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觀這位季師弟方纔的一拳，就有了差不多一階頂峰的道力層次，剛入天君就有這等道力，這小子是‘天生神力’不成？”
赤霄玩笑般開口道。
後方的青霞這才驚覺，豎起耳朵。
難怪她方纔都未曾躲開這一拳！
此人剛晉升天君，只是一拳，就有了一階頂峰道力，若他穩固境界，施展開天神通，怕是二階都打不住！
一時間，青霞神色變幻不定。
似她這等開闢了鴻蒙神通的頂尖天君，在駕馭開天神通時，道力同樣能達到二階層面，但常規狀態下不可能突破這重壁壘，這是道業和境界的限制
烏天同樣察覺到了這一點。
暫且不提季師弟是如何接下青霞的劍氣長河。
僅說最後一拳，確實接近二階了。
這可比什麼大道領悟，大煉神兵，都要令人匪夷所思！
因爲道力是道業的直接顯化。
何等道業，才能在天君，就接近二階道力的領域？
尋常天尊，也需要漫長光陰的打磨，才能晉升二階道力。
烏天大笑了幾聲道：“季師弟確實自幼就神異不凡，自幼就得了祖師傳承的看重。”
他順着對方的思路隨意扯了幾句，以此掩飾季驚秋的身份，避免暴露。
“哦？那爲何季師弟沒有被元初宮祖師看上？”赤霄神色驚訝道，“貴宮祖師眼界如此之挑嗎？”
老狐狸……烏天心中暗罵一聲，神色不變，搖頭道：
“選定駐世之錨，未必和天賦有關。有時天賦絕佳者，反而不會被選中，以防出現意外，祖師也是惜才的。”
赤霄微笑道：“道兄說得有理。說來不知何時，我等才能見到貴宮的那位秦師叔？”
“快了，這邊請。”烏天繼續在前方帶路。
沿途中，兩人你來我往，赤霄突然一聲嘆息：“恭喜貴宮已經選定了駐世之錨，不日就可爲祖師的歸來指引方向，不像我們萬神殿，遲遲沒能選定。”
烏天心中一凜，開口道：“以萬神殿的勢力範圍，遲早的事罷了。”
赤霄搖頭：
“祖師的標準實在是太高了，哪怕我等拼命開疆拓土，廣納門生，依舊看不到希望。”
“所幸不久前，祖師在外留下的大道烙印被人觸發，引得祖師特意傳訊，令我等不惜代價接回此人。”
嚴格來說，萬神殿祖師的命令，是找到此人，抓回神殿，待祖師歸來後任由其處置。
赤霄心中起初難免疑惑。
這可和一般的找到錨，不太一樣。
只是祖師太久沒有傳訊歸來，這位又是觸發了大道烙印之人，還引得祖師着重關注，不是鎖定錨定之人，好像也說不過。
萬神殿的一衆聖人，最終研究定論，覺得要麼是傳訊過程中出現了某些紕漏，要麼就是負責接受祖師傳訊者，工作出了紕漏，導致最後翻譯過來的內容出現了“誤差”。
反正只要將這位接回去，放到祖師神殿中，到時候是否爲駐世之錨，一眼可見。
一旁，烏天心中哼了一聲。
這廝在打什麼主意他還能猜不到嗎？
白日做夢！
他們敢招待萬神殿，自然早有準備。
期間，赤霄漫不經心道：“烏天兄，可有聽說，【天獄宮】最近也有了出世的跡象，此外就連昔年的幽府殘黨，都在這一紀冒頭了。”
烏天皺眉，說起來季師弟最初就是冒充【天獄宮】的弟子，難道季師弟與【天獄宮】也有關係？
至於幽府殘黨……
“不瞞赤霄兄，你們先前來時，正好與幽府殘黨擦肩而過。”
“哦？”
赤霄這纔想起此前被青霞直言呵斥的男人，不由笑了笑。
“看來我這青霞師侄，難得做了一件對事。烏天兄如何看待幽府的殘黨？”
烏天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轉述了張天成的話。
