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時期的訓詁學著作,《廣雅·釋親》中有記載:‘媽,母也。”
“草!泥!馬!”
張飆這三個字,可謂石破天驚。
如同裹挾着市井最底層的粗糲與極致悲憤的驚雷,狠狠砸在華蓋殿寢房死寂的空氣裡。
那聲音帶着一種撕裂一切虛僞禮法的蠻力,震得房樑上的灰塵都簌簌落下。
“你!”
老朱只感覺腦袋嗡的一下,全白了。
眼睛裡滿是不可置信的震驚,與難以言喻的滔天憤怒。
只見他喉頭滾動,發出破風箱般嘶啞的聲音,胸膛劇烈起伏,彷彿下一秒就要炸裂。
“狂徒!!”
劉三吾率先站出來怒噴張飆。
只見他鬚髮戟張,老臉漲成豬肝色,渾身篩糠般顫抖,指着張飆,聲音尖利得幾乎劈叉:
“你個豎子!大逆不道!十惡不赦!當受千刀萬剮之刑!!”
他引經據典一輩子的修養,在這赤裸裸的市井穢語面前,徹底崩碎。
梅殷更是目眥欲裂,身爲駙馬都尉、掌兵大將的威儀蕩然無存,只剩下被徹底激怒的兇悍。
他怒吼一聲:“納命來——!”
緊接着,赤手空拳,就要撲上去將張飆立斃當場。
“住手——!”
守在門口的蔣瓛,動作卻比梅殷更快。
在梅殷暴起殺人的剎那,他的繡春刀已如疾風斷草,後發先至。
不是劈向張飆,而是精準無比地格向了梅殷。
“唰!”
只差零點零一公分,梅殷的手臂就被蔣瓛一刀砍斷了。
還好他本能的、及時縮回了手。
“蔣瓛!你敢攔我?!”
梅殷又驚又怒,踉蹌着後退了一步,怒視着差點砍斷自己手臂的蔣瓛。
“梅駙馬!皇上面前!休得放肆!”
蔣瓛聲音冰冷,帶着不容置疑。
儘管他也想宰了張飆這個狂徒,但他必須阻止梅殷在御前殺人。
尤其是在老朱還沒有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的情況下。
他又補充了一句:“皇上龍體爲重!”
“豎子!爾乃披着人皮的豺狼!沐猴而冠的禽獸!”
眼見梅殷暴起殺人沒有成功,劉三吾又忍不住怒噴張飆:“《春秋》之義,首重尊王攘夷!爾竟敢以如此市井下作穢語,污穢聖聽,褻瀆君父!”
“此乃毀綱常、敗人倫、絕天地之戾氣!人人得而誅之!”
“爾當受炮烙之刑,車裂之禍,懸首國門,以儆效尤!!”
他引經據典,字字句句都恨不得將張飆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挫骨揚灰。
一旁被阻止得無處發泄的梅殷,也立刻轉動手爲動嘴,怒罵出聲:
“張飆!你個腌臢潑才!汝可知君憂臣辱,君辱臣死?!你竟敢以糞土之言辱及聖上!”
“本官今日不將你這不知天高地厚、豬狗不如的畜生碎屍萬段,剁成肉泥喂狗,誓不爲人!!”
“哈哈哈!”
面對這番接踵而至的惡毒咒罵,張飆非但不懼,反而放聲狂笑。
那笑聲充滿了極致的嘲諷和悲憤,竟將劉三吾的引經據典和梅殷的殺意都壓了下去。
“好一個《春秋》大義!好一個君憂臣辱,君辱臣死!”
張飆收斂笑聲,橫眉冷對:“劉三吾!收起你那套假仁假義的酸腐經義!睜大你那老眼昏花的狗眼看看!”
說着,他猛地將手中《血淚討薪錄》翻到王忠餓死的那一頁,狠狠懟到劉三吾眼前:
“看看!看看這畫的是什麼?一個爲大明當牛做馬二十年的老御史!”
“他活活餓死在了冰冷的土炕上!”
“他懷裡還攥着三張祿米欠條!”
“他那五歲的孫子在舔鍋灰!”
“這就是你滿口仁義禮智信?克己復禮的大明朝?!這就是你劉學士天天掛在嘴邊的重士?!士可殺不可辱?!”
“我看是士可餓死,不可擾爾等清夢吧?!”
“你!”
劉三吾被噎住了。
但張飆的攻擊還沒有停下。
只見他又面帶譏諷地道:“你兄弟五人當年在元廷當官,身爲漢人,卻做漢奸!最後被流寇殺了倆,你躲在廣西吃糠咽菜、苟且偷生的時候,怎麼不念你的《春秋》大義?”
“現在穿上這身大明官袍,就忘了你曾經是元朝的狗奴才了?就忘了你曾經吃過屎了?怪不得滿嘴噴糞!”
“你的聖賢書讀到狗肚子裡去了!!”
“你你....你血口噴人!竟敢污衊老夫!!”
劉三吾被戳中舊事軟肋,氣得渾身篩糠。
他的老臉由紅轉白,指着張飆,嘴脣哆嗦着,卻再也引不出半句聖賢之言,只剩下蒼白無力的污衊之言。
而張飆卻沒有再理他,又刀鋒一轉,直刺梅殷:“還有你!梅駙馬!”
“真是好大的威風!好大的殺氣啊!”
“什麼君辱臣死?我呸你媽的!!”
他唾沫星子幾乎噴到梅殷臉上,聲音炸雷般響起:
“皇上被誰辱了?是被我張飆畫了個豬頭?還是被這鐵一般的事實?!”
“或者是,被他御下的言官清流,活活餓死在號稱煌煌盛世的大明疆土上,給辱了!”
“你梅殷掌管後軍都督府,京畿兵權在手,將士們盼的是明主,盼的是太平!”
“可你麾下的兵,軍餉可曾足額?盔甲可曾鮮亮?冬天可有棉衣?”
“你梅府後院圈佔的良田,兼併的軍戶,役使的奴僕,還有你勾結鹽梟私販鹽鐵得來的雪花銀,堆得都快溢出來了吧?”
“將士們啃着摻沙的陳米,穿着生鏽的破甲,你梅駙馬卻在這裡大放厥詞君辱臣死?!”
“哈哈哈!”
他又狂笑一聲,眼裡滿是不屑:“我看你是飽漢不知餓漢飢,站着說話不腰疼!”
“在我看來,你纔是趴在皇上身上,吸食兵血國髓最大的蠹蟲!”
“你有什麼臉在這裡跟我吆五喝六?你該先把你那雙狗爪子剁了喂蛆!”
轟隆!
這一番話,如同剝皮剔骨,將梅殷那光鮮亮麗的忠臣外衣撕得粉碎。
可謂字字誅心,句句見血!
梅殷被罵得麪皮紫漲,額頭青筋如同蚯蚓般暴突。
他自詡忠誠,最恨被人指摘貪墨。
張飆的話像毒蛇鑽進了他的耳朵,直刺他內心深處最隱秘的骯髒。
羞憤、狂怒、還有一絲被當衆揭穿的恐慌,讓他徹底失去了理智。
“啊——!小畜生!老子宰了你!!”
他狂吼一聲,再也顧不得什麼御前禮儀,手中雙拳緊握,帶着同歸於盡的瘋狂,不顧一切地朝張飆當頭砸去。
這一拳,凝聚了他畢生的武藝和無數的怨毒,勢要將這揭他老底的狂徒砸得腦袋開花。
“夠了!!”
老朱終於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發出了怒不可遏的吼聲。
那吼聲就像一頭被激怒的雄獅,帶着無盡的怒火和無窮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