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 新的天魔
此人開口之時，四下闖入其中的諸界強者就已四散而去，如臨大敵。
太一之名，四魔之首，可謂如雷貫耳！
哪怕是其餘三位，對四魔之首的排名，也是從無異議。
有史記載，太一在此方界域只出手一次，但就是那一次，讓五大支柱的兩位，幾近隕落！
那也是第一次，五大支柱在四魔手中不敵受挫。
此人權柄，近乎無解。
哪怕是諸界真聖，也對其避之如諱，非必要絕不稱其真名。
此時。
太一目光落處。
是被海拉拉入此方天地，與其爭奪神國權柄的吾周！
身爲這方神座的真正主人，海拉自然有資格與吾周競爭，但當下竟是反而佔據了下風。
若非先前太一順手來了擊黑手，助力昔日道友海拉，怕是當下情形還要惡劣。
吾周冷喝道：
“你真以爲當年設計你的僅我一人？那太一也有份！”
“爲何不與我聯手，你我二人協力脫離此間？！”
“蠢貨！你當真無可救藥！不可理喻！”
眼見海拉充耳不聞，油鹽不進，鐵了心要與他玉石俱焚，吾周暴怒呵斥。
從前如此，今日亦是如此。
而就在這時。
太一之言入耳，吾周有了先前木釋天的前車之鑑，如杯弓蛇影，面色猛地一變，心念瞬間分化千萬，審視自我，卻始終沒找到姬天行的“相”。
詐他？
不！
吾周很快意識到了一點——
昔日抓住姬天行的，正是太一！
事後，也是太一將姬天行丟給了他，任由其處置，還從他這要去了某些東西，作爲交換。
而在太一的建議下，他在將姬天行同化後，以其爲根基，化爲一尊傀儡，由他、太一與閻一同掌控，代而執掌原天魔神座。
可如果今日之局，背後是太一在推波助瀾，那麼交給他的姬天行……
吾周剛要出聲詢問，就陡然聽到自己體內傳出了另一道熟悉的輕笑聲。
那笑聲中雖然夾雜着些許疲倦，卻也有着諸般快慰！
“道兄，既是我贏了，你可願賭服輸？”
在衆人震驚的目光中。
一道身影就像慢慢從吾周體內剝離般走出。
那人鬢髮微白，溫文爾雅，就像某個書塾走出來的師者，又像是某個世家的貴公子。
此刻他望向木釋天，有種闊別已久的感慨道：
“釋天，許久未見，別來無恙。”
木釋天雙手合十，垂首低眸，卻是不語。
只因此刻。
姬天行所立身之地，是屬於天魔的神座。
不是吾周當下立身的神座。
而是昔日天魔吾周的神座！
“姬……天……行？！”
這一刻認出這位的，不僅是吾周與木釋天，還有率先闖入此地的諸界強者。
他們就像看到了比青山被一刀斬滅道身更恐怖十倍的事！
天魔竊據了夢魔的神座，那麼這些年天魔的神座上，一直坐着的，難道是姬天行？
這世上，竟然有人能與四魔爭奪神座的歸屬，並且真的將其拿下了？！
太一看了眼吾周，好意解釋道：
“我只助他守住了一粒心神種子，最後能熬過、騙過道友你的同化，是他自己的本事。”
“道友，這一局是你輸了，輸了就要認。”
吾周原本神色冷厲含怒，此刻竟是恢復了原有心境，他深深看了眼置身於自身舊日神座的姬天行，又掃了眼在場的木釋天與太一，淡漠道：
“的確是滿盤皆輸。”
“成道之後，再未受過如此屈辱。”
“但今日，天魔沒有輸！”
吾周看向姬天行，忽然笑道：“道友，成就天魔之感，如何？”
“不堪重負。”姬天行喟然道。
“這才只是開始。”吾周淡淡道，“我期待你求着我回收的那一日。”