“疑似兩位超脫祖師？”赤霄眯起眼。
……
……
季驚秋走進一間閒散院落。
幾株掛着碩果的異樹下，擺着一張竹椅，上面半躺着一位少年。
這間院落，本是獰祖師昔年成道後的居住之所，如今被他與秦師叔“鴆佔鵲巢”了。
院中心還有口古井，季驚秋早已探查過了，井底只是一口普通的靈泉，他覺得這很反常。
一位歸真者的落腳之地，所謂靈泉，也不過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之物。
事實上，整間院落都顯得很普通，除了那些獰祖師留下的手書外，有些不符合季驚秋對超脫領域的幻想。
當然，更大的可能是他境界太低，暫時看不出來。
季驚秋走入院子，帶着突破後的感悟，向着書屋走去，需要印證下某些猜想。
“破入天君了？”秦清川合上書冊，問道。
“嗯。”
“這麼快嗎？”秦清川歪了歪頭，“我看元初宮這邊的資料記載，短則數月，長則數年。”
季驚秋想了想道：“可能是因爲我之前就進入過了這個領域，這次只是走個過場。”
如何踏入的天君，他自己都有些莫名其妙，過程太過順遂，難以解釋。
“宮中有上一紀元，妙法天君的相關資料嗎？”季驚秋好奇道。
他想了解一番這位開闢了天君之路的開道者，或許能弄清原因。
“就算元初宮沒有，總有其他同盟勢力有。”秦清川淡淡道，“我會讓人幫你收集，也是爲了我日後鋪平道路。”
季驚秋知曉，秦帥目前還在重修的準備階段。
在天刀喚醒了他的前塵往事後，秦帥結合前世之路，以及獰師留下的道藏典籍，試圖找出一條超脫之路。
“赫師與木師當年，有踏入過天君領域嗎？”季驚秋好奇詢問。
秦清川搖頭：“我們那時候根本沒聽說過天君這個階段，到了天王后，就各走各的道途，頂多互相印證借鑑。”
季驚秋若有所思，一紀之前，也沒有所謂的天君，可那個時代依舊有人單靠自己，就能打破天地限制，突破八境壁壘，乃至是日後突破超脫領域。
可見，所謂的天君，並不一定就是天王領域的極境，只是前人豎起的一塊標尺。
季驚秋低頭看着自己的手心，他還未經測驗，但能清晰感知到，道力再次得到了暴增。
且這次的道力暴漲，從他初闢開天神通時就發生了。
這麼說來……
季驚秋若有所思。
難道他是因爲道力的暴漲，突破了某重限制，才順遂無比地踏入了天君的層面？
這或許也可視爲一次極境的跨越。
“對了，你先前和人打了一場？”秦清川忽然問道。
季驚秋還在思索方纔誕生的猜測，漫不經心地點頭道：
“一位其他勢力的女子，隨便過了兩招。”
他如今踏入天君，雖然開天神通還未孕育完全，但道力再次得到了飛躍。
已經等同於朝霞界中，那個熔鍊了兩道殺劫之證的自己，當時哪怕是一衆天君合力，也仍是負隅抵抗。
如此情況下，一位女子天君自然不被他放在眼中。
“師叔，容我翻閱下獰祖師留下的典籍，驗證些東西。”
說罷，季驚秋快步走進書屋。
他想調閱的，不是如何突破天尊，而是【真實界】。
在切身感受過【真實界】的衍生後，他覺得這和之前翻閱過的某個東西，有些相似。
而能讓獰祖師留下手書，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謹守而勿失，是謂反其真……”
“斬盡虛妄，方見真我；一念生滅，即是永恆……”
“萬法皆空，一念即真……”
“體悟天道，解脫無累……”
