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你今晚不回來了?”法厄同詫異道,“你去做什麼了?”
“額灩秋要我陪她一個晚上.”
“哈???你要不要聽聽你自己在說什麼?”
“不不不你誤會了,其實是因爲要給灩秋上藥的事。”
“因爲她的牙?”
這下輪到商洛吃驚了:“原來你知道的啊?”
“我也有自己的社交的好不好.我也不是整天都圍着你轉。我一週前就知道灩秋的牙很疼了,我也勸了她好幾次,但她就是不去看牙醫。我只能幫她找了些小還丹,但小還丹也沒什麼用。”
“原來之前是在幫她找藥.”
“所以現在是什麼情況,你告訴我就好了。”
因爲沒什麼好隱瞞的,所以商洛把實際情況說了。
“這個簡單。你讓她來我們家,我幫她滴就行。我的手肯定比你的穩。”
“嘿嘿~~嘿嘿嘿嘿~~”
“你笑這麼開心做什麼?你牙不疼了嗎?”駕駛座的商洛回頭問道。
“沒什麼.就是突然有種自在的感覺。因爲你是讓人放心的,所以跟你待在一起的時候,就沒有旁人跟着我了。”
“等下,你是不是沒有自己的車?”
“你果然很敏銳.我確實有自己的車,但那只是寫了我的名字而已。因爲我根本就沒有辦法決定那輛車要去哪。倒是在你這.”
“怎麼說得我像是老師和家長都會放心的安全場所似的。”
“因爲你就是這樣的安全場所啊。你看,你現在把車開來接我,這就是安全的選擇吧。”
雖然商洛自己平時都是坐電車到處跑的,這樣最省事。但既然要讓灩秋移動到他家裡,他還是把自己的車調來了。順便,爲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他還是坐到了這臺無人駕駛車輛的駕駛席上,假裝自己的在開車,免得吸引交警來調查。畢竟平時雖然無所謂,但現在灩秋在他的車上,認識灩秋的人太多了。
順便,這車當初也是薩師傅送的小禮物,安全加倍。
“這麼一說倒也是.等下,話說你爸媽也知道我?”
“知道啊。他們說,和小商一起玩是可以的哦。”
“我有種不好的預感.他們同意你和我一起玩?”
“對啊。”
商洛看着前方他從後視鏡裡看着灩秋的眼睛:
“我有個問題——他們是不是對我的性別產生了誤解:他們是不是以爲我是個女孩子?”
“.”
“果然是吧!你沒和他們說過是吧?”
“那他們也沒問啊,他們默認我不會和男孩子一起玩嘛.再加上師祖也同意了,他們就更不覺得有問題了。”
“這樣這樣。”商洛摁着額頭,“你這樣換個地方過夜,是不是要和令尊大人和令堂大人說一聲。”
“啊?要這樣的嗎?”
“要的呀。你父母知道你在金陵飯店住着,萬一他們有事找你找到金陵飯店發現你不在,那他們會很擔心的吧。”
“好。到時候用你家的座機打過去,行了吧。”
雖然要打個電話報備一下,但她還是很開心。
“對了,你平時很忙嗎?看你好像沒什麼自由時間的樣子。”
“其實沒有那麼忙啦.我只是不愛出門,沒有事的時候都一直待在房間裡。金陵飯店裡什麼都有,我就懶得自己動手了。”
【她好像確實是那種.那種會像鹹魚在屋子裡一曬就是一天的類型。她就是這種的。】
“話說回來,灩秋你既然平時工作時間很少,那你爲什麼在應天待着呢?”
“我當然是在讀大學啊。你忘了?我其實比你大兩歲來着。”
“啊對哦,我差點忘了。”
其實第一眼看的時候,商洛是有這個印象的。因爲灩秋的身高有一米七,只比商洛矮一點點,鞋跟再高一些的話兩人的身高是一樣的。因爲灩秋從身高來說就大一號,所以也能看出來她好像比自己大兩歲的樣子——
但是相處了一段時間之後,她的性格實在是像條鹹魚一樣怠惰,實在是讓人感覺不到她這多出來的兩歲大在哪裡了。
“那你在哪念大學?國子監嗎?”
“不告訴你啦。我也得有點自己的隱私的。不過,我其實每天都能看到你哦。”
“嗯???”
