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萬貫可以說讓朱濤底氣全無。
很明顯，如意酒樓早有準備。
這事肯定要鬧得人盡皆知了。
在這種情況下，如果他還不知輕重地補全整首詩的話，註定會貽笑大方的。
趁着眼下還沒有文人士子聚集，溜之大吉纔是上策。
他根本就沒有向同伴打招呼，而是一邊扇着畫扇，一邊往外走。
其他人還以爲他臉皮夠厚，醞釀作詩呢。
結果他丫的，走到門口後，拔腿就跑，連頭都不帶回的……
這下輪到他們慌了。
他們索性一起向朱濤潑髒水：“裴掌櫃，這一切都是他自不量力，想要在如意酒樓吃白食，與我等無關！”
“我等自知才疏學淺，補不全如此佳句，讓裴掌櫃見笑了，這就告辭！”
他們皆是咬着牙，低着頭，灰溜溜地往外走。
裴如意連忙道：“勞煩諸位向那朱濤和指使他的人帶句話吧。”
一文人強露着笑容轉過身道：“願洗耳恭聽。”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高尚是高尚者的墓誌銘。”
“此說甚妙啊！”
“這句話也送給你們。”
“……”
那文人呼吸一滯，迅速帶着衆人離開。
不能再多待哪怕片刻了。
不然就不是被羞辱得斯文掃地了，而是觸及靈魂呀！
這掌櫃的連羞辱人都這麼有檔次。
失敬！
失敬！
看着他們留下的狼狽殘影，裴如意喃喃地道：“公子，你怕是天上來的謫仙吧？連你平日裡隨口所說，都能讓這些文人士子顏面掃地，無力辯駁……”
不出她所料，萬貫獎勵放出後，如意酒樓附近猶如大海。
嗯，由人流匯聚而成的大海。
而且大都是文人士子。
他們倒是想了很多詩句來補，但跟鄭文修的這句比起來全都相形見絀。
更多的時候，都不用她來評判，就被衆多文人士子給批駁下去了。
可以說，她用一萬貫和鄭文修的這句詩，締造了一場文壇盛宴。
讓她忍俊不禁的是，連她都不知道下一句到底是什麼。
不過，只要鄭文修知道就行。
鄭文修雖然說他只是隨口所說，但以她對他的瞭解，他必然早就想好了下一句。
玩得正嗨的鄭文修可不知道這些。
一直到他和小琦回到長安，看到如意酒樓門口人山人海，擠都擠不進去的時候，他才意識到發生大事了。
“如意酒樓坑蒙我輩中人，有辱斯文！”
“自己都沒想出下一句，還想以萬貫錢財羞辱我等讀書人？可恥！”
“如此銅臭酒樓，必須關門！”
“對，關門！”
“關門！”
……
大量讀書人揚起拳頭，集體聲討。
那義憤填膺的樣子大有羣狼撲虎之勢。
鄭文修一臉懵逼地衝着一個已經喊出汗的大胖子道：“我去，你們這是怎麼了？怎麼感覺比造反還帶勁呢！”
“慎語！”
大胖子先是狠瞪了他一眼，隨後才抹了兩把臉上的汗水道：“看你也是讀書人，怎能隨口說造反之語呢？快跟着喊，不然我拉你去報官！”
“哦哦哦！”
鄭文修連忙有模有樣地揚起拳頭，大喊道：“關門！關門！關門！”
小琦看到此情此景，差點笑噴。
自己讓自家酒樓關門？
他恐怕又開了先例啊！
身處三樓雅間，透過窗戶看到這一幕的李麗質，直接把剛喝到嘴裡的茶給噴了出來，啼笑皆非道：“如意姐姐，你千盼萬盼的公子回來了。”
裴如意立即走到窗戶邊道：“哪裡？”
李麗質指向人羣道：“看，在那兒帶着那幫臭文人讓酒樓關門呢！”
“這怎麼可能？”
裴如意伸頭看了看，登時想收回剛纔說的話了。
那不是鄭文修，還有誰？
他這是瘋了嗎？
回來後不趕緊到後院說出下一句詩，在那湊什麼熱鬧？