姬天行笑道：“道友哪怕即將跌落神座，也依舊愛開玩笑。”
他頓了頓，道：“聽聞道友此前曾與釋天商討，欲常伴其身觀道，不如這一次，道友跟在我的身側，讓某來教道友，何謂真空天魔。”
太一笑了笑，點頭道：
“我看行。”
縱然是吾周強行收攏雜亂心神，內外明澈，此刻依舊是暴怒之意壓制不住地升起。
而聽着場間三者間的“笑談打趣”，諸界強者眸光深幽，只覺匪夷所思。
木釋天淡淡開口道：“今日，吾周走不脫。你二人，不如想想自己如何走脫。”
這話一出，諸界強者瞳孔驟縮，這是……內訌了？
姬天行看了眼木釋天，並未接話，而是看向太一，道：“道友，既是我贏了，賭局如何說？”
“在此前要先問道友一個問題。”太一道：“萬年煎熬，道友是否已經下定決心？”
姬天行緩緩道：“七人成聖，不如一人超脫。”
太一大笑道：“那在下就認賭服輸！”
姬天行點頭，伸手：“那就請道友親自走一遭。”
他伸手之處，赫然是諸世苦海所在！
這一刻，哪怕是木釋天也不禁皺眉，難以猜透這二者間到底達成了什麼共識。
太一由衷道：“原先不清楚也就罷了，如今看來，道友這是要我以身試火啊。”
吾周已然放棄了與海拉的爭奪，今時今日，這幾人絕然不會放任他逃離。
他甚至在主動將這座神座歸還海拉，想看看奪回了舊日神權的海拉，是否會爲此戰增添變數。
此刻聽聞太一與姬天行的話語，他同樣無法理解這二人到底達成了什麼協議。
親自走一遭？！
原先隔着四守星的阻隔看不真切。
可進入此方天地後，吾周哪裡還不清楚，那一直在冥冥中吸引着他的“大道契機”，是諸世苦海！
是幽海更進一步的契機所在！
卻也是他吾周的“生死大劫”！
“也罷，我就認賭服輸一次，走一遭這塵世苦海，不然道友怕是不願隨我一同離去。”
出乎所有人意料，尤其是吾周與海拉，太一竟然一口應下了所謂的賭局。
“你瘋了？”吾周冷冷道。
便是木釋天，亦是眸光明滅地看向姬天行。
不僅是太一願意主動走入苦海，更是因爲最後半句。
太一搖頭說了句讓吾周就此沉默的話：
“我一直在想，到底是‘能證此果，當有此心’，還是‘能有此心，當證此果’。”
……
……
“看明白了嗎？”
季驚秋跟隨在一道偉岸身影側邊，隨其矗立大道之上，俯瞰萬般瑰麗風景。
大道之上，一人獨行。
此刻間，季驚秋唯有嘆息，這個層次的道爭太過複雜，局勢更是瞬息萬變，打到最後，敵人變成了盟友，甚至要主動步入陷阱……
這太一多少有點大病在身。
赫師領着他重新覆盤了這場戰爭，他才得以窺見這一戰的全部風貌。
聯邦最早計劃，是將剩下三魔，至少要再鎮壓下一位。
而這個目標優先立爲天魔吾周。
因爲這傢伙與幽海大道相契，幽海當下的種種危機，天魔一人，就佔據了其中至少三成。
鎮壓吾周，可大幅緩解幽海入侵現世的攻勢。 同樣，死魔也很重要，因爲此方大宇宙即將面臨史上規模最大的無量量劫。
一旦被死魔引動其中殺劫，而後入主其中，後果不堪設想。
至於最後的四魔之首，他的恐怖不在無量量劫下。
聯邦與這位四魔之首，其實並沒有什麼暗中交易，雙方的這次聯手，更像是一次默契的配合。
在事情發展到當下之前，木師等人同樣懷疑是四魔所佈的陷阱、疑局。
但不管如何，這一戰最後到底還是功成了，一舉將死魔與天魔全數鎮壓！