“嘿嘿嘿嘿~~肉燜子罐頭很好吃吧?”
“???????”
“你這個人的弱點啊,就是隻要對你沒有惡意,不管多近你都識別不出來。”
“等下,你的意思是,我之前見過的人裡面有一個人是你?”
“看路!看路!你不是在開車嗎?”
商洛雙手離開了方向盤:“我只是坐在這裡啦,我又沒有駕照的。我雙手擱在方向盤上就違反交通規則了。先不說這個,你到底是在哪監視我的?”
“桀桀桀~~你猜?”
“你讓我怎麼”話音未落,商洛忽然察覺到了一股寒意。
一股,如同鋒芒一般的視線從左前方11點鐘方向直刺過來。
定睛一看.
竟然是阿加莎女士。她提着一個紙袋,正在往商洛家的方向走着。
阿加莎女士的目光已經鎖定了過來,現在裝作沒看到已經晚了。
他只好在路邊停下,開門下車:
“阿加莎女士,晚上好。”
“晚上好,羅馬王——所以你車上這一位小姐,是你的朋友嗎?你要送她去哪裡?有沒有什麼東西,要我幫你帶回家?”
“這位,您應該是見過的。”
“嗯?”阿加莎女士歪着頭看了看車內:“啊原來是灩秋小姐。”氣氛有些尷尬,兩人隔着車窗問了好。
“所以呢?”阿加莎問道,“你們接下來去哪裡?”
“回家.”
“你要把她帶回家?維多利亞陛下知道嗎?”
“知道.”
他回去之前,已經和那兩位說過了。
“啊啊!”阿加莎女士捂住了額頭,“怎麼會是這樣,維多利亞怎麼被我教育成了這樣我以爲她會更強勢一點,更有佔有慾一些。爲什麼她會這麼軟弱.這可怎麼得了她怎麼就被你迷成了這個樣子。”
“喂!商洛,你回來啦?”忽然,維多利亞也出現在了後頭,“太好了,我們一起回去吧。”
維多利亞正要拉開車門,灩秋就從裡面把門打開了。
“啊~~灩秋小姐,你也來了。東西你帶了嗎?就是那個道具。”
“帶了。在我包裡。”
“就和我上次用的那個一樣是吧!”
“嗯但是劑量有點小。今天晚上,恐怕是睡不好覺了。”
隨着對話的進行,商洛的對面,阿加莎女士的眼神正在逐漸變得冰冷:“你你到底對我侄女兒做了什麼?上次的道具是什麼?!”
“沒有!沒有!阿加莎阿姨,你誤會了!什麼都沒有!”
3分鐘後。
“啊哈哈哈~~”阿加莎在商洛的腦門上摸了摸,“嚇我一跳,我就知道我沒看錯人。你這孩子,是個好人啊。”
【剛纔那眼神,可不像是看好人的樣子.那看着都像要召喚燈塔系統來轟炸我們了.】
“不過,有件事我還是得提醒一下。”阿加莎女士回頭看了一眼灩秋,“灩秋小姐,你的父母知道你要來朋友的家裡嗎?”
