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陸然這一句話,像是一根大棒,敲在了所有人的頭上,讓他們頭暈目眩。
論語,竟然還能這麼斷句?
儘管如此,在這些人看來,這並不可怕。
世上的狂人多的去了,每年都會出現幾個。
可在世家掌握了所有經典的解釋權之後,不管你怎麼說,可就是沒有人聽,這又有什麼用?
但是現在,說話的,並不是世上的狂妄之徒。
而是仙人,真正被世人所認同的仙人。
仙人,在世人的眼中,是長生不老的。
他在漫長的歲月中,見識過誰,和誰相交,世人又怎麼能知道?
誰能說,孔子,孟子,老子,墨子,管子,這些上古的先賢,和仙人,就沒有交情了?
有這樣一個人在,你要如何跟他爭奪經書和典籍的解釋權?
你說一句“子曰”,他說“子”沒有這樣說過。
你認爲世人會相信誰的話?
仙人講道理的時候,你可以胡攪蠻纏。
可要是仙人不講道理了,你又能怎麼辦?
這其中蘊含的危機,讓幾乎所有的世家之人,冷汗如同豆子一般,大顆大顆的跌落。
他們再看向褚遂良的目光,就是擇人而噬了。
之前,朝堂上討論的是,要不要推廣簡體字。
而你卻直接挖掉了這種論據根本,說百姓不需要識字。
這種打破規則的胡言亂語,讓仙人也放棄了繼續講道理。
而不講道理的仙人,誰又能制約?誰敢制約?
虎兕出於柙,圭玉毀於櫝中。
褚遂良的這一番話,直接放出了一頭猛虎!
心中驚恐,有識之士再也無法忍耐局勢失控,連忙跪倒在地,高聲說道。
“啓稟陛下,帝君。”
“簡體字到底如何,帝君已經說的一清二楚。”
“而褚遂良負隅頑抗,理屈詞窮之下,口不擇言,胡言亂語,擾亂朝堂。”
“請治他死罪!”
“微臣願意率先學習簡體字,爲家中衆人做一個表率。”
“請皇上,帝君允許。”
有人帶頭,朝堂上的衆人,很快就想明白了首尾。
無論是實施政令,還是推廣簡體字,這些事,都需要下面的人去做,而皇帝不可能親自出手。
在這個皇權不下縣的時代,到底要不要推廣,還不是自己一句話的事兒?
爲什麼要在這裡,跟仙人爭個你死我活?
讓朝政幾乎失控?
想到這裡,再看着褚遂良,衆人不由的心中,罵上一句,“蠢人”。
然後跪倒在地,齊聲迴應道。
“臣等願學簡體字!”
“好!好!”
李世民笑着讚歎一聲。
這些人究竟是什麼打算,他心知肚明。但還是一句老話,唯名與器不可假人。只要你們答應了,還怕沒有辦法整治?
李世民和陸然,兩人對視一眼,心中冷笑一聲,說道。
“衆位臣工,既然願意學習簡體字,朕當然心中歡喜。”
“作爲一國之君,朕也將同大家一起,學習簡體字,改大唐現有文字,爲天下萬民做表率。”
“將此事,作爲大唐國是,強有力的推行下去。”
“既然此事爲大唐國政,那麼,必有賞罰。”
“賞莫如厚而信,使民利之;罰莫如重而必,使民畏之。”
“今日,朕便定下賞罰。”
如今,大唐的大半數官職,被世家佔領。科舉制度,雖然已經開了好幾年,但是依然沒有成爲官場的主流。
大多數來長安求官的士子,還要向豪門,勳貴“行卷”,或是揚名,或是求着勳貴之家舉薦。
這些人的上升渠道微小,缺的,就是一個機會。
只要能給開個門,根本就不會在意什麼簡體字。
若是將簡體字與做官聯繫起來,就不怕這些世家子弟,不去學習。
“長孫無忌!”
“臣在。”
“簡體字的推廣,能否納入吏部的考覈之中?”
長孫無忌,是吏部尚書,更是李世民的親信。他深知皇上的心思,知道如果誰敢攔着皇上成聖的話,肯定會死無葬身之地,任誰也不會例外。
連太子都送人了,這個世界上,還有誰能擋住他的腳步?
當下,連忙走出了人羣,高聲說道。
“回稟皇上。”
“如今我大唐,對於官員的考覈,有四善二十七最之定例。”
“四善,乃是從德、慎、公、勤這四種官員的德行品性之上考察。”
“而二十七最,則是從職位的任職資格上規制。”
“若是皇上想要將簡體字的推廣,納入考覈之中的話,可在定例之中,再加一善。”
“上善則拔擢,下善則罷黜。”
“有此定例,官員則自然會去學習。”
長孫無忌這一番話,惹得羣臣齊齊怒目而視。而李世民,卻滿意的點了點頭。
有了這樣的賞罰手段,若是還不願意學習,那麼就慢慢的退下去,給別人讓出位置,讓願意學習的人上來。
“如此甚好。”
“魏徵!”
“臣在!”
“卿爲秘書監,掌管國朝古今圖籍、國史實錄、天文歷數。”
“命你率領下臣,將所有圖書,轉譯成簡體文字。”
“此乃國朝大政,勿要輕忽!”
李世民這話一出,魏徵膝蓋一軟,差點跪倒在地。
秘書監是大唐最大的圖書館,收錄了有史以來,能夠流傳下來的,幾乎所有的圖書。
這還不算,至今,內府還在源源不斷的,從民間收集散落的圖書。
秘書監纔多少人?
怎麼可能將這些圖書,全都轉譯成簡體字?
怕是抄到死都抄不完。
魏徵現在深切的懷疑,皇上這是,見自己日常勸諫太煩,想要把自己打發到一邊。
他搖了搖頭,看着皇上,滿臉爲難的說道。
“回稟皇上,此事請恕微臣無能爲力。”
“秘書監圖書太多,人手又不足。臣下怕是抄上一百年,也抄不完。”
聽了這話,李世民頓時也有些爲難。
他站在龍案之前,隨手翻看着陸然贈送的,小學一年級,到六年級的課本。
朝堂之上,臣工衆多。
民間之中,也不知道有多少的讀書人。
現在,只有這一套教材,要動員多少人抄寫,才能抄夠天下人使用的課本?
李世民頓時覺得,有些力不從心。
看到這種情況,陸然心知肚明。他施施然開口說道。
“人皇可知,印刷之術?”