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同樣很驚訝。
十倍降幅，還更有韌性。
哪怕他不是匠人，但對百鍊鋼也頗爲了解。
以當前這技術，根本不可能做到。
不過韓瑗既然當着滿朝文武的面這麼說，想必是鄭文修授意的。
難道說鄭文修提前想到了解決之法？
如果真是這樣，那可就不僅是未卜先知了，還是大唐匠神啊！
韓瑗擠過人羣，走到李世民面前行禮之後，笑道：“請陛下允許微臣讓人拿刀前來！”
李世民點頭道：“準！”
他話音剛落，一小廝便急匆匆地拿來一把刀，交給韓瑗。
韓瑗又呈給李世民。
李世民接過鋥亮的刀，看了一眼少府監鍛造的橫刀，發現兩把刀並無差別。
他揮了幾下，又用手指彈了彈，終於發現了異常。
韓瑗所呈之刀的柔韌性確實更好，好像更加結實了。
他萬分愕然地看向韓瑗。
韓瑗不慌不忙道：“陛下，這兩把刀雖看着差不多，但製造工藝還是有所不同的。微臣所呈的這把刀是將百鍊鋼做成了刀身的外殼，並在裡面加了一條熟鐵，如此一來，成本肯定比百分百用百鍊鋼鍛造的橫刀要大幅降低。
“而出人意料的是，利用此法所鍛造的刀反而要更軟，也要更加結實！”
徐濤聽到這話，如遭雷劈。
不過他還是抱着僥倖心理，死鴨子嘴硬：“這絕無可能！偷工減料所鍛造的刀怎麼可能比我們少府監鍛造的刀更好？”
“現實就是這麼殘酷！”
韓瑗借用了鄭文修的一句話予以反擊，並對李世民道：“陛下，微臣是萬不敢欺君的，如果陛下不信，可讓能工巧匠一試！”
李世民也沒找別人，就找少府監的能工巧匠，讓他們自己鑑定。
十幾個能工巧匠鑑定完畢後，全都目瞪口呆。
李世民沉聲道：“如何？”
一人忍着臉上的火辣，顫巍巍道：“確實……更好！”
“……”
徐濤向後踉蹌了幾步，險些跪倒。
這太殘忍了！
在他的地盤上，用他的人打臉……
這韓瑗背後站的一定是那高人。
韓瑗不是兵部郎中嗎？
親爹又是戶部尚書！
怎能如此吃裡扒外？
程咬金掃了眼左右，明知故問：“韓大人，你這刀是誰鍛造的？”
“宿刀鐵匠鋪！”
韓瑗聲如洪鐘道：“諸位大都勸諫陛下，韓某按耐不住前往一探究竟，結果發現他們在短時間內便鍛造出了少府監的這種橫刀，還予以改進，讓成本大幅降低。”
“韓某不明白，花更少的錢買質量更好的兵器，爲何只能是少府監或者武器監，而不能是宿刀鐵匠鋪？”
長孫無忌怒聲道：“你自己已經說了，這是兵器，並非他物！豈能僅以價錢衡量？”
韓瑗當即反問：“且不提質量，那多出來的成本，長孫大人出嗎？”
眼見長孫無忌被懟得頭頂冒煙，韓仲良勃然大怒道：“放肆！你怎能如此跟長孫大人說話？”
韓瑗面不改色道：“爹，凡事要論理。”
“論理？”
韓仲良冷聲道：“你老實交代，那高人給了你多少好處？別人不知道，但是你爹我可知道，你喬裝易容參加瞭如意酒樓舉行的辯論賽，並和裴行儉一隊拿了冠軍。”
此話一出，整個少府監彷彿都喧囂了起來。
百官也是義憤填膺。
“還有這事？他藏得可真深啊！”
“估計不止喬裝易容那麼簡單吧？還改名改姓了吧？實屬大逆不道。”
“難怪他一個小小的郎中敢如此袒護宿刀鐵匠鋪，原來暗中早有勾連。”
……
聽着他們的議論，韓瑗從容不迫：“韓某喬裝易容參賽，只是不想被身份所累！諫言朝廷跟宿刀鐵匠鋪做買賣，更是問心不愧！諸位若是不信，可隨意調查！”
“你這逆子！”
韓仲良指到他鼻子上道：“你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嗎？”