“還不知道呢。”
“那麼到了商洛家之後,要給你的父母打個電話,別讓他們擔心。”
“誒怎麼和商洛說一樣的話啊”
“商洛也說過這個?”阿加莎看了過去——商洛猛地點頭。
他確實說過。
“不錯嗎,果然是個好孩子一會兒我來幫你們打電話好了。家長來打電話的話,灩秋小姐的父母應該也能更安心一些。哦對了,我和維多利亞出門來,是來取食用油的,我讓君士坦丁堡方面把維多利亞平時吃的油送來了。今天我來做飯,你們幾位等着吃飯就好。”
編繪器前,阿加莎女士哼着希臘的小調。
編繪器裡,今天的晚飯正在慢慢編成——她所說的晚飯,就是從編繪器來做飯。
但也不是全都靠編繪器。
*編繪器叮的一聲*
“嗯~~”她打開了門,從裡頭拿出了剛剛烘烤出來的酥皮蘋果派,然後澆上了她剛剛熬好的肉桂糖漿。
這是經典的希臘甜品——致死量的甜度。在酥皮尚且酥脆的時候把融化的糖漿澆淋上去,這樣酥皮就能把糖漿全部吸進去。只要咬一口,糖漿就會從裡面流淌出來。
“好,下一個,檸檬糖漿。”
她今天去取油,是因爲熬糖漿的時候要用到一些。雖然熬糖漿有很多方法,但她更喜歡用油來熬,這樣熬出來的糖漿會有更加透亮的顏色。
剛纔的蘋果派是個鹹口的點心,需要用肉桂糖漿來搭配。而現在要做的那個,果仁酥皮蜜餅,應當用檸檬糖漿來搭配。
和肉桂糖漿不一樣,檸檬糖漿的風味挺不好掌握,很容易就會在酸甜之間偏向到澀的味道。尤其是在這裡,因爲她不知道震旦這裡的檸檬到底是個什麼酸度,把握不好用量。
“那就,小小偷懶一下吧。”她直接開始編繪糖漿了,省得她自己做的時候掌握不好比例。
轉動旋鈕之後,還得等一會兒才能好。
利用這段時間,她打算去把該打的那通電話給打了。
從廚房裡走出來時,商洛正和灩秋,還有維多利亞在餐桌旁邊坐着。倒不是因爲他們在等吃飯,而是因爲餐桌靠近院子,那裡信號好,方便聯機。
“遊手好閒的幾位讓一下。”阿加莎女士先把蘋果派放上了桌,“先吃這個吧,這個沒那麼甜,先吃點點心。”
“謝謝阿姨~”
三個人頭也不擡地應了一聲,然後繼續聯機去了。他們甚至都沒注意到自己喊了阿姨,所有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到了面前的小小屏幕上。
“唉。”無奈地搖了搖頭,她走到了座機前面,按照灩秋所說的號碼撥了過去。
“喂,您好,請問是陳先生府上嗎?是陳太太?您好您好。府上的灩秋小姐因爲一些口腔症狀需要上藥,所以她今晚想要在朋友家裡過夜。”
兩邊隔着電話,使用極致禮貌的敬辭進行了交流——謙敬辭,震旦語中一門博大精深的學問。維多利亞根本就不會,阿加莎女士就得替她學會。
這些謙敬辭在語法上和原文沒有區別,但在使用時卻需要注意微妙的含義變化,也要注意。比如惠、垂、賜、俯都是形容對方對自己的動作,惠贈、垂問、賜教、俯允之類,但是惠、垂、賜、俯四個動詞又各自有特殊的應用環境。比如同樣是第一人稱謙辭,就有薄、賤、拙、散好幾種.自己發出動作又得使用拜、敢、奉、恭等等。這裡頭的區別更是微妙,如果動作期望對方的回覆就用“拜”,如果不期望對方的回覆就用“奉”.
阿加莎將自己的畢生所學都用在了這通電話上,展現出了一個家長該有的禮儀。
“啊各位對小女的關照,實在是感激之至。對了.還不知道,尊府上姓什麼?”
這兩人說了有5分鐘,灩秋的媽媽還不知道這邊到底是誰。
“是商洛家裡。”
“啊,是桑落小姐啊~~”
兩邊在最後確認了身份後,阿加莎和電話那邊的灩秋的母親一齊掛了電話。
“桑落?爲什麼叫桑落?是的發音有問題?還是那邊有口音?”
她搞不明白。
實際上這一點她也是來了這裡才知道。她學的標準震旦語,其實除了播音之外根本就沒有人用,因爲沒有人的母語是這個“標準震旦語”。那在大明這邊的名字是“金陵讀書音”,或者說“金陵雅言”。其遣詞造句,到咬字吐息,和應天方言的口語是不一樣的,一聽就能聽出來是外地人。
這還不算麻煩。最麻煩的是,她日常裡聽到的每個人幾乎都有不一樣的口音,即使同樣的官話,也有平翹舌不分的、尖團音不分的,還有聲調的調值不一樣的,就比如應天方言的14聲和金陵讀書音的14聲,在調值上幾乎是反過來的。
這對本人其實沒什麼,因爲大家都聽習慣了。但對於並非母語者的阿加莎小姐來說,這簡直是一種煎熬。
“所以.原來那邊一直以爲商洛是女孩子啊。也怪不得把名字聽成了桑落。我們的桑落小姐,人緣還真好啊.能和這麼多人玩到一起。我們家的維多利亞啊,嘖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