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頓酒自然不能白請。
這倒不是鄭文修心機多，而是有時候擁有共同的敵人，並且通力合作才能走得更近。
更何況他還要驗證一些事，或者說心中的猜測。
袁天罡見他沒有要遮掩的意思，喝了一口酒道：“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兵器，亦是如此！”
“宿刀鐵匠鋪如今乃我大唐在民間最重要的兵器鍛造之地，鍛造的兵器也是無人能及。”
“在這種情況下，宿刀鐵匠鋪內外巡守應該極爲嚴苛，但是據我們的觀察，宿刀鐵匠鋪實際上是外緊內鬆。”
李淳風接着道：“以公子之智，公子不會不知道這樣極容易讓人有可趁之機，而且是從內部作亂，到那時宿刀鐵匠鋪可能毀於一旦。”
“二位果然是洞若觀火！”
鄭文修當即舉起酒杯道：“這一杯，我敬你們。”
三人一飲而盡後，鄭文修又給兩人夾菜道：“兩位嚐嚐我們這的小雞喝餅，甚是美味。”
袁天罡邊吃邊道：“公子是不是早已知道，有居心叵測之人混進了宿刀鐵匠鋪，想要伺機而動，順藤摸瓜，揪出他幕後之人？”
鄭文修道：“以二位之見，誰會把宿刀鐵匠鋪盯得最緊。”
兩人異口同聲道：“敵國。”
“敵國太多。”
“當是西突厥或者吐蕃。”
“沒錯！”
鄭文修勾起嘴角道：“現在最有危機感的就是西突厥和吐蕃了，而之前因爲祿東贊之子死於京城，現在大唐和吐蕃之間的關係也很微妙。”
“不知道兩位想過沒有，如果敵國細作想要對宿刀鐵匠鋪下手的話，他們會如何下手？”
“一把火給燒了？”
李淳風說了一句後，很快又自我否定：“燒了可以重建，只是一時之損！如若他們殺了海老頭或者你，再偷走圖紙的話，那麼大唐的損失將難以估量。”
袁天罡半眯着眼道：“這還是不夠狠！”
李淳風疑惑道：“哦？”
鄭文修趁機道：“還望袁兄明言。”
袁天罡道：“利用他國細作之手做完這些，再挑起他國與大唐紛爭，坐收漁翁之利。”
頓了頓，他繼續道：“所以說，我們剛纔說西突厥和吐蕃把宿刀鐵匠鋪盯得最緊，可能是錯的！”
“！！！”
鄭文修拿起一杯酒，示意了他們一下，然後一飲而盡。
他看袁天罡的眼神也發生了一些變化。
這是隻沉迷於天文曆法之人？
顯然不是！
他恐怕只是不想顯露，或者刻意隱瞞罷了。
鄭文修繼續道：“如果大唐存在一個能夠做到這些的唐人，二位以爲會是誰？”
聽他這麼說，兩人端起的酒杯都立即放下了。
李淳風連忙道：“你莫不是已經掌握了什麼線索？”
袁天罡則是若有所思道：“看來公子所謀甚大啊！”
鄭文修咧嘴一笑：“二位不必如此，我也只是隨口一說而已。”
“隨口一說？”
袁天罡仰天大笑道：“公子的隨口一說可能就是腥風血雨，驚濤駭浪啊！”
“沒有，沒有。”
鄭文修微微一笑道：“實不相瞞，宿刀鐵匠鋪裡混進了幾個小蝦米，我早就知道了，他們目前還算本分，可能是出手的時機未到。”
“那就先養着吧，我特意告訴兩位，就是希望兩位今後在宿刀鐵匠鋪打鐵，別把他們給揪出來了！至於後續如何發展，剛纔我們所說，都只是猜測和臆斷。”
“最終結果可能是我們想複雜了，也有可能是我們想得簡單了，這些都不好說。不過我有時在想，咱們能不能將計就計，重挫對方，或者乾脆讓對方滅國得了！”
“……”
