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裡，李二和長孫氏不知何時已經到來。
僕人們沒有一個敢發出聲音，靜悄悄的退下，只留下李二夫妻二人在那裡，聽着程策與李承乾的對話。
“敢作敢當，倒是個男子漢！”
程策稱讚了他一句。
然而不等李承乾欣喜，就聽見了程策接踵而來的下一句話。
“但是，這不是你撒謊的理由！”
李承乾額頭頓時冒出了冷汗，自己的謊言竟然被發現了！
但是李承乾依舊沒有退縮，還是咬牙硬挺着說：“先生，此事確是承乾一人所爲！”
“是嗎？”
程策似笑非笑的說：“那，離開的那女孩兒是什麼人？”
李承乾頓時明白了，這位先生其實早就醒了。
“她……”
李承乾猶豫再三，還是沒把妹妹供出來。
屋外，李二和長孫氏對視了一眼，那眼神有些無奈、又有些欣慰。
無奈的是自家的長女實在是有些過於頑皮，欣慰的是李承乾年紀雖小，但卻已經有了作爲大哥的風範，願意爲自己的兄弟姐妹遮風擋雨了。
正當李二決定進屋，將此事解釋一番的時候，程策的一句話，卻讓他停住了腳步。
“你覺得自己做的很對，是嗎？”程策反問。
李二明顯聽出，程策的聲音中居然隱含怒氣。
他不禁攔下了長孫氏，想要聽聽這位神算的小兄弟，還能說出什麼驚天之語來。
李承乾沒說話，但是那堅定地小眼神，分明是在告訴程策，他沒錯！
“那是你妹妹吧？”程策突然說。
李承乾臉色一變，脫口而出：“你怎麼知道？”
轉而便捂住了嘴，驚恐的看着程策。
他表現得在成熟，內在裡終究是個七歲的孩子。
程策咧嘴一笑，說道：“你是中山王李承乾，那麼這裡一定是秦王府。”
“年紀小，又能夠在秦王府中，行事如此肆無忌憚的，那定然是秦王的子女。”
“果然，我這麼隨口一詐，你就不打自招了。”
聽着程策的話，李承乾的小眼睛裡帶着憤怒。
自己居然被這傢伙給騙了！
“當然，這都不是最重要的。”
程策擺擺手，說：“你妹妹犯下的錯誤，你幫她隱瞞，扛下了懲罰。”
“那之後，你準備怎麼辦呢？”
“之後？”李承乾懵了。
看他這個表情，程策就知道，他真沒想過這個問題。
程策搖搖頭，說：“那我換個問法，你覺得親親相隱，真的正確嗎？”
對於這個問題，李承乾毫不猶豫，張口就要回答。
程策直接打斷了他的話，嚴肅的說：“想清楚了再告訴我！”
望着程策那認真且又充滿威嚴的臉，李承乾呆滯在原地。
心中第一次對自己學的東西，產生了那麼一絲微小的質疑。
他不禁捫心自問：“真的正確嗎？”
李承乾離開了。
小小的背影，帶着些許的失魂落魄。
“程兄弟，你似乎對儒學很有些意見啊？”
程策剛想躺下休息，李二不請自來。
望着眼前的李二，程策趕忙翻身下牀，行禮道：“見過秦王，見過秦王妃！”
“不必拘禮。”長孫氏還是那麼溫柔。
“你知道了？”李二笑着說。
“早上清醒之後，剛剛想到的。”
程策也笑了。
“坐！”
李二隨意的說。
三人先後落座。
“還是剛剛的問題，你對儒學有意見？”
不等程策回答，李二就自顧自的說：“也對，你是道家門派，對儒學牴觸也是正常。”
看着一副“大聰明”模樣的李二，程策愕然。
“我啥時候說我是道家門人了？”
“嗯？”
兩人對視一眼。
看着程策那疑惑的大眼睛，李二頓時有些尷尬。
一旁的長孫氏見氣氛不對，趕忙轉移話題說：“剛剛，先生對承乾說親親相隱的問題，難道先生認爲這是不對的嗎？”
“您覺得呢？”程策反問。
“關愛自己的家人，有什麼不對呢？”長孫氏也不是吃素的，直接開始踢皮球。
“關愛家人沒錯。”
程策先定下了個基調。
然而這落在了長孫氏的眼中，多少有幾分退縮的意思，讓她心裡對程策的評分稍稍降低了一丟丟。
“但是他的做法的是錯的！”程策堅決地說。
“哦？”
李二起了興趣，說道：“何以見得？”
“接二連三的做錯了事，卻沒有受到懲罰。”
“您覺得，做了錯事的這個人，是會自己幡然醒悟，從此洗心革面；還是會在這條錯誤的道路上，開始策馬狂奔呢？”
程策意味深長的說。
李二和長孫氏沉默以對。
他們都是成年人，更是聰明人。
這個問題看似是選擇題，可實際上，這根本就是一道單選題。
除非，那個人是天生的聖人！
“程兄弟高論，本王欽佩之至。”
李二起身行禮：“請受我一拜！”
“不敢！”
程策連忙將李二扶了起來。
“程兄弟可願意入我天策府？”
“固所願也，不敢請耳！”
李二哈哈大笑。
這時，只見下人前來通稟：“啓稟秦王，諸位大人已經到了。”
“知道了。”
李二臉上一喜，來得正好！
拉着程策的手，就要領着他去介紹一下自己的鐵桿心腹。
“我這模樣，是不是要整理一下儀容？”程策苦笑。
李二猛地一拍額頭，疏忽了。
一旁的長孫氏卻早有預料，揮手之間，便有幾名侍女款款而來。
一套全新的衣物，出現在程策眼前。
“昨日見你衣服已經破損，便叫下人幫你準備了一套新衣裳。”
原來長孫氏早已經將一切都準備好了。
對此，李二心裡自然高興萬分。
“來人，伺候程兄弟更衣洗漱！”
“本王先去二堂了。”
說完，李世民就離去了，絲毫不拖泥帶水，程策也下去洗漱更衣了。
房間裡，望着依舊恭候在一旁的侍女，程策沉默了。
這……
就要體驗一下古代人的腐敗生活了？
“你們……下去吧。”
程策無奈。
侍女面面相覷，但還是聽命退下了。
望着那明顯是特意準備的、那超大號的浴桶，程策忽然對這位長孫氏心生敬畏。
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除了鋒利的刀劍，就是像長孫氏這樣，潤物細無聲的人心把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