她慌忙道：“我去問他！”
李麗質一把拉住她道：“現在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盯着你呢。以我對文修哥哥的瞭解，他這麼做一定有他的理由，我們先等等看。”
樓下。
鄭文修是越喊越帶勁。
尤其是在大胖子簡單地說了一下他們聲討如意酒樓的緣由後，他更帶勁了。
這些人太不要臉了。
明明無法完美無縫地補全這首詩，非要倒打一耙，說酒樓也不知道下一句。
還搞出這麼大陣仗。
這是覺得如意酒樓好欺負嗎？
看來房遺愛、封言道和公孫節的前車之鑑，還沒讓他們長教訓。
那就趁着這個機會，給他們點顏色看看。
他振臂高呼道：“我等文人皆義士，豈爲萬貫辱斯文？”
“這位兄臺說得太好了！”
大胖子扯着嗓子率先附和，隨後響應者雲集。
鄭文修趁熱打鐵道：“今日如意酒樓必須得關門，不然我等文人將堵於門前，寧願餓死也不退縮半步！”
衆人又齊聲道：“對，寧願餓死，絕不退縮！”
看着這一呼百應的畫面，鄭文修很享受。
不就是帶節奏嗎？
誰不會啊！
還別說，這節奏帶起來後真特麼爽！
只是……
“公子，公子，你這是？”
小琦不停地呼喊着陷入瘋狂的鄭文修，又氣又想笑。
他這鬧得又是哪一齣啊？
完全看不懂好嘛！
他是不是這幾天在外玩得忘記這是自家酒樓了？
李麗質和裴如意同樣看傻眼了。
李麗質萬分錯愕道：“他他他……這這這……這比自砸招牌還可惡啊！”
裴如意有點忐忑地走了幾步，然後靜下來一再琢磨，笑出了梨渦：“公子就是公子呀，如此行事絕非一般人所能及。”
李麗質乾笑：“你這是在誇他？”
裴如意笑道：“你且看下去。”
李麗質舉目望去，只見鄭文修這會兒已經被簇擁着往酒樓門前走了。
她忽然想到了一種可能，異常激動道：“他不會是要用這種方式，光明正大地走進酒樓與我們相見吧？”
裴如意道：“更準確地說應該是代表這些讀書人，走進酒樓逼我們關門！”
“哈哈哈！”
“哈哈哈！”
“這也太好玩了，不愧是文修哥哥，我喜歡！”
李麗質撫胸大笑了一會兒，也不看了，直接和裴如意一起到後院等着。
憑藉着超強的煽動能力，成功上位的鄭文修這會兒已經被簇擁到了酒樓門口。
他舉起拳頭，振聾發聵道：“這酒樓的水再深，能深得過仁義禮智信嗎？這酒樓的人再囂張，能囂張得過我等誓要爲國效力的讀書人嗎？這酒樓再有錢，富得過學富五車嗎？”
“他們那兩句詩就是再好，若無法湊成一首完整的詩，那也是虎頭蛇尾，根本無法跟詩集相提並論！而且用銅臭誘我等湊詩，其心可誅，必須關門！”
“關門！！！”
衆文人聲如驚雷，齊聲吶喊。
任由他們喊了一會兒，鄭文修示意他們安靜道：“看樣子，這如意酒樓的人仗着背後的勢力，根本不把我們放在眼裡。”
“我願代表諸位仁兄，入這龍潭虎穴，向他們下達關門令，若是他們不予理睬，那我們就堵到他們不得不關門爲止！”
“兄臺高義啊！”
“兄臺真是我輩楷模，務必小心！”
“若是他們敢對你怎麼樣，我們一定立即報官，我就不信還收拾不了一個小小的酒樓了。”
……
衆文人拉拽着鄭文修的手給他加油鼓勁。
儘管一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他還是裝作義無反顧的樣子走進酒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