而就方纔姬帥與這位四魔之首的對話，此事似乎還是姬帥的功勞。
至於這一戰爲何不與諸界真聖強強聯手——
“諸界真聖中，我們無法相信他人，也無人值得我們信任。一旦消息泄露，只是丁點，都可能讓天魔窺一斑而知全貌。”
“柯青朽他們沒告訴你很多計劃，也是擔心消息會從你那邊泄露。”
赫東煌輕嘆一聲：
“雄踞一界爲天尊，道貫天地爲道祖，萬劫難磨方爲真聖。”
“這個層次，本就難殺到了極致，更遑論吾周還是過去之超脫，哪怕跌落了下來，也依舊保留了永恆本質，超脫之下無人能殺他。”
說到這，他看了眼退回界外的諸界真聖，淡淡道：
“若是在此方界域之外，吾周等人鎮殺他們如屠狗，僅有少數古老者，能夠抗衡一二，但也只有逃跑的資格。”
“所以木師要將其從神座上拉下來？”季驚秋問道。
赫東煌點頭：“不錯，真聖不死，更遑論天魔？對天魔而言，拉下神座，等同於斷其道途，失去超脫本質，比之折損諸多大道底蘊，又或是被一時鎮殺，要來的更痛徹心扉。”
真聖不死……
季驚秋忽然問道：“先前那位青山聖人，損失的難道只是一具分身？”
“是主身。”赫東煌平淡道，“我一刀斬滅了其道體，讓他提前歷劫而去，估計再有百八十萬年，就能重新歸來了。”
季驚秋張口欲言。
沒來由想起一句鄉土味情話——“我是你的劫”。
赫師能一刀讓一位真聖提前入滅，歷劫而去，這等殺力怕不是比之死魔還要高了！
聽聞季驚秋這麼詢問，赫東煌嗤笑道：
“若是鼎盛時，我會親自教他何謂‘殺力高出天外’。”
“當然，他沒這個機會了。”
“今日之後，死魔會被鎮壓於聯邦之下，爲我聯邦武道添磚加瓦，也是我們贈予後人最後的禮物。”
季驚秋沉默，何止如此，諸位先賢死前都有過一場散道天地，留下的大道脈絡遍佈當下的聯邦疆域。
可以預見，未來的聯邦將在短時間內誕生一批武道天驕，也會有相應武脈的天人得其點撥、傳道，從而快速晉升。
“至於天魔，此獠狡詐異常，哪怕將其拉下神座，我們依舊不放心，所以祂會被鎮壓在苦海海眼中，也能借此拖延諸世苦海降臨的時間。”
季驚秋詢問道：“諸世苦海，是否與幽海有關？”
赫東煌沉聲道：
“幽海入侵此方界域，就是爲了尋找諸世苦海，一旦二者合一，在我們的推演中，便是超脫也難阻其繼續侵吞諸界。”
季驚秋深呼吸，諸世苦海與心靈海洋的來歷和涵蓋層次，超出了他的預料。
“那還有一位呢？”季驚秋問道，“這位四魔之首，要放任其歸山嗎？”
赫東煌伸手在季驚秋肩頭拍了下。
以季驚秋當下得大宇宙天地加持的坐忘境界，敏銳感知到赫師在他心靈深處加了一層防線。
“那傢伙叫太一。”
“太者，至大至高，最古最初；一者，道生一，一化萬物，故太一者，‘道’之所化。”
“此人大道根腳，類似於‘大宇宙天意’，祂曾是另一座界域的天意之和，先天之神，近似全知。”
赫東煌突然冷哼一聲，“這傢伙，可比另外三人難對付的多了，幾乎等同於大號的姬天行。”
“無論是天魔還是死魔，祂們皆有所求，而只要有需求，就會有破綻，但此人近乎無慾無求，哪怕是超脫，對其而言，也只是‘閒來無事’之下的……玩樂。”
季驚秋神色凝重，首次得知01的真正名字，以及根腳來歷。
“我們暫時不會動祂。”
赫東煌頓了下，自嘲道，
“也動不了祂，祂比之天魔還要棘手，哪怕我全盛時期，也不敢言一定能敗祂。”