韓瑗正色道：“正是因爲知道，所以才無所畏懼！”
“你……你是想氣死我啊！”
韓仲良揪着自己的胸口，上氣不接下氣。
李世民連忙道：“韓愛卿，別衝動。”
說完，他看向韓瑗道：“宿刀鐵匠鋪真能以五貫的價錢爲朝廷打造兵器？”
“能！”
韓瑗先是斬釘截鐵地迴應，不過話鋒一轉，又來了一句：“不過他們不會打造！”
“荒唐！”
長孫無忌震怒道：“他們把朝廷，把陛下當什麼了？”
李世民將手一擺道：“爲何？”
韓瑗笑了笑：“因爲這個價格還是太貴了！他們還能以再降十倍的價格，打造出更好的刀！”
“什麼？！”
這下別說百官了，就是李世民都被完全震驚到了。
鄭文修先前跟他說的是神臂弩，壓根就沒提刀的事啊！
這刀就像是橫空出世一般。
他就是匠神也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做到呀！
關鍵是價格再降十倍，那就只有五百文了！
五百文打造出比這還要好的刀……
在他眼裡，簡直跟癡人說夢差不多。
徐濤吊着一口氣疾呼道：“五百文？這絕不可能！”
武器監的鄒城也是完全豁出去了：“他們若是能以這個價格造出更好的刀，鄒某願意把頭割下來供他們打馬球！”
韓瑗不再多說什麼。
這個時候只需要把實物拿出來，就可以讓他們統統閉嘴了。
他拍了拍手，一小廝又拿來了兩把刀。
僅僅一眼，李世民便徹底被兩把刀給吸引住了。
一把三尺七寸。
一把五尺。
看起來應該是一種刀，兩種規格。
它們皆是刀身修長，似刀又似槍，在陽光的照射下光芒四射，非常招人喜愛。
李世民情不自禁地拿起五尺長的刀揮了揮，又讓程咬金手執寶劍。
他一刀劈下。
“啪！”
只聽一聲脆響，那寶劍竟被攔腰斬斷。
要知道那寶劍也是少府監打造的精品吶！
這一對比，無疑高下立判。
他又讓程咬金拿起少府監的橫刀。
一刀下去。
橫刀雖然沒被砍斷，但卻被砍出了缺口。
他手中之刀沒有絲毫受損……
“好刀！絕世好刀啊！”
他愛不釋手地看了又看，難以置信道：“韓愛卿，你說這刀只需要五百文？”
韓瑗笑道：“此乃宿刀鐵匠鋪所說，童叟無欺！而且他們還說，此刀因刀身修長，暫名爲‘苗刀’。”
“它們可單、雙手交換使用，能夠充分發揮腰背整體力量。在臨敵運用時，輾轉連擊、疾速凌厲、身摧刀往，刀隨人轉，勢如破竹，殺傷力極大。”
程咬金和秦瓊早就看得躍躍欲試了。
在李世民將目光投向他們倆時，兩人二話不說，每人手持一把刀打了起來。
幾十個回合後，兩人皆是無比舒爽：“此乃天下第一刀也！太趁手，太有殺傷力了！”
李世民連忙詢問：“韓愛卿，宿刀鐵匠鋪可有說，它們是如何讓這種絕世之刀的成本那麼低的？”
韓瑗搖頭：“他們並未提及。不過據微臣所知，高人又對灌鋼法進行了改良，琢磨出‘生鐵澆淋法’，能夠打造出更好的鋼！”
所謂的生鐵澆淋法，其實就是明清時代“蘇鋼”的鍛造之法。
以生鐵與熟鐵並鑄，待其極熟，生鐵欲流，則以生鐵於熟鐵上，擦而入之。
在大唐絕對算得上先進之法了！
不過鄭文修還有所保留。
其實這蘇鋼鍛造之法，還能進一步改良。
只是飯要一口一口地吃。
步子不宜邁得太大。
這蘇鋼鍛造之法已經足以震驚世人了！
不出他所料，李世民和文武百官聽韓瑗這麼說以後，忽然有種朝廷被吊打的錯覺！
而且還是被吊打得慘絕人寰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