聽到“滅國”二字，袁天罡和李淳風差點把剛喝到嘴裡的酒都給噴出來。
而且他們已經有了切身體驗。
在他說話的時候，絕對不要喝酒。
不然不是噴酒失態，也會被活活嗆死。
他這是語不驚人死不休啊！
滅國哪裡是那麼容易的？
李靖、李道宗、李大亮等那麼多名將，率領數路大軍攻打吐谷渾，現在都還沒有確切的消息傳來。
估計是朝廷有意封鎖了。
雖然在他們看來，拿下吐谷渾問題不大，可動用的力量在那擺着呢。
他們三怎麼可能在飯桌上耍耍嘴皮子，就把一國給滅了？
鄭文修除非有通天的本事，不然根本不可能做到。
“嗨！”
鄭文修自嘲一笑道：“我就是隨便說說，如果二位不想聽的話，那我們還是繼續享用美味佳餚吧。”
“且慢！”
袁天罡和李淳風爭先恐後道：“公子還是繼續說說吧。”
人就是這樣！
都喜歡尋求刺激！
這滅國之說，對於袁天罡和李淳風這樣的人來說，又何嘗不是一種精神刺激？
哪怕再荒誕，既然他拋出來了，他們也忍不住想聽聽他怎麼說。
鄭文修邪笑道：“在我看來，滅國就是戰爭的延續而已，也講究天時、地利和人和。至於天時，你們倆掌管天文曆法，可以去尋找最有利的時機，地利我們有地球儀和世界地圖，可以充分利用，至於人和，我們最不缺這玩意。”
話雖如此，但這說得也太籠統了。
李淳風忍不住道：“天時、地利和人和本就難以齊聚，如若只是設想，更無實現可能。這裡面可是千頭萬緒，有太多東西難以把控。”
“非也！”
袁天罡所有所思道：“大道至簡！如果我們想得太複雜，那麼就會知難而退了，只有敢想，方有實現的可能。”
“譬如我們剛纔的推斷，如果沒有人能夠利用宿刀鐵匠鋪挑起他國和大唐紛爭，坐收漁翁之利的話，那麼我們可以做！”
“我們做？”
李淳風愣了一下，旋即大笑道：“和你們倆聊天還真是心驚肉跳啊！我明白了，一切在我，才能盡在帷幄！”
“沒錯，和二位聊天真是痛快！”
鄭文修舉起酒杯道：“這種事，我也只能跟二位說，若是與別人說，他們恐怕早就讓我閉嘴，或者早就嚇跑了。”
“人生一世，可無慾無求，但既然上蒼讓我們三人聚到了一起，又都爲宿刀鐵匠鋪而費心，那麼我們就玩點大的，不然豈不是辜負了這一聚！”
“而且如果沒實現，無非就是抓了一幫小嘍囉，一旦成功了……”
說到這，他戛然而止。
剩下的根本就不用他多說了。
袁天罡欲言又止。
李淳風徹底聊嗨了，把西突厥、吐蕃、高句麗等敵國，以及敵國中舉足輕重的臣子全都給設想了一遍。
待酒足飯飽，兩人起身告辭。
鄭文修也未遠送。
李淳風隨着袁天罡來到袁府，擡頭望着浩瀚的星空道：“袁兄，你是不是該算一下，西突厥會不會亡國了？”
袁天罡笑道：“天下事，自有天下勢。我相了那麼多人，唯獨相不了他。他的出現，恐怕讓這天下之勢都爲之變化啊！”
李淳風意猶未盡道：“得，本來我還想讓你給他相面呢，現在看來也不用了。只是今日席間，圖謀滅國之後，你爲何突然變得寡言少語了？”
“在我看來，鄭公子說得那些，可更像是說給你聽的，他好像是在有意試探你。袁兄，你是不是還藏着什麼了不得的身份，連我都不知道？”
袁天罡怔了一下道：“酒不醉人，你倒是因爲他的滅國之論而醉了！有些事還需慢慢來，只要他能夠運籌帷幄，我自然願意助他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