“這次若無祂的配合，我們也不可能這麼順利地就將天魔和死魔拿下。”
“當然，留着祂，在我們此前推演的未來中，其實會是一種不錯的選擇。”
“有祂入侵此方界域，足以牽制不少諸界勢力的注意，減輕聯邦不少壓力。”
說到這裡，赫東煌忽然沉默，季驚秋也不例外。
只因，那太一，竟然真的走入了苦海之眼！
木釋天神色凝重，正要抓住機會出手，將太一也一同鎮壓在苦海海眼之下，卻是突然停下了手。
赫東煌眯了眯眼，同樣聽到了來自姬天行的傳言。
幾息之後，這位涉足苦海的古老存在，竟然是慢慢走了回來！
看到這裡，赫東煌沉默了片刻，目光鎖定某道身影，緩緩道：
“這一戰結束後，肯定會有很多強者，勢力盯上炎煌所在，玄一和青蓮前輩會替我們繼續守護炎煌一段時日，這是原本的計劃。”
“但現在看來……”
“還多了個姬天行。”
這就是“未來”所在？
季驚秋沉默了片刻，道：“姬帥會重返聯邦嗎？”
“不。”赫東煌幽幽道，“你沒聽到他剛纔說的嗎？七人成聖，不如一人超脫。所以他不會重返聯邦，他會真正登臨天魔的神座，追尋超脫之路！”
季驚秋心中震動，姬帥要登臨天魔神座，徹底取代吾周的位置？！
“他不迴歸更好，身在天外，對諸界強者的威懾更大，哪怕是五大支柱歸來，也要提防一個登臨了天魔神座的姬天行。”
“但有一點你要牢記，你要時刻注意提防他！”
赫東煌警告道：“所謂‘七人成聖，不如一人超脫’，意味着他將不惜一切代價晉升超脫！”
季驚秋心中凜然。
這句話還能這般解釋？！
不愧是與姬帥相愛相殺的姬師。
一個佔據了天魔神座，且不計一切代價的姬帥……
難怪赫師先前神色如此冷漠，甚至是難看！
就像看到了舊友走上了一條無可救藥的不歸路。
赫東煌瞥了他一眼，道：
“我該說的話，差不多就到這了，待會木釋天還會找你，跟你交代一些其他東西。”
季驚秋道：“赫師這就要走了？”
赫東煌搖頭：
“我這次降臨時間不長，領你觀道，也算是盡了盡爲人師之責。”
“接下來，我要爲聯邦掃除當下危機，順便嘗試重鑄聯邦神道，抵禦幽海入侵。”
“重鑄聯邦神系？！”季驚秋震驚，“難道諸位神君、神主，諸位前賢還有迴歸日？”
“若有的選，誰願意當這神明？”赫東煌搖頭只說了一句，沒有就此過多解釋。
離別前，他最後緩緩道。
“季驚秋，在這片天幕星空下，生命實在是太過渺小了，但渺小不代表卑微，在無盡的時光面前，這世上沒有什麼是永恆的，哪怕是真正的神明，可生命所承載的絢爛，卻賦予了我們另一種永恆的形式。”
在他的指引下，季驚秋看向了聯邦疆域，人間大地。
在幽海無限接近現實的當下，二人眼中，天地間萬靈的心靈之光，就像是無垠的汪洋上亮起了一盞盞孤燈。
雖然微弱近無，卻依然由無數的點連成一線，繼而交匯成‘汪洋’，照亮了無盡幽海。
世間萬靈生死如蟻，卻有無聲大美。
“他們是這個宇宙最無關緊要的塵埃，卻也是奇蹟般的存在。”
“季驚秋，你日後要想踏足‘彼岸’，就必須明白這一點。”
彼岸…坐忘之上，心靈彼岸？
季驚秋靜靜感受着當下獨有的坐忘心境。
據聞赫師與木師之所以能在短短數百年內晉升真聖，甚至衝擊超脫，全因他們踏足了這一領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