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顧走來時，天邊響起了一道悶雷，撥散開來的烏雲又凝聚在了一起。
天色沉沉暗了。
簌簌的落葉聲，拂過南顧冰冷白色的衣袂，又飄落下去。
南顧始終面色平穩，將煙妃的尖叫聲充耳不聞，從容不迫地走到宮凝歡的身旁，先是把她懷裡抱着的貓扔開了，再拿起她的手看了看，再然後，擡起眸，瞥了一眼石階上的煙妃。
他這個眼神並不具絲毫威懾力，也並不狠戾，甚至於是平淡的、安靜的，可就是這樣的眼神，猶如令人瞬息之間置身於冰天雪地之中，寒冷如冰川一般。
也是這個眼神，讓煙妃一瞬間回想起了什麼，不停搖着頭哆嗦地叫喊，“你不是……你纔不是……”叫着叫着煙妃又嘶聲哭了起來，“你把小畜生藏哪裡去了！你把他還給我！我要殺了他！”
南顧充耳不聞似的轉頭回去，目光溫和地看着宮凝歡，淺聲道：“愛妃閉一下眼。”
宮凝歡不疑有他，輕抿着脣有幾分躊躇，但還是閉上了眼睛。
她能感覺到南顧握着自己手的手，很冰涼，但隨着話音落下的同時放開了她的手，下一刻，宮凝歡眼睫毛微微抖動了一下，她聽到了來不及叫出聲的痛喘，和瀰漫開來的血腥味。
宮凝歡心口微微地不平穩跳動，她睜開眼睛，看到了不遠處地上的一灘血糊糊
的東西，噁心得差點犯嘔……
是……舌頭。
煙妃被割了舌後痛不欲生地捂着血淋淋的嘴巴，又哭又發瘋着想衝宮凝歡這邊撞過來……
但南顧攬過了她的腰身，輕聲道：“走吧。”
轟地一聲，天上有小雨點滴答滴答落了下來。
宮凝歡被南顧帶出冷宮以後，久久沒說話，任由着南顧冰涼如雪的手握着她的手，一顆雨滴淌落在額頭上，墜進眼角，宮凝歡擡指一抹，忽然擡起了頭，看到了南顧至始至終清雅安靜、波瀾不驚地眼眸。
他這雙桃花眸這般漂亮，又這樣深不可測。
他似乎並未以爲自己做了什麼，只是避免她看到了什麼。
宮凝歡微微頓住腳步，低聲喊他：“南顧……”
可她甚至來不及往下說什麼，南顧便聲音淺淺地打斷了她，“下雨了，先回去。”
回到寒水閣時，天色徹底黑暗了下來，外面轟隆隆地打着雷，雨勢也慢慢大了起來。
殿內，點着燈。
宮凝歡被南顧按在坐榻上，握着她的手兒仔細認真地給她擦破皮了的手指上藥。
期間，宮凝歡一直沉默不語地看着他，南顧卻垂着好看的眉目不與她說話。
她感覺得到南顧在生氣。
她記得昨夜南顧回來時的質問，南顧應該是很反感她去冷宮見煙妃的，但她還是誤打誤撞地去了。
並且……宮凝歡隱約感覺今天這個日子不太對勁。
儘管煙妃瘋言瘋語並未說什麼，但她還是察覺到了當時氣氛的微妙。
所以，哪怕此時此刻南顧什麼情緒都沒有，她還是感覺到了。
宮凝歡低下頭，默默地注視着南顧落在她手上的修長白皙的手，張口輕聲道：“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