一襲紅裙拖曳。
而發問者，是位氣勢霸道的中年男子，嗓音酷烈，充滿了不容駁斥的威嚴。
清虞緩緩說道：
“不久前歸真路關閉，疑似世尊出世，幾位界主已經在勘察諸家隱世道場的動向，我等則被派來看守【太虛界】。”
“諸祖中最瞭解那位世尊的，便是那位‘太虛’，相傳兩人關係很是莫逆，一路相互扶持走到歸真路盡頭。”
“這位世尊出來後，有很大可能會前來這太虛界，那位‘太虛’也有不小概率給他留下了些什麼東西。”
“另外……元初宮剛出世不久，地處界海北部，連那位錨定之人都未公佈，此子又是從何而來？爲何獨獨降臨在這太虛界？”
“可疑點太多，先將他拿下，事後不管有沒有結果，紅蓮界主那都能有個交代……”
聽着清虞娓娓道來，中年男子審視前方的年輕人半晌，沉聲道：
“你覺得此人是那世尊？我倒覺得可能性不大，氣質不符，傳說中那位可是連諸祖都視若無物之輩，定然狂妄到了極致，唯有‘太虛’這等至強者的分身方能與其並肩同行。”
“不過，你說的對，他突然出現在這，確實可疑，寧可猜錯不可放過。”
“至於元初宮……早就上了諸位界主的清除名單上，不足以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