“醒時如夢，夢中求真……”
隨着季驚秋如癡如醉地翻閱過一本本出自獰祖師的手書，他心中對於“歸真”二字，或者說對於獰祖師眼中的“歸真”，有了全面的理解。
何謂歸真？
不僅是萬物歸一，世界歸真，一切都向着超脫者匯聚，最終被同化，成爲他們的一部分。
更是洗盡鉛華，返璞歸真，見得真實。
不。
應該說是求真纔對！返璞歸真後，是求真忘我。
其中忘我之意，竟與聯邦的坐忘真意，有着某種重合。
而其中的求真，則暗合天君的【真實界】。
果然是大道殊途而歸。
求真問道，萬物歸一——
這便是獰祖師眼中的歸真真意，直指一切的大道根本。
季驚秋如飢似渴地翻閱着諸般手書，也不管一時間能不能完全理解，先囫圇吞下再說。
“歸真之地，真實之界？”
季驚秋突然在某個手書中，找到了這樣一個詞，神色凝重。
這部分，獰祖師並未多言，留下的只有隻言片語。
不過季驚秋仍能看出來，這片歸真之地，似乎就是諸位超脫者的所求。
“也叫真實之界，難道與天君的【真實界】有關？”
季驚秋自語，繼續翻閱下去。
漸漸的，一張稍顯清晰的脈絡網呈現在他腦海中，像是迷霧被吹散了一半，還剩一半，清晰與朦朧交錯。
“獰祖師曾經在天王領域，開闢了一座特殊天地，後來證實，那是歸真之地的部分投影？”
季驚秋神色嚴肅，或許獰祖師當年也曾邁入過天君領域，開闢過【真實界】。
“獰祖師在晉升真聖領域後，就曾順着這座特殊天地，尋覓歸真之地的蹤跡，雖然沒有找到，但也受益匪淺……”
“當年的妙法天君將此命名爲【人世間】，又取名【真實界】，是否早早預料到了什麼？”
“歸真之地……”
“嗯？！”
季驚秋忽然瞳孔驟縮，發現了最關鍵的一條消息，猛然看向庭院中的古井。
獰祖師記載，曾有人帶着一塊歸真之地的碎片歸來，證實了歸真之地的存在。
“幽府主宰……這位又是何方大人物？”
季驚秋嘀咕，獰祖師留下的記載中，以【天獄宮】爲首的超脫門庭，聯手圍獵幽府，這方歸真之地的碎片，才就此流落在外。
在經過漫長紀元的演化後，變成了一方懸於界海之外的天地。
【天獄宮】他有印象，正是劍光兄先前隨口胡謅，讓他忽悠那位天狼師兄的。
在季驚秋的情況穩定後，斬月劍光就繼續進入了沉睡。
“居然連續打上了三個很危險的標記……”
季驚秋盯着書上的紅字，然後擡頭看向庭院中的古井。
獰祖師昔日成道後，花費了不少時間尋找這座歸真之地的碎片，終於找到了其座標，開闢了一條偷渡的路線。
只可惜，彼時他已經到了真正的歸真領域，真身無法擠進去，只能分化分身，一路降低境界到天王，才得以進入探索。
但前後數次探索，都因爲大意，而意外失敗告終。
就在他繼續想要嘗試時，卻發現自己已經被這方歸真之地的碎片錨定，無法再進入。
無奈之下，獰祖師開始培育麾下弟子，希望他們能代自己進入。
只是這個時間沒有持續多久，獰祖師就在某個帶頭大哥的率領下，去尋摸真正的歸真之地所在。
考慮到這片歸真之地的危險性，獰祖師並未對門下弟子公佈，不希望他們白白送命。
只在手書中提及，算是給未來可能出現的傑出者指條路。
這是一條能夠提前探索歸真之地的路，或許能讓自身的道基得到提升，沾染上真正的歸真氣息，提高日後破境的可能。
季驚秋沒有急着去探索古井，古井就在那，跑不掉。
他仔仔細細繼續翻閱着獰祖師留下的手書。
看似只是一間書屋，一排書架，卻是內有天地，這位留下的包含手書在內的各類書籍超過千萬本。
數日後。
季驚秋才從書房走了出來，當着秦師叔的面，來到了古井旁，打量了起來。
他已經弄明白了這條路怎麼走，但還在遲疑，是否要前往。
畢竟這是一座獰祖師都特別標記高危的絕地。
雖然這位在手書中記載，是因爲大意，才導致前後幾道化身都失敗了。
但懂的都懂。
可話又說回來。
祖師不可往，他亦可往。
畢竟祖師同境打不過自己……
季驚秋心中衡量着得失。
一座讓昔日踏入歸真領域的祖師，都嘗試各種手段，也要探索其中奧秘的天地，自有其不可替代的價值。
回憶着獰祖師留下的手書，記載的危機，季驚秋自語道：
“很危險，但不是絕對的死地，開闢了【真實界】的天君都有機會一試，要不要把戚天兄喊上？”
這段時間，戚天同樣待在元初宮內，因爲他的緣故，加上戚天也是天君，所以元初宮的待客之道還是很不錯的。
季驚秋琢磨了片刻，暫時放棄了，主要對面危機四伏，他也是初探，還是等到穩妥些了，再把這傢伙喊上。
隨後，季驚秋將這一切，告知了秦師叔，與時刻“守門”的羅師兄。
後者驚訝於院中這口古井果然另有玄機，至於支持季驚秋前往，這位還有些遲疑。
“我想起來了，祖師之前確實培養過好幾位優秀的弟子，但最終都不知所蹤，當時在門中還引起了不好的輿論風波……”
羅世的老臉上浮現出凝重，那些弟子中，不乏比他當年更優秀的，但最終都不知去向。
現在看來，都犧牲在了這口古井鏈接的世界中。
秦清川從竹椅上起身，繞着古井轉了兩圈，淡然道：
“你有把握，就去，這是你的修行路。”
羅世欲言又止，很想開口勸阻季驚秋莫要冒險，孰料……
“師叔放心。”季驚秋認真道，“祖師的化身當年其實是有機會退回來的，所以我穩妥些，安全歸來應該沒什麼問題。”
羅世老臉抽搐了一下。
這臭小子，這也能損上祖師一句！
“就是元初宮這邊，和其他幾家超脫門庭的交涉，是否還需要我出手？”
季驚秋詢問。
據他所知，目前抵達的超脫門庭，已經有三家了。
秦清川道：“元初宮的事情，我們自會處理，你不用有顧慮。”
羅世也頷首，相較“接待”其他幾家的天王，自然是這座古井藏着的秘密更爲重要。
達成共識後，季驚秋當着兩人面，唸誦了一段咒文，古井深處，一株藤蔓慢慢伸了出來，烏黑如黑鐵所鑄，卻帶着淡淡的清香。
羅世目睹這株藤蔓的出現，神色凝重，在此前他從未發現這東西的痕跡，想來當是祖師的手筆。
他忽然道：“要不要帶上幅字畫護身？”
季驚秋搖頭：“超規格的力量會被排斥，祖師第一次進入就是這樣掛的。”
羅世：“……”
隨着藤蔓慢慢伸出古井，似在辨認什麼。
季驚秋釋放出【真實界】，藤蔓瞬間鎖定了目標，慢慢纏上了季驚秋的腰。
“我去了，等我歸來。”
季驚秋主動躍入古井中，在藤蔓的接引下無限下墜。
聽着他自信滿滿的聲音，羅世嘆了口氣，希望真能安然回來吧，總覺得不該答應的。
秦清川盯着古井，片刻後才道：“讓烏天去萬神殿打聽下，萬神殿是否也有類似的通道。”
“這就去。”
……
……
隨着季驚秋無限下墜，周圍的天地愈來愈廣闊，這株藤蔓也越來越粗大，彷彿能撐起一座宇宙，每一片葉子，都能托起大片星球。
他能感覺到，一座更爲宏大的世界，就在眼前。
途中。
季驚秋看到了一座倒懸的山脈，有些眼熟，又似是而非，喃喃道：
“無妄山？”
“難道這裡纔是‘無妄